李承安睁着一双迷惑的大眼睛看她,“你说我吗?娘亲说了,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他又扭头看向李昭,“娘亲,我乖不乖?” 李昭被他看的心都化了,给他碗里夹了个鸡腿,“安儿最乖了,来,奖励你吃块肉。” 当初在黔州时,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没办法给安儿锦衣华食,幸好,安儿也从未责怪过她。她教的,他从未违背。 这两人一派母子深情,眼见自己又被忽视,李灵灵不甘寂寞。她也不说话,只沉默地扒拉自己面前的白米饭。 过了半天,等李承安吃的七七八八,李昭才分出神到她身上,“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李灵灵几乎把头埋进碗里,肩膀不住耸动。忽地,呜咽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响起,可怜极了。 她抬头,泪眼婆娑,“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请姐姐再救我一回。” “若是姐姐不救我,我只能去死了!” 李昭大惊,“何至于此啊!” 她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哭,说来与我听。” 李灵灵用袖子擦擦眼角,边哭边说,“我兄长……他……他竟要把我嫁给一个病痨鬼!” 兄长?李奉礼? 李昭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对了,她离京时他正牵进春闱谋逆案,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李灵灵抽抽嗒嗒说着,原来他们去淮州的这段时间,春闱谋逆案已经结案了。最后官方给的定性是“乱党作案,权贵遮掩,一同诛杀。” 关于乱党,就是所谓的白莲余孽——近来京中戒严,一方面是万国朝贺,各国使臣都在京走动,另一方面就是乱党作祟了。但“乱党”这玩意儿,自新帝登基时就一直在抓,怎么也抓不尽。百姓如今听到,都见怪不怪了,反正什么锅都能往乱党头上扣。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春闱案,实打实牵扯出一众权贵。首当其冲的便是承恩公府,承恩公家的郎君已经定性,铁板钉钉的舞弊,此时正在诏狱里受审。接着又爆出承恩公府侵占良田的案子,圣上震怒,连同宫中的皇后娘娘也受到了牵连,幽拘长秋宫,不见圣颜。当初显赫一时的张府,如今门可罗雀,实在令人唏嘘。 而李奉礼,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仅全乎从此案中退了出来,且在殿试表现出色,经过大换血后的朝堂人手空缺,让他一个毛头小子从中得利,如今已经走马上任,成为刑部朝奉郎,官居六品。 “想不到李小郎君还有这副际遇……” 李昭叹道。元空大师真乃高人也,想起当初他说的“奉礼小友执念太深……”,她不禁有些头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品官员每月有月奉二十两,禄米八十石,足够你兄妹二人在京生活,他为何要将你嫁给一个……患症之人?” 要说卖妹求荣,李昭是不信的,李奉礼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候李灵灵却含糊其辞了,翻来覆去,左一句那人权势很大,又一句那人快要死了,她嫁进去就是守活寡,她不愿意!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如今远在京城,叔父长辈们鞭长莫及,她不得已,才求到李昭这里。 她白嫩的脸蛋儿上泪痕未干,期盼地看着李昭,“姐……不,殿下!您会帮我的对吗?我不想嫁给病痨鬼。” 她一直哭着,也不是个事儿,李昭只得先应下,宽慰道,“好好好,你兄长不是无理之人,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你要当真害怕,先在我这里住着,等我跟李小郎君见一面,弄清原委再说。你放心,女儿家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转头看向云蕙,“云蕙,让人收拾个房间出来。” 她这府里大得很,住一个区区李灵灵,不成问题。 云蕙愤愤看了眼李灵灵,不情愿道,“是。” 她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差得很,当初就是她害殿下犯病,如今又舔着个脸求来,没看到殿下还没吃饭嘛! 她朝着李昭福了福身,“殿下,奴婢领灵灵姑娘去看房间罢。” 她心疼她的殿下,她身子骨弱,别再饿出毛病来。 李灵灵识趣儿地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珠,笑了,“真是谢谢姐姐了。” 午时已过半,李昭这时才吃下第一口热食。 *** 而此时的刑部,一身靛蓝色官服的男子眉头紧锁,“姑娘跑了?” “你们就是这么看她的!” 一旁的仆人忙回道,“小人该死!原本有人轮流看着姑娘,今日偏不凑巧,那人闹肚子,就离开一小会儿……” “行了!” 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他如今官袍加身,冷着脸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当初无辜少年的样子?倒像是个大老爷。现在整个刑部都知道,新来的朝奉郎手段卓绝,由他经手的案子件件出挑,颇有谢相当年的风采。 李奉礼揉了揉眉头,道,“看清往哪儿跑了吗?” 诺大一个京城,她若真想躲,他找人也得费些功夫。 仆人当即表功道,“小人一发现就赶紧遣人追,嘿!真让人找着了,可姑娘已经跑进了一家高门大户,小人……实在不敢叨扰。” “哪家?” “长公主府。就是圣上新封的那个,明月长公主。” 这几个字像有什么魔力,李奉礼的手顿时一滞,呼吸都急促起来。 片刻,他压下心头的激动,装作平时的样子,“看清楚了么。” “小的不敢瞎说啊!现在兄弟们还在门口守着呢,就是不敢进去。” 李奉礼当即推开椅子站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那我去。” 他整了整衣服,恢复冷静道,“我身为长兄,该有规劝之责。” 他没即刻走,反而站在原地,理了理襟袖,拢了拢头发,直到把自身拾掇地一丝不苟,略有些骄矜地问道,“本官今日……看起来如何?” 短短几日光景,当初纯真的少年郎也自称“本官”了。 仆人是卖的死契,哪儿敢说主家不好,把李奉礼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听的他心花怒放。 “行了,少耍滑头,快给本官领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今日是他当值,他为官以来,向来勤勤恳恳,从未耍滑溜号,如今为她坏了规矩,他竟没有丝毫怨言。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李奉礼已准备妥当,就连腹稿都打好了,却在拐角处迎面碰上两个人,三人目光相对,都有些错愕。 “呦~这不是李大人嘛,这匆匆忙忙是要去哪儿啊?” 关素卿还是那副吊儿郎的样子,他天生一对含笑桃花眼,只是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路直通官署正门吧?” “李大人有何要事,竟在当值期间擅离职守?本朝官员入仕前皆手抄刑律,你自己说说,此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越发沉重,说到最后,简直是呵斥。 关素卿以酷刑闻名,比他高一阶的长官都怕他,生怕有一天落他手里,生不如死。是以他走哪儿都有人捧着。偏偏李奉礼不吃这套,他冷哼一声,“下官乃刑部官员,受刑部尚书管辖。而大人隶属大理寺,我朝哪条刑律都没有规定,刑部在大理寺之下。” “恕下官无可奉告!” 他躬身一拜,却不急着走,眼神看向另一个人,“本官只对刑部长官负责,您说对吧,相爷?” “不。” 没等男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轻笑一声,青涩的脸上竟有些得意,“如今,该称呼您为‘谢大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失势 谢时晏冷冷盯着他,“李大人说的不错,你确实不用对关大人,或者本官,解释什么。” “但刑律中四十六条明文规定,满朝文武,皆有监察百官之责。李大人当值期间擅离职守,我等同为朝廷命官,当有上疏检举之义。” 他微微侧身,“请。” 到底少年心性,李奉礼阴沉地看着谢时晏,当初所受的屈辱历历在目……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深呼一口气,脸上扯出一抹冷笑,“如此,就不耽误两位大人了。” 说罢拂袖而去,宽大的衣袖从空中划过,簌簌做响。 关肃卿用舌头抵着上颚,低啐一声,“竖子狂妄!”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收回视线,看着身旁的男人,拍拍他的肩,“嗳,世态炎凉啊,谢兄还是看开点儿罢。” 新上任的六品芝麻官儿,搁往常,给谢时晏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也敢在人面前拿乔了。这官场诡谲,人走茶凉,莫不如是。 他竟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谢兄,如今都说你已失圣心,连东宫都不让进了,你竟还坐的住?” 谢时晏目不斜视,“怎么,你也想和我这个失势之臣划清界限?” “别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指着谢兄松松手,提携我一把呢。” 关素卿笑眯眯地追上去,两人前后走进内室书房,看着熟悉的摆放,他自顾自拉了个椅子坐下,跷着腿,半点儿不带客气。 “说说看,淮州有何收获?” 谢时晏紧绷的下颌终于放松些,他微笑道,“不错。” “还是得多谢关兄。” 谢我? 关素卿懵了,他俩一个在淮州,一个在京城,两人鞭长莫及,难道是说春闱案?他确实出了不少力。 他这个浪荡子一心扑在政事上,却听谢时晏道,“多亏了关兄传授心得,才让我与于公主重修旧好。” 虽然过程坎坷,但两人的感情实打实升温不少。之前公主遇到他就躲,如今不仅允许他近身,情到浓时,还能亲近一二。 更别提,还有那个机灵的小子,那是公主给送他的珍宝。 想到这里,他矜持地笑了。忽道,“关兄,你与令夫人成婚日久,怎么不要个一儿半女?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牵挂。” 关素卿看了他两眼,一脸莫名,“你今天吃错药了?” 谢时晏是标准的严于律己,公私分明。一般到了书房,两人只谈正事,从不闲话。今日他这好友着实古怪。 关素卿两手一摊,如实道,“我与夫人郎情妾意、鸾瑟和鸣,好不快活!要个小拖油瓶作甚么?” 何况他的娇娇儿那么瘦弱,他一胳膊就能举起她,他才舍不得她开膛破肚,只为一个不知名的小崽子。 关素卿不是一般人,他有病,控制不住的暴虐,发起疯来谁也近不了身。唯有遇上夫人才稍缓解一二。他也从未想过要留种,像他这种人,活着都是祸害,有什么可求的。 不过多年办案的直觉让他心生警惕,他眯眼道,“谢兄,你不对劲。” 好好的,怎么扯到子嗣上去了,他之前可从没这么关心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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