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华愣了下,旋即把手中剩下的半块烤红薯塞给他。 容忌嘿嘿一笑。 跟孩子一样,真好哄。 当初炖了几个时辰的鸡汤,骨头都酥了,容祀看都不看一眼,叫人喂了狗。 容忌就着剩下的汤汁,喝了满满一碗面条,高兴地热泪盈眶。 一母双胎,天壤之别。 淳淳,”容忌吃完手里,眼睛瞟向她耳畔,“你那里,真的不是我哥咬的吗?” 赵荣华腾的红了脸,恼怒的嗔他,“你总盯着我耳朵作甚。” 她甩手想起来,却被容忌拽住衣角。 淳淳,我头晕…” 他声音有些哑,糯糯的像是病了一样。 赵荣华回过头,却见容忌那脸不知何时,火烧火燎地绯红一片,眸子宛若蒙了尘,萎靡的半合着。 她伸手贴到他脑门,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惊。 你…” 容忌翻了个白眼,攥着她的衣角撅了过去。 船上没有风寒药,赵荣华只得打来温水,湿了帕子,拧干后一遍一遍敷在他额头。 忙活到天黑,那人却是丝毫不见降温,整个人跟烧着了似的,干烫灼人。 容忌烧的开始踢被呓语,她只能紧紧拽着被角,俯身压住,待他安稳些,刚坐下,他又喊冷,抱着膝盖团起来,瑟瑟发抖。 赵荣华欲哭无泪,甚至开始怀疑上天,为什么在柳暗花明之时,派来这样一个冤家折磨她。 她本可以不管的。 容忌开始扯自己的衣领,他的腮已经泛起紫红,连唇都是紫的。 赵荣华替他解开领口,又转身洗了帕子,擦拭他的耳后,掌心,还有裸/露的颈项,隔了些距离,却仍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 烧的时间久了,不仅体虚,还会衍生出其他病症。 她穿上外衣,带了兜帽后,急匆匆跑去舱外。 栏杆上积了厚厚的雪,她刮下来后攥成雪球,团的很大后,这才折返回去。 触到冰凉,容忌溢出轻呼,人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此反复多回,容忌的温度竟然真的降下来不少。 后半夜的时候,赵荣华拄着胳膊,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容忌便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他很乏,浑身抽丝一般,连思绪都是混乱的。 他转过头来,看见掌心睡了个人,滑腻的小脸蹙着眉头,红唇轻轻抿着,一绺头发勾在鼻尖,随着呼吸微微浮动。 容忌慢慢侧过身来,伸手为她整理了头发,又将脑袋往前挪了挪,几乎面对面与她靠着。 他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 床头桌上放着晌午他写的诗,墨迹早就干了,香味透出来。 他尽量不惊动她,够了纸,低眉,却见她朦朦胧胧抬起头,迷糊的望着他。 半晌,赵荣华如释重负一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要喝水吗?” 容忌摇头,拽着她的衣角让她坐下。 淳淳,我又让你受累了。” 赵荣华眼睛微热,给他掖好被角,启唇轻声说道,“没想到你身子如此娇弱,只冻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病的恹恹不醒。” 我命短福薄,不知哪日就死了。” 我有个师父,医术是极好的,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写信给他,你不会死的。” 赵荣华不懂医,只会钻研稀奇古怪的方子,可她师父不一样,那是个云游神医,只是他向来无拘无束,居无定所。 这是写给你的诗,”容忌拉着赵荣华的袖子,献宝般把诗递给她,又紧张的等着审阅。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赵荣华虽不会写,却懂得欣赏,容忌笔力非一日之功,行走间颇有大家风范。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赵荣华没读懂,又将诗还了回去。 冬雪凝妆不知愁,是说下雪的时候,你坐在窗前,宁静安好,像是不染俗物的仙子。”容忌想坐起来,又被赵荣华推倒。 他声音哑的厉害,许是缺水缘故。 赵荣华收了诗,远远压在桌上,又给他倒了水,塞到手中。 来日方长,你先把身子养好,喝完水睡一觉,明日与我再讲。” 她也困了,累的眼皮都有些发沉。 淳淳,你别丢下我。”容忌爬起来,眼巴巴看着准备出门的赵荣华。 那人似犹豫了半晌,终是没能忍心,“我不走,你赶紧闭上眼睛。” 容忌迅速躺下身去,将被子拉到鼻下,睫毛轻颤。 他比容祀柔和,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眉眼便更加俊美,尤其是睁开的时候,如星河璀璨,点点生辉。 后来睡着了,赵荣华做了个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全然记不得,只是总有一张脸来回变换,时而微笑时而阴鸷,每当她想远离的时候,那脸又无比单纯的呼唤她,而她当放下抵触靠近时,那脸又阴恻恻的发出诡笑。 这梦魇了她一夜,如同蛛网般将她黏腻在一起,她喉咙发不出声响,连四肢也仿佛被钳制住,直到逼近类似悬崖的地方,身后一空,她陡然醒转过来。 天已经亮了,船仍在江面缓缓行驶。 她吁了口气,侧眸望向床榻。 容忌已经醒了,一双幽眸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赵荣华的手里,还握着容忌的左手。 手心出了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探手覆在容忌额头,那人眼珠跟着翻上去,在她抽手的时候,又慢条斯理的跟着瞥了过去。 一会儿起来喝点稀粥,别总卧在床上。” 赵荣华去洗了手,又将帕子打湿后,过来给他擦拭额头和手背。Wwω.á⑥Kδω.Cóm自始至终,那人一言不发,只是拿眼冷冷盯着自己。 赵荣华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不禁悻悻一笑,“你发烧烧傻了是不是,不能这样看姐姐。” 姐姐?” 暗哑的声音搀着几分讥讽,容忌乜了眼她的穿着。 雪青色的窄袖外衣,罩着一件银灰色比甲,下面穿的是杏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清雅纤细,神态悠闲。 她张着小嘴,碎玉般洁白的牙齿露出唇来,“乖,在这等一下,姐姐给你去熬粥-” 容忌神色叵测的睨着她,忽然轻笑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 赵荣华一愣。 容忌转过身来,单手支着下颌,幽眸转深,“你给孤下了毒,在小厨房。” 赵荣华瞪大了眼睛,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容忌眸中笑意浓浓,“然后你把孤偷出宫来,让孤瞧瞧,这船想要开往何处…”他推开窗牖,透过缝隙瞥了眼,“南下去哪?” 我…我不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未免,太恐怖了。 容忌拉高了被沿,压在臂下。 你就这么喜欢孤,不惜犯险把孤囚困起来…” 我没有,我…”赵荣华欲哭无泪。 说,你到底对孤做了什么!”
第29章 那个纯真可爱的容忌去哪了? 明明半夜他还满怀真挚的为自己念诗,眸眼全是单纯。 赵荣华只觉得两股发软,头脑一片空白,像被人瞬间吸干了水分,她晃了下,面上挤出微笑。 这玩笑不好玩,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声音里打着颤儿,指甲抠进掌心肉里,疼痛让意识回复。 孤被你下了药,又大费周章拐到此处,你若是想对孤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孤也无还手之力啊,该害怕的是孤呀。” 如是说着,他仿若没了骨头,抱着枕头侧躺下去。 因高热敞开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随着他的动作,露出前怀玉瓷般的皮肤,他的手指,沿着下颌勾画着,眸眼轻抬,月牙般弯起扫向已然懵了的赵荣华。 那滑入胸口的乌发如同浓密的海藻,温软的窝成一团。 赵荣华打了个冷战,她尽量克制着恐惧,走上前。 容祀的眼睛就那么柔媚的盯着她的脸,直到她来到跟前,那小脸绷的像是含苞待放的骨朵,叫他想要戳一戳。 赵荣华抓起他的手,翻过来看了半晌,越看脸色越难看。 她将目光缓缓移到容祀脸上。 容祀正勾着唇角,慵懒的与她对望。 赵荣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复又低头去看他掌心。 她着急的指着掌心,有些结巴,“这…这里的痣呢,昨晚还在,怎么会…不应该。” 容祀眯了眯眼,心道:可真是能装。 声情并茂,且将那副彷徨惊慌的无知模样,演的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旁人也就罢了。 她真当他是蠢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收拢,将她来不及拿走的小手捏在掌心。 他翻了个身,压着枕头趴下。 原来你喜欢玩刺激。” 赵荣华扑通坐倒,慌乱的想往外抽手。 容祀攥的紧紧地,阴恻恻的脸凑上前去,几乎跟她面对面看着。 孤陪你,孤也喜欢。” 就算赵荣华悔得肠子青掉,为时已晚。 她根本就不该动恻隐之心。 一时心软,酿成今日大祸。 殿下,我…奴婢不喜欢。” 不,你喜欢。”容祀食指贴上她的唇,轻轻一压,带着蛊惑般的性/感,“孤允许你喜欢,来吧,孤准备好了。” 手一松,他摊开身子平躺在床上。 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 那床,显得更狭窄了。 雪天,小船,江水,还有破冰前行的咔嚓声。 屋内的炭火足够旺,便是什么都不穿,动一动,也会很热。 天时地利人和。 适宜,交/配。 这景色虽惨淡了些,胜在情/趣。 在船上,自然比在小厨房雅致。 他默默叹了口气,想来她也是觊觎自己良久,这才煞费苦心,行此险招。 难为她能忍。 他侧过脸,自认深情的凝视着尚未动弹的赵荣华,然后将衣裳打开了些。 姐姐,你还要孤等多久。” 赵荣华的脸溢出痛苦懊恼之色,她用手撑地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奴婢认错人了…” 容祀脱了衣裳,等了少顷便浑身发冷,又听她如此不识抬举,本就少得可怜的耐心顿时全无。 他侧躺起来,上衣掉到身后,一览无余的身子紧实精瘦,往上看,便是那棱角分明的俊脸,伪装的柔情荡然无存。 过来。” 赵荣华扭头看了眼对面的窗户,然后在容祀错愕的表情中,抓起包袱飞快的跑过去,推窗,抬脚跳了下去。 冷风夹着雪花飘进房间,吹得容祀鼻尖一冷。 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身上汗毛登时立了起来。 他的耐心,彻底耗净了。 跳水之前,赵荣华想过会冷,可她没想到会这样冷,冷的她手脚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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