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别乱动,这伤可是吓人的很,好容易大夫止住了血缝上了。”单玉儿见状忙扶住了他,想让他侧卧着躺下来。 “……犯人呢?”祁青鹤问。 单玉儿搀扶着他,听到他这般问像是毫不意外,只眨了眨眼,说,“大人护得那般的紧张,哪里会有什么事呢,半点儿都没有伤着,刘师爷也已经将人妥善押回地牢了。” 祁青鹤望着她,眸子一冷,“只问你有没有把人押回去,哪来的这么多话。” 单玉儿眨了眨眼睛,也不与他争辩什么的应道,“是是是,是玉儿多嘴了。”只是那语气轻佻,虽是认错却半分都没有在意的模样。 祁青鹤像是还想要说什么的模样,只刚刚开了口,就被后背的那一道伤硬生生的拉扯着。 可是疼得直吸了一口冷气。 正在这会儿,方方跑出去的丫头叫来了大夫,跟过来一起的还有忙里忙外的刘师爷。只等着那大夫放下了医箱为他切了脉再看了一下伤势,等到折腾着重新换了一遭伤药,额头上的冷汗已疼得生密。 大夫走前千叮万嘱的要他好生休息仔细着莫牵开了伤口。 祁青鹤脸色苍白的应了一声。 “今日大人受惊了,眼下也不早了,大人就好生歇了吧。”单玉儿拉过了被子为他掖好。 “……她后面,可还有说了什么吗?” 被子掖至了颈口,祁青鹤突然问道。 单玉儿的手停下,望了他一眼。 祁青鹤突觉得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喉咙莫名的有些涩,不由得咳嗽了几声,牵着背后的那一道伤疼得他白了一张脸,“我说的是案子。” “……” 单玉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但念及他的身份在那里横竖又实在是不好太显露出来。 明明那么关心,却就是死活都不愿意承认。 徒生的一张死鸭子嘴硬。 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但讨厌过后,又觉得实在是好笑。 “什么都没有说。” 单玉儿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了,“啊”了一声,道,“眼见着大人在自己面前昏了过去,仲姐姐有开口唤了一声大人的名字,瞧着很是紧张担心的样子。” 祁青鹤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面容生冷的望着她,“……我说的是案子。” “啊对对,是案子。”单玉儿点头,应得着实是敷衍的很。 “……” 祁青鹤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只觉得头痛欲裂的很,又不欲与她多争执什么。便摆了摆手将她打发了出去,让她去外头睡了不用留下来照顾自己。 单玉儿乖巧的应下,走前还不忘细心的走去窗边准备合上那一扇小叶。 “开着罢,屋子里有闷。”祁青鹤说。 “……好。” 单玉儿端着放着他刚才换药拆了的纱布,“那大人你注意着夜里秋寒,仔细着别着凉了。” 祁青鹤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声。 背后的伤着实是不好动弹,只得一动不动的侧卧在了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的一阵秋雨,不觉有些出神的模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听着外门掩上的声音,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出神的望着窗外的这一场雨,只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今日堂中的那一番问审。 仲藻雪骤然给出来的信息可谓是巨大,牵涉更是广络,便是他也一时间难以全数消化殆尽。 李氏七十四口人,李诗情。 这大抵便就是李诗情蛰伏于西陵王府的动机罢。 想到这里,祁青鹤顿住了,像是突然发觉到了什么盲点一般,那一双眸子微微有眯起。窗外的雨落得脆响,吹进来的风便是教他的脑子更为冷静了下来。 ——是李诗情入府的动机。 ——但却不是她入府的动机。 她极其巧妙的用另一个看似相干,但又实际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掩藏住了自己的事情。如此说来的话,这当中怕是还有其它的隐情……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思忖着,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落下来的视线停在了窗外正落的那一场雨上。 忽然,他想起来那日单正阳有说过的那一句话。 “……这雪娘啊,平日里都好好的,只每到下雨的天气她就像是入了魇一样的难以安枕,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窗外,雨正落下。 一根一根。 好似个银针一般的穿打在了素瓦上,敲得清响一片。 不过一盏茶时间的路程,他却是走了快要半个时辰。熬过了最初的那一阵撕心的疼,在渐渐习惯之后却也觉得没什么大碍。 倒是地牢里的狱卒陡然见到了他来,一时瞪大眼睛,“御……御史大人……” 祁青鹤平复了一下伤口处传来那一阵刺痛,开口问道,“西陵王重案的要犯如何了?” “就……就在那死牢里头关着,怎,怎么了?”狱卒有些结巴的问。 “带我去看一眼。” 祁青鹤开口说道,见他们望着自己,补充道,“今日堂审我还有没有问完的事情要问她。” “……哦,哦哦。” 狱卒听着咋舌。 御史大人被砍杀审堂失血昏迷这一件事,可是闹得了整个府衙沸沸扬扬,怕是过了今夜后就会传得全城风雨,那一刀据说是砍得不浅,拉了好长一道口子,可是来来往往请了好几个大夫才止住了血。 ……这真是查案查得连命都不要了。 看着才刚刚醒过来不久,丝毫都不顾及着背后的那一道刀伤,隔着雨夜的跑来继续提审犯人。 “大人,您仔细些身上有伤,慢些走。” 狱卒走在了前头带路,举着火把不忘折过头对他说了一句。 “……” 那背上的伤确实是有些让人经不住。 祁青鹤原先只是想着过来瞧她一眼,鬼使神差的,在看到窗外正下着的这一场雨时,想到了重回临安时两人再一次遇见的情景。 她的神容是真的又冷又疯,浸着一股深厚的望不到边际的绝望。 他原只是不放心,怕他这一番倒了下去,沈中纪是否会暗地里不知不觉的向她下手。 祁青鹤能够肯定的是,若不过来亲眼看她一眼,今夜他定是睡不安枕。 “大人,就在前边。”狱卒见他力有不支的样子,放缓了些脚步。 “嗯。” 穿过了甬道走了过去。 尚在外墙一角的地方,就一眼看见她蜷缩在了死牢里,牢房中的干草散乱一堆,她就这样缩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好似窒息一般的喘不过气来,只躬弯了身,缩成了一团的抱着自己。 “——!” 祁青鹤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的模样,一双眸子好似被深深的刺痛一般。 “她——”刚在吸气中开了口,就拉动了背后那一道伤倒抽了一口冷气,险险有些站不稳当的伸手一把扶住了一旁的牢栏。 “大人!” 狱卒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道,“您别担心,这雪娘只是一到下雨的天气就会犯病,经有的事。” 祁青鹤一只手死死的抓着一旁的牢栏,睁着一双眼望着牢中的女子。 看着她满脸苍白如纸,一双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拼命的剜着地石,现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见着她越来越难受,难受到好似不得呼吸一般的伸手拼命的去抓自己的脖子。 一道又一道刺目的血红留在了那里。 “打开牢门。”祁青鹤眸子有痛的道。 “这……”狱卒怔了一下。 “把牢门打开听到没有!”祁青鹤沉声低喝。 “是!是!”狱卒被他这一声低喝给骇到了,连忙应声从腰间掏出了牢门的钥匙,哆嗦着一只手,对了几下才对准了锁位,听着“咔嗦”一声开了牢锁,跟着拉开了牢门上挂着的链子。 祁青鹤背后有伤这番走过来已是大限,着实是弯不了身,只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药瓶递给了一旁的那个狱卒。 “给她先喂上一粒。”祁青鹤道。 “是。” 狱卒接过了药瓶,从里头取了一枚药丸,大步走了过去躬身蹲下将这一枚药喂给了她。 吃完这一枚药后,仲藻雪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只缩在了地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微喘着气平息着之前的窒息感。 每一口气都像是撕扯着肺叶一般的收张。 祁青鹤站在牢门口定定的望着她这般的模样,眼里是已经掩饰不住的生痛。 “大人。”喂完药后狱卒站起了身候在一旁。 “你先退去一旁罢。”祁青鹤道。 “是。” 狱卒听令的退身站去了外墙那一边,给足了他审问的空间,又介于这个死牢中的犯人有越狱的前例,半点儿都不敢有怠慢的盯着。 虽然是入了夜。 但这地牢之中向来就是暗无光亮不分黑夜白昼的,只有壁上的火把冷冷的烧着,便是连那本应该最炽热的火都生着寒气。 外面的雨依旧还在下,听着雨声敲打一片。 “……”仲藻雪缩在地上睁着一双眼睛许久望着他,待等到彻底的平缓了下来后,她半敛下了目,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的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她开口问。 祁青鹤望着她那一张生冷的面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可有好些了?” 仲藻雪看着他许久,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般,“我的死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祁青鹤面容缄默。 “祁大人。”仲藻雪缓缓地站起了身,走至在了他的面前,抬头对上了他那一双像是深的化不开墨的眸子,道,“祁大人不觉得现在再问这些话,再做这些事,非常的可笑吗?” “我只是过来看一下重案要犯。” 祁青鹤一只手握着牢栏,站得久了他也有些撑不住,那张生冷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你陈案的内容兹事过大,必有人会夜不安寝坐不住——你现在还不能死。” 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仲藻雪站在了他的面前,道,“所以,我迟早有一天会死,不是吗?” 祁青鹤抬眸望着她。 良久。 他道,“是。” 仲藻雪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像是一点儿也没有意外的样子。 祁青鹤道,“你杀了沈蒙,必是死罪难逃。” “所以,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仲藻雪接过了他的话,声音生冷道,“更不需要你过来替我挡下沈中纪的那一刀,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施舍的人情,在我的死前。” 祁青鹤望着他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只手死死的抓着牢栏,像是已经到了极限一般强撑着再也站不住了,正微喘着气低下了身,却不想被她一手给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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