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现身后,视线只停留在了她一人身上。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再也不若刚才的冷静自持,他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仲藻雪道。 “为什么还要留在临安?”祁青鹤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那一双眸子尽是伤色。 “为什么不能留下?”仲藻雪神容轻慢的抬眸道。 “呵……” 像是觉得无比讽刺一般,祁青鹤低声失笑起来,声音哑然非常,一声又一声不住的震荡着胸腔,听着哀然极至,语字之中更是句句带血泣泪,悲恸万分,“我谋尽了这一切,断送了这一切,只是想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望你能够安然顺遂……” 握在手中的剑苍白无力,火光照落之下,那一双望着她的眸子更生无尽的伤痛。 “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藻雪。” 回答他的只有一把抬起的剑举至了她的耳际。 吹发中。 那一双眸子生冷的绝情。 和一句,“为了杀你。” 作者有话说: 一更。 “请收看夫妻飙戏现场之互演到你流泪”。 ——
第78章 折翎 半个时辰前。 “柏远山的下一步, 必是引我出局,设计杀我。”祁青鹤道。 “如此,今夜你还要去?” “要去。” “太危险了。”嵇舟不赞成。 祁青鹤绑好了肩上的伤口将之牢固的固定了住, 随即换好了一身夜行衣, 转过了身来, “是危险,也是机会, 他想要我的性命必会动用得不少的人,只看这当中还有多少的人涉事其中,可不是兴快的很?” 嵇舟望着他的背影, “我只怕你这一去难回。” 祁青鹤停下了脚步,侧过头道, “我若一去不回,会有人代替我将此行目的完好无损带回来的。” 嵇舟见他执意要去, 忍不住叫唤了他一声, “祁兄……” 祁青鹤微侧着眸道,“蟹折其螯,困束其中, 既要撬壳知深浅, 总少不得需要以身相去或然投石问路,我原不过一介山莽,此夜相去不过是重新做回了一枚投路的石子罢了。” “……” “嵇舟兄, 一切事了之后, 我若不在, 就有劳你代我照拂她一二了。” 说到这里, 祁青鹤沉默了一会儿, 道, “至少不要再让她像之前那些颠沛流离,受人欺凌,甚至于自甘堕入深渊不惜去做那地狱里的修罗。” 何以至此。 这一切根由起源若非是他,她又何以至此。 负着那一把沾满了血的剑,他行走于无尽的长夜之中。 行杀,作恶 。 翻越过他人的私物。 干过偷盗勾当。 也有下过药将人迷晕以行窃取之事。 伤过人,也杀过人。 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折一切的手段。 第一夜,他斩断了整个西陵王府与外界的一应联络通信,只放走了一个人假意去往京城报信。 第二夜,他一手撬动了西陵王府的根基余底,银粮,兵器。 至以挑拨柏远山与沈鸿中两人,使其的矛盾彻底的激化,既让沈鸿中下定了决心一反柏远山,也让柏远山确定了沈鸿中无用可弃。 他们原是有同一个敌人,但当清结西陵王案件之后,唯一的这个敌人身陷入狱已成死棋。 贪婪,野心。 便是再也无处遁形。 这第三夜,注定有一个人的性命将会彻底的沉眠在此中。 “……” 负着沾着血的寒剑,祁青鹤临夜站在了西陵王府的府院,却也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只是抬着头觉得天地之间一片眩晕,眼前府中的亭台楼阁却是好像有了变移般。 他隐隐的察觉到了这一番不对劲由何而来。 也明白了这当中的违和是何? 这座院子里,却是整个建筑的布局都有做了改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白日里有着庭院里的花草和曲池水榭遮掩才一时间没有察觉得到。 ——那一口藏着遗骸的枯井,果然是在这里没错。 但就在他思忖之间,府中的火把一时尽举了起来,点燃的火把如云成片的将府上的这一片黑夜点亮。 也让得他这一个行走在了永暗之下的人无处遁形。 无数的弓箭架起。 无数的长刀相对。 祁青鹤背手倒负着沾着血的寒剑,只望着站在柏远山身旁的那一个女子。那原是平静完美的譬如一面镜子一般风波不动的眸子,却在看到了她之后生了裂隙。 那眸里有晦暗。 也有至痛。 在看到她举起了剑对向自己的时候,那森冷的白刃折着月光映入了他的眼中。 “为了杀你。”她道。 “我已是舍命再救你,你却还是如此……如此的不肯放过我吗?”敛落下的眸子尽是一片的晦暗无光。 “只是如此何以解我心头之恨?”仲藻雪冷道。 “你究竟还想要我怎样?!” 负着剑的手倒收而垂,那剑尖却是正滴淌着血,祁青鹤的声音却是一片的沙哑,双目一片的猩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知我错了,也知是我负了你,但如今我已经在悔过了,眼下更是已一无所有,为了你前途尽弃,背负着这一身的骂名更是声名俱灭,就连性命也已相寄黄泉在劫难逃,你却还是如此的狠心——” “没有人要你做这些事。”仲藻雪举起了剑折手抬至了鬓发处,冷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多情。”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祁青鹤却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笑,犹有嘲讽,那一声又一声的笑震动了胸腔不住的发颤,再至以仰起了头来大笑。 高束起的墨发经风而削。 他却是笑得苍凉而悲切。 “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哈……自作多情……哈哈哈哈哈……” “对。”仲藻雪举剑望着他,“一直都是。” “你可是真正狠心至极,仲藻雪。”祁青鹤自嘲着低笑。 “比起你的薄情寡幸不遑多让。”仲藻雪道。 “我就不能犯错吗!”沾血的剑拖在了地上,祁青鹤红着一双眼睛声音竭近嘶吼,“我就不能后悔吗!” 那一声嘶声听着沙哑更生得悲切,似是声声带着泪,句句带着血一般。 祁青鹤似有无力的拖着剑踉跄着退了几步,凄色的笑道,“……为什么,你连一个悔过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甚至于一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已经什么也不求了,只想你好好的远离这一片是非之地……你却为什么,再一次背叛了我,将我苦心留给你的这些讯息透露给了他人知道,如此的,贱踏于我的这一番情意……” 那一声又一声的悲诉,语字喑哑生涩,听得无不让人为之动容。 围在庭中的府兵见了也不觉心有戚然。 “……” 仲藻雪举着剑对着他,那一张脸上尽是一片的面无表情。 末了。 她敛下了眸,但放下了手中的剑,像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侧过了头去。 “仲娘子可是舍不得了?”一旁的柏远山问。 “没有。”仲藻雪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觉得一阵恶心。” 实在是让人恶心的想吐。 朔寒的光照落了下来,寒夜之中尽是一片的鸦鸣,绕树之间入耳中尽是苍绝之意。 “快走,离开这里。” 拖着那一把沾血的剑,祁青鹤悲切之下往她面前走了几步,“你便是……再恨我,也不应当拿自己的未来做注,藻雪,你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囹圄,快走罢!” 仲藻雪站在了那里没有理会他。 “藻雪!” “你问我要怎样做才能解下心头恨?”仲藻雪侧身而站,神色生冷道,“我若要你现在跪下呢?” “——!” 此话一出,庭中一片寂静。 只剩下穿堂的风卷起了如云成片的火把,那窜动的火焰掠过了围守了满堂的人,无数双眼睛里有错愕,有吃惊,有古怪,有轻嘲。 但更多的,则是一副看戏般的讽刺。 自古以来最是伤人莫过于情之一字。柏远山站在了那里望着眼前这一幕,眼里的嘲讽尽然。 “……” 祁青鹤拖着那一把沾血的剑站在了她的面前望了她许久,那一双生冷的眸子里是一片寂灭的暗色,窥不见一丝的光亮。 他便这样望着她,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 仲藻雪一只手搭在了手肘的肘臂上,侧身站在了那里,道,“你的道歉与悔恨,真是一文不值。” “可以。”祁青鹤道。 话落之间,似是时间都为之静止一般。 举在手中的火把,那窜动的火焰竟是已经停歇了下来,冬风吹走而去吹起了一地的枯槁,却又止于在了半空中浮动,就连夜空之上的黑鸦都如似定格一般的悬停在了空中。 却是所有人不可置信,震愕非常。 便是站在那里的仲藻雪也缓缓地转过了头来。 冷月悄然的流入了云层里面,天地之间是一片混沌的暗无光亮,只有几羽流云缵动着游运,月光从云层的罅隙透了出来,穿透了已成枯枝的寒木静静的洒落了红尘。 人间尽是一片的清冷。 像是一瞬间时间静止。 只有无数的光与影在黑暗中不住的流动着。 “锵!” 却看着他反手将那一把沾着血的剑插落在了地上,剑刃震落下了一片的碎尘,带着溅开的血迹插落砖土,而他则是柱着那一把剑便缓缓地屈膝跪落了下来。 “嘎——”就在他屈膝跪下的时候,悬停在半空中的黑鸦陡然飞去,叫声陡然撕破了这一片的寂灭。 飞去的冬风将卷上了半空中的残枯又摔落了下来,继而又撕扯动了举着的那一片如云成片的火把上的星粒碎子溅开。 火光缵动照落。 正照着那一羽高翎低垂。 折首之下,男人的脸色却是一片沉默。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祁青鹤柱着剑跪身,劲风卷起了他的发,低首之间敛落下来的神色是一片的哀绝之色,“便当是我这一世欠你的,死在你的手上,只望黄泉之路你我二人还能再为夫妻。” “……” 眼睁睁的看着他屈膝折首,低垂下高翎。 却在他立剑间缓缓跪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的移开了视线。 寒夜里的劲风袭人。 仲藻雪长身立在了那里久久的没有说话,垂落下来的一只手正握着剑,而另一只手则是轻慢的搭在了手肘的肘臂之下,侧身站在了那里没有看他。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半晌—— 却是见她倏地举起了剑来,没有再与他废话一句的往他的胸口处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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