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就算淹死,也比被他捉回去折磨死要痛快。 浸透的衣裳很沉,不断将她往水下拉扯。 她咬着牙用僵硬的手臂划水,游了半晌,却好像离岸边越来越远。 远的没有一点奔头。 她害怕,手脚的划动全凭意识。 身后的船停了。 她转过头去,看见敞开的窗户边,站着个裹了厚厚被褥的人。 容祀倚靠着窗牖,懒懒的拢紧被褥,挑衅的眉眼仿佛在笑。 游啊,孤倒要看看你能游到哪里。” 他往前一趴,手臂压在窗棂上,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好看的像幅画似的。 赵荣华觉得自己被赶到了末路,孤立无援,求生无望。 她浮在水上,上下牙不断打着颤。 再往外游,水面都结了冰,游过去,便是自寻死路。 她委屈的望着容祀,眼眶红了又红,许是因为冷,竟怎么也掉不下泪来。 玩够了吗?” 船上那人轻佻的笑着,一手支着腮,一手勾起长发打成细卷。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眼下看来,是要作死呀。” 这话激的赵荣华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口气,旋即决绝的潜入水中。 容祀一愣,忽然敛了笑意,冷声说道,“宓先生,再不出来,人真就死了。” 宓乌推门而入,走到他身边往水里瞅了眼,“死就死吧。” 容祀冷厉的眸子瞥向他。 宓乌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说过,凡蛊惑你心,乱你神者,必死无疑?她那蛊,无药可解,只有她死了,你才不会被她摆布,受她胁迫。” 是说过,只不过那会儿他以为她想蛊惑诱/引程雍。wWω.aбkδW.cóM程雍跟他不一样,文人,吃不消。 既是误会,那话自然也不算数了。 他摸着窗棂,薄唇微抿,“孤这副身子,还怕什么巫蛊之术!” 宓先生,她若是死了,孤就把你喂了土龙。” 十几年的养育,白费了,丧心病狂。 宓乌挥挥手,便见水中出现几个人影,齐齐向着赵荣华沉溺的方向追去。 雪下到晌午终于停了。 小厮抬着硕大的浴桶放到四联屏风后,弓着身子相继退出房间。 小案上是新换的香炉,宓乌添了迦南香,盖上雕花炉顶。 容祀拢着中衣,斜靠在金丝软枕,铺开的乌发压在手下。 他扬起手中的纸,蹙眉瞟向宓乌,“谁写的?” 这般绮丽浮靡,吟风弄月,委实肤浅。 宓乌咳了声,背过身不想理他。 容祀趿鞋下床,松散的衣裳滑下肩头,挂在肘间。 他绕到宓乌面前,侧脸盯着他莫测的表情。 她真的在这里有人?” 有…”宓乌不知该怎么回他,这事只有他知道,已经瞒了容祀许多年。 他正犹豫着,容祀却信手将纸一扔,发出鄙薄的嗤笑。 天底下还能有谁比他更好。 有眼无珠的蠢货! 不识抬举! 他抬脚跨入浴桶,瓮声吩咐, 叫她进来,孤有事要办。” 宓乌却没有听命出门,反倒拖来一把椅子隔着屏风与他对峙。 宓先生,孤要的是女人!” 容祀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很是不满的乜着宓乌。 那两首诗,其实是你写的。” 容祀抬眉,“孤会写这种靡靡之词?宓先生,你怕是得了疯病。” 宓乌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你趁人家睡着,臆想着做了诗,又在半夜醒来之时,非要恬不知耻的念给她听…” 你确定看到的人是孤…” 容祀从水里哗啦站了起来,两臂搭上屏风顶,似听到荒唐话。 宓乌瞄了眼他腰间,容祀又状若无恙的坐回去。 是你,也不是你。” 说人话。” 是另一个你。” 宓先生,若是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孤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另外那个,时不时会顶替孤的身份,出来快活。 换句话说,” 容祀握着桶沿,慢慢抬起眼睛。 孤,是个疯子。” 宛若泡在深潭之中,那双眼幽亮冷鸷。 宓乌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容祀垂下眼皮,声音听不出异样“当年我服丧回来,你八岁,有一日夜里,你趴在我床头…我就知道了。” 那么早,”容祀只是淡淡回了句,温热的水泡的他皮肤浮粉,“还有谁知道。” 没了。”宓乌将此事瞒的很严,便是胥策胥临,也毫不知情。 本来容祀已经大好,不知为何,入京之后,反而频频发病。 头一次,就跟赵荣华碰到一起。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容祀不明所以的微笑。 你…” 现下她也知道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赵家小姐不会多嘴的,你放过她行不行?”宓乌捏着眉心,颇为惆怅的感叹,“当初你意气风发,想为了滴水之恩将她生祭姚鸿,我没有拦你。 可你临了反悔,非但不杀她,还将她囚在小厨房…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死人,跟活人争什么。” 容祀不以为然。 你不是说,姚鸿对你有恩,他生前喜欢赵家小姐,活着没能如愿,死了你要帮他生祭过去吗?” 他那点恩情,不至于叫孤舍己为人。” 那你究竟是喜欢赵小姐,还是想杀她灭口?” 没想好。”容祀如是说道,又支着下颌悠悠望着宓乌,“不过有一点孤很清楚。” 什么?” 孤想跟她睡。” 宓乌老脸一红,气的一把推开屏风,站到容祀面前。 怎么,你不同意?”容祀慢条斯理靠在桶壁上,只露出细滑的肩膀,湿漉漉的头发缠在颈边,妖精似的勾人。 是你说的,孤想睡谁,约莫就是喜欢谁,孤不同她睡过,又怎知道是不是喜欢。” 那,万一睡后,你喜欢…” 那她就是孤的人。” 那若是不喜欢呢?” 宓乌舔了舔唇,见他煞有其事的想了半晌,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那孤就多睡几次,反复确认。” 禽/兽啊。
第30章 宓乌能对他倾囊相授,却不能杜撰他不了解的东西。 比如如何讨好姑娘。 他们从船上临时靠岸,寻了家客栈落脚。 一进门,容祀便开始沐浴,从日头高悬到暮色四合,出来的时候,手脚皮肤都泡的发白发软。 他不知这几日里赵荣华如何虐待自己,让他浑身黏腻,酸臭难闻,她却干净清爽,肌肤透亮。 穿好衣裳,他取了本游记横到榻上,刚翻了两页,外间便传来脚步声。 他把书挪到眼下,斜眼瞟了瞟。 宓乌带着一个身形肥美的中年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浑圆,体型却是匀称,纤腰肥臀,胸口亦是波澜壮阔。 她走上前,福了福身便开始偷偷打量容祀。 宓乌抠着鼻梁,见容祀一脸冷漠,遂给女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展开明媚的笑脸,扭着腰滔滔不绝起来。 公子,妾打眼一瞧,便知你尚未通晓男女之事,这位大人请妾过来给公子解惑,妾受宠若惊,定会以毕生所学,授公子简易之道。 其实男女欢/好,亦要讲究你情我愿,水到渠成,万不可强行为之,使对方生出抵触之情…” 你哪来的?” 容祀打断她,支着脑袋睨了眼宓乌,有些不耐烦。 妾姓刘,是烟青楼的掌柜。” 烟青楼,妓/院?” 容祀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刘掌柜,见她言谈举止皆是风情,却不似从前在幽州看到的那些庸脂俗粉,反倒有种从容自若的笃定感。 回公子,妾的烟青楼,乃是临安城最大的妓/院。” 你要教我怎么嫖?” 容祀托着腮,问的很是坦荡。 宓乌轻轻咳嗽一声,“俗。” 容祀撇嘴,“你去妓/院你不俗。” 宓乌气的吹胡子瞪眼,“老子一拉年纪,为了谁!” 刘掌柜不禁捏着帕子掩唇轻笑,打着圆场说道,“这位大人用心良苦,特意去楼里高价请来妾,为的便是给公子讲授男女相处之道。” 讲完之后,孤就能顺理成章睡到女人了吗?” 容祀挑眉,显然不把刘掌柜放在眼里。 术业有专攻,公子若是不信妾,大可听来试试。妾旁的不敢说,若教习完公子,还不能让你得偿所愿,那妾就自请关了烟青楼。” 好大的口气。 容祀一拍膝盖,起身来到小案前,一摊手,“洗耳恭听。” 刘掌柜见多识广,三言两语便将其中精华点透,加之容祀满脑都是精/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过两个时辰,便已大功告成。 临走时,容祀又亲自将刘掌柜送出门去。 回屋后,他百感交集的望着宓乌,行了谢礼。 你真听明白了?”宓乌有些不相信,看他翻箱倒柜找东西,不由探过头去跟着看。 醍醐灌顶。” 容祀翻出来一柄尖刀,一块桃木,复又坐到案前,叹了口气,甚是得意的说道。 要想让她主动睡我,需得诱/引。” 宓乌有些怀疑他莫名的信心。 你拿刀作甚?” 孤要亲手为她雕刻一把桃木剑,她收下后定会感动的不能自持,继而对孤产生旖旎情绪。刘掌柜说,但凡女子,便难以抗拒男子亲手所做之物,一来能看出其良苦用心,二来亦会觉得自己在其心中分量极重。” 他刻的仔细,修长灵活的手指握着尖刀很快琢出轮廓,细节会费些时辰。 待刻完之后,我把东西亲自送去给她,明日一早,趁热打铁,我约她去市集闲逛,增温后,夜里想必便能成事。”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着急?”宓乌交握着手坐在一旁,看他磨刀霍霍意气风发的样子,不想泼冷水,却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大约又是空欢喜。 容祀雕完剑柄,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觉得孤还能忍几日?” 他已经足够淡定了。 桃木剑甫一刻完,他便擦拭干净,兴冲冲的去了邻间。 她房里黑漆漆的,容祀叩了叩门,没听到动静。 他把耳朵贴上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细缝。 赵荣华大大的眼睛出现在容祀面前,她并没有让开,只是警惕的盯着容祀,眼神儿说不出的复杂。 殿下,四更天了,有事天亮再说吧。” 她自始至终都攥着门框,像是怕他硬闯进来。 你把孤当成什么人了。” 容祀不高兴,伸手就要推门。 赵荣华脸一红,手上却不松劲。 容祀忽然想起刘掌柜说的话,对于女子,宜软不宜硬,脾气要好,更得会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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