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不敢再想下去,坐在厅中整整一个下午,提心吊胆的神色是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总算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小厮们从外回来,与她禀报道,他们下午已经将整个上京城妇人们能去玩耍的地方全都翻遍了,依旧是不见瑜珠的踪影。 温氏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恰此时,周韶珠又从后院过来,与她撒娇道:“母亲,我同玉璇明日想去踏雪骑马,去年选的那匹马我不喜欢了,你喊爹爹再为我看一匹嘛。” 她蹲在温氏身边,还想再同她说说话,不想抬头看见自家母亲的脸色,却是比抹了傅粉还白。 “母亲?”她突然有些畏怯道。 “韶珠……”温氏慌乱地眨了眨眼,一只手伸出去,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借了她莫大的勇气,才道,“去喊你爹爹过来,我有事要同他说。” 周韶珠看出点什么,迟疑问:“母亲是要说何事?很严重吗?” 温氏崩溃道:“快去!” 周韶珠哪里见过这样的母亲,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忙跌跌撞撞跑去寻自己的父亲过来。 周开呈正在后院忙于公务,被周韶珠急匆匆不由分说拉到前厅,不甚耐烦道:“究竟是有何事?” “大爷。”温氏站起身,脸色心虚到已经不知该做何表情,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在此刻,在丈夫女儿面前,一下子抖成了筛糠。 周开呈越发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爷,瑜珠,瑜珠她,不见了。” 温氏说完便哭了出来,似乎是怕丈夫一时受不了会怪罪,又忙拉着他的手补充道:“但也可能是她,她去了哪个相识的好友家中玩乐,一时兴致过了头,便忘了回家……” 她声音越说越低,自己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伸手不见五指,寻常时候,都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瑜珠虽然在她口中,是时常不守规矩的野丫头,但也从未有过一顿饭叫她不知道踪影。 她悄悄抬眸,想要打量自家丈夫的神色,只见他气到瞪着眼,呼吸沉重,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平日里都有哪些交好的朋友,都去问过了没有?” “只有黎阳侯府和五公主府。”温氏道,“黎阳侯府与她交好的五姑娘黎容锦今日正下了江南,去往外祖家,那她定是不可能在黎阳侯府,剩下便只有五公主府……” “那还不赶紧差人去公主府问!” 温氏连忙答是。 只是可惜,五公主府也是没有消息的。 就好似这个人,是在上京城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温氏打了个寒颤,在煌煌灯火下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说她今日是为了送黎阳侯府的五姑娘下江南才出门的?送人送着送着,便和丫鬟一起失踪了?”周开呈严肃道。 温氏惴惴不敢多话:“是。” “何时失踪的?” “上,上午……” 上午到如今,已经整整半日多了。 周开呈怒道:“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她是,她是一时贪玩……” “她是个什么性子,你到如今还不清楚吗?即便你对她再过分苛刻,她也是再听你的话不过,从未有一刻叫你不知道她的行踪,上午去送黎家的船只后便突然失踪,你还反应不过来吗?” 温氏急了:“我,我不过是一日不曾叫赵嬷嬷守在她身边,谁知她就会突然失踪不见了?你如今朝我吼什么吼?她是个什么性子,我如何就非得了解才行?” “你是她的婆母!”周开呈气到拍了拍乌黑沉重的檀木桌子,“你在家中,素来待她不好,与她诸般苛刻,百般刁难,她去送了人之后连同丫鬟都不曾回来,你还看不出因果缘由吗?她多半是跟着黎家的船只,跑了!” 跑了。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砸在周家偌大的厅堂之中,砸的温氏一下又抖了抖肩膀,忍不住眼角渗出了几滴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 “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怎么不敢?狗急了还要跳墙,她本就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走了便走了,我们想找她娘家也是找不到的,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她在我们家受了委屈,自然便是想走就走了!” “可是黎家,黎家怎么敢做这种事!” “黎家又有何不敢?将人带走,中途随便找个渡口扔下去,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下了船,早就没有对证了!” 周开呈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官场中人,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实力升上去,于这种事上,根本不用多想便能明白其中关窍。 “早跟你说,待她好点待她好点,你就是不听,后宅之事我又不便插手,以为交给你,总能万事无忧的,不想,前几月刚闹出周池的事,这月又有新的事,你管家这么多年,究竟都管了些什么!” “周开呈!” 总是被指责,温氏自然也忍不住怒了,气红了脸道:“你说的这些,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但凡你们当初不将这个女人接回来,哪里有后面这么多的事?但凡陈婳不住进我们家,哪里又有那么多的事?一个接一个的表姑娘,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我们家做表姑娘,可怜了我的明觉和若涵,原本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被你们生生给拆散了,拆散了!” “你……” 两人互相瞪着眼,谁也不肯先低头,周韶珠从未见过这等场景,在边上看的直瑟瑟发抖。 最终,终是周开呈先泄了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最后一眼,喊手下的心腹来道:“赶紧去一趟黎家,同他们家侯爷和夫人说明情况,问问黎姑娘此番船只的行踪,河道靠岸有几个渡口,事无巨细,全都要问清楚!” 心腹连忙下去。 温氏委屈不已地上来问:“问这些,有用吗?” “有用没用,问了再说,黎阳侯府的侯爷同夫人你我都是见过的,都是稳重能担大事之人,这种事,估计也就是他们女儿不懂事,胆大包天干的,同侯爷还有夫人,多半不相干。黎家只要不想同我周家翻脸,就一定会告诉我们,且会替我们守住此事。” “真是我小瞧了这黎五姑娘。”温氏听着周开呈的话,莫名先放下了心,跌坐在座上捏着扶手道,“三妹妹居然要为神远娶这样一位姑娘,真是不可思议,我明日便去萧家,告诉三妹妹此事,要她赶紧同黎家断了亲事,再不要往来!” “你不许再胡乱作为!”周开呈差点又被她给气到,“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你今日去求黎家,明日去告诉萧家,后日又想起李家,是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才行吗?” “我,我不是为了三妹妹……” “三妹妹处自有我会去提醒,不劳你多费心!”周开呈吹着胡子道,“你如今该想的,是明日起来,母亲知道此事,究竟该如何向她交代,过几日明觉回来,你又该如何向他交代!若是到时我们还是找不到人,这个家,便如你所愿,真要分崩离析了!” 他说完,甩袖就走,再不想理温氏。 只是刚跨出门槛,又回过头道:“对了,这几日你好好待在家中反省,不许再出门,韶珠也一样,陪着母亲,哪里也不许去!” 周韶珠冷不丁抖了一抖,看向温氏:“母亲,我明日还约了人赏雪呢!” 温氏哪里还有功夫再理她,瞪了她一眼,便再没有说话。 是夜,整个周家除了二房那边尚算宁静,大房这边是彻夜灯火通明,不曾歇过。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府上大少夫人一夜未归这种事,二房过不了多久,也便都知道了。 何氏过来的时候天蒙蒙亮,见温氏坐在厅中,神情木然,仍旧穿着昨日的衣裳未换,便知她是在厅中枯坐了一夜。 “人还没回来?”她轻声问。 “大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温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许久不曾动过的坐姿,叫她浑身都变得有些僵硬、酸痛。Ϳ “怎么会有这种事。”何氏轻呢喃着,叹了声气。 “你说,我待她是当真不好吗?”温氏似是在问何氏问题,但又像是自言自语。 “可若不是她,甩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讨了母亲的欢心,明觉早该娶了若涵的。你晓得我,看着他们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早就盼着若涵能嫁进我们周家,做我的儿媳妇,临门一脚,却叫她抢去了位置,叫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还能对她有好脸色?” “也就因为她,娘家那边至今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的,说我不作为,说我没本事,上被老夫人拿捏,下被儿媳妇算计,我这个当家主母,名存实亡,我怎能不将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是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待瑜珠当真一点都不好,她知道,自己将大把大把的怨气都撒在她的身上,可她仍旧是不能释怀,那等手段卑劣的女人,究竟凭什么能嫁进他们周家? 何氏听得心下也是发堵,对于大房的这些事,她素来是知道但却不想管的。 她自家膝下也有两个亲儿子,一对庶子女,尚且还顾不过来,哪里就好插手大房的事。 何况,就算她插手,将来分家的时候,家产也不见得会多落一分在她手里。不如教好自己的几个孩子,那才是她的希望与寄托。 于是她也没有接温氏的话,只是望着外边渐渐吐出鱼肚白的天色,道:“大郎信中可有说几时到京城?若是等他回来,人还没有找到,那恐怕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吧?” “你也瞧出来了?”温氏迟钝地回头,“大郎对她上心了,连你也瞧出来了。” 何氏又轻叹声气。 都是嫁了人的过来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一个人上不上心,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日,她陪着温氏一直从天黑坐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 只是迟迟没有等来瑜珠的消息。 老夫人得了动静,气到在榻上一病不起,至今尚未清醒。 好容易,外头又传来小厮奔忙的声音,温氏赶紧擦了把脸,问:“可是找到了?” “不是。”小厮慌里慌张道,“是大少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上一章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怪鱼、41259118 1个;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洒家不懂格斗术 3瓶;Rainy 2瓶;41891475、睛方好、L\'amour、安宁之地 1瓶; 爱你们,感谢!
第33章 她人呢 周明觉,你这个疯子 这已经是瑜珠失踪的第二个夜晚, 往燕地三月终于归家的周渡大步迈进厅堂,带着一身风霜和冰凉,与温氏何氏行礼。 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仆从忙活着将他的东西搬回到清水居, 独他一人, 在厅中等着母亲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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