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丫头说,“怕是要先预订着,我听说找她做新衣的小姐姨娘都约到了三五月后了。” “啊?这么远了吗?” 打扇的姑娘掩唇吃惊,“那绣娘究竟是何人,竟这般的神通?” 丫头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是近年来新跻的绣娘,听说姓柳,平日里不好见着,多是交由坊里的红觅姑娘打点着,可是神龙不见神尾的。” “原来如此……” 几人一边打着小扇一边有说有笑的往那绣坊走了过来。 街上人流攒动。 只见着一个绾纱绑发的女子久久的站在那面张布通告栏前,看着上面府衙前几日发布的“缉拿西陵王之案相关疑犯李诗情”的布告,一双秀丽的柳眉微微拧起。 烈阳正照在了她耳饰的那一串柳叶上。 就这样望了许久之后,柳三娘皱着眉头折返回了绣坊,只从后头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头有几个正在忙活的小丫头,见着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娘。” 柳三娘点头。 走去了里室,刚刚算簿完今月帐目的红觅拿着簿子走了出来。 “三娘,怎样?” 柳三娘摇了摇头,“我怕那些个丫头眼力不好使,见着城中的官兵四下搜捕追缉更恐旁生支节,便自己去了那约定的地方守了几日,却还是不见李诗情李姑娘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残碎 “李家小姐会不会记错了地方?”红觅拧着眉头问。 “不知。” 柳三娘说, “我也怕她记错了地方,有去其它地方找了找,还是找不见人影。想着若是她还在城中会不会直接来了绣坊这里?” 红觅摇头, “我这些天一直都在这里, 没见着李家小姐来。” 柳三娘坐了下来, 秋日里天燥,更别论外边日头正烈, 打城中跑了几圈可甚得口干舌燥,便自顾着斟了一杯茶水润唇。 只喝了一口,心里还是担心的放下了杯盏, 蹙眉道,“她身子骨弱, 在府上的时候就全靠着黄汤吊命,都这些日子了还不见人影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李家小姐是极聪慧的人, 便是遇着什么事应当也有法子解围, 许是因为什么事绊住了,暂时不便与我们会面吧。”红觅安抚她道。 “但愿如此吧。”柳三娘叹道。 随即拿起了桌上的杯盏,将那一杯茶水送入了喉中。 喝了一口又开始担心道, “我见那西陵王一案这几日好似一审再审, 来着的时候更听说了纪王爷刚到临安去了一趟王府就带着一群府兵冲去了府衙要拿娘子的头血祭王爷……” 这茶却真是喝不下去了。 柳三娘一手放下了杯盏,心中忧叹,“娘子她……真是遭了太多的罪。” 红觅听到这里抿直了唇, 手中握着的帐簿不自觉的捏紧。 柳三娘手肘撑着桌案倾了身问她, “我看此番来的人是京城里面圣上钦点的御史大人, 祁大人, 他与娘子原是结发的夫妻, 你说他可会帮……” “只要小姐亲手杀西陵王这一事属实, 姑爷就一定会处刑小姐。”红觅喉咙发涩的说。 “……” “姑爷的脾性一向是这样的,他是真的能做到大义灭亲的人。”红觅低道。 柳三娘沉默了下去。 红觅长吁了一口气,眼里有哀的抬起了头望着她,“三娘,你不知道,那一年姑爷升任,着手办理了一件妓馆藏尸案,通案的人是与他有十年同窗之谊的周之衡,周大人的娘子被扣在了那歹人的手上,他无计可施只能听命犯奸作恶以求自己夫人能够安然。但即便是如此,在最后审案之中,姑爷除了斩了那罪魁歹人,对于这个有着十年同窗之情的朋友也是一令问斩,绝不姑息。” 柳三娘听着心里发冷,“怎会如此……” 红觅眼里有感伤,“姑爷……他一定会处死小姐的。” 柳三娘心里一时悲戚,面上满是黯然,怔神中又像是有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子隐有闪烁。只睁了睁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道,“没事……没事的,事情还未有到无可转圜的那一步,我也会尽力想想其它的法子,只要能助她一助无论力否能及我都会去试一试。” “三娘……” 红觅望着她咬了咬唇,眼里隐隐有泪光。 柳三娘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虽然也很是担忧却还是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说,“我差了几个丫头一直都有守在那里,只要李家小姐现身就能知晓,你也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的。” 说到这里,柳三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走去了一旁的小案上。 那小案上正放着一提精致的檀木雕花食盒,看着就知是不俗,但听她说道,“来吃点东西吧,都忙了一日了,可是天香楼里有名的白玉竹筒鸡,喜妹前些日子不是病着吵着要吃吗,我便托了丫头买来了,这日里你忙里忙外帮我打点绣坊也当是累了。”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食盒盖子,只见着热气正冒,食香四溢。 虽过了午晌,但食肆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好哩!白玉竹筒鸡一份!” “青椒翠绿丝一份!” “红烧肘子一盘,三青玉露一斤哩!” 跑堂的小二肩上正搭着白巾一边托着菜碟一边呦喝着招待着宾客,唱喝声一声接着一声,可显得热闹极了,便是半分儿都不曾输给那外街上的走货贩菜的脚夫。 上了楼的几个客人多是结着伴儿的走来。 “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在刚才,那纪王爷前脚刚到了这临安,后脚就气势汹汹的领着一干的西陵王府府兵冲去府衙的宗刑司要人去了,说是要不到那个贱人的头颅献祭给横死的西陵王绝不罢休。” 食肆下旁的柱子正栓着一匹上好的枣马,一看便知是远客的骑座。 小楼座上星罗的坐着几个客人倌。 正吃着酒。 那边上楼的几个食客一边聊着一边走来,谈及的内容却让吃酒的人顿住了送酒入唇的手,柏远山一怔顿,跟着放下了手中的酒盅。 “现在那案子好似是全权交由御史大人接手吧?瞧着他前几天刚到的临安。” “是啊。” “那祁大人肯交人?” “怎么会,祁大人什么性子谁人不知道?” 走来的那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道,“就是纪王爷,怕是也难从他的手上讨得什么便宜,估摸着一会儿纪王爷就得带着府兵灰溜溜的回来。” “我看纪王爷那火暴性子也不一定,怕是不会两人直接打起来吧,哈。” “……” 往后那边的布衣又有零零散散的说了些其它。 柏远山听着直皱紧眉头。 神色凝重的正准备起身结单的时候,等着的人终于来人,便提起了自己的包袱走了前去,迎面当头就喝斥道,“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些沈中纪?” “这……纪王爷的脾气,公子也应当是知道的。”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半日前。” 来的人正是西陵王府的老管家,“老奴见过柏公子。” 柏远山着实头疼,西陵王出了这般大的事,他此番于公于私代太子前来拜祭,也是有受命与圣上钦点的御史祁青鹤斡旋一二。 走来的路上还打着算盘想着要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怀柔招揽他。 这下好了。 有了沈中纪这么一掺合怕是连做梦都不可能。 “先带我过去罢,我只望事情还没有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柏远山说着一手背着包袱走了出去。 “柏公子这是要去哪?” 眼见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老管家叫住了他。 “……” 柏远山顿住了脚,神色有些尴尬的掂了掂肩上的包袱,只轻咳了一声。 他一惯方向有些差不怎么认路。 也是如此,这会子才学聪明了,到了临安先找处大一些的酒楼食肆,差了个小厮去王府送信叫人来接他,如此也算是免得凭白多走许多冤枉路浪费时间。 “你……”正侧过头准备开口让他走前边带路。 “哎——远山兄。” 迎面走过来了一个穿着沙饧色长衣的文生,只见他一只手正持着折扇,瞧见了他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这般的巧吗,远山兄也来了临安?” 柏远山看见来人脸上不由得一僵。 只见那文生笑眯眯的随手挥开了折扇,走来的时候还不忘打趣他,“远山兄不会又是迷路了吧?想去哪儿?不若我带带你如何?” 来人正是嵇舟。 老管家向他行了一个礼。 柏远山脸上一僵之后,又渐渐的恢复到了平常,只伸手挽了挽肩上的包袱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可真是巧了,嵇兄竟也来了这临安,我正要去西陵王府一趟,嵇兄想要给我带路却不知与我同不同路?” “这路到底是给人走的,不过是绕不绕道的问题罢了。” 嵇舟一收折扇,笑道,“远山兄既然要先去一趟王府,我也不妨先去拜祭一下王爷。” “走罢。” 正说着柏远山解下了食肆外旁拴着的那一匹枣马。 走去的时候原本烈日的天忽然阴沉了下去,瞧着乌云盖日,一副山雨欲来的阵势。 临安城的街道上走往的行人也不绝加快了些脚步,心里只望着能赶在这一场秋雨下来之前找得一处落脚的地方安身,以免得落得一身的狼狈。 一场雨落下,似一根根银针一般的飞入了白墙黑瓦上。 雨声清脆。 有稍许的吹入了未有合叶的小窗内,透着一番可堪入骨的秋寒。 祁青鹤是在深夜里的这一场秋雨中苏醒过来,离白日里的那一场堂审已过去了有整整半天的时间,稍稍动了动手指,想要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直被背后的那一道伤拉得撕心的疼痛。 半侧着身,望着屋里的时漏已滴过了戌时。 “大人您醒了!”最先觉察到他醒过来的人是单玉儿,她正端来了一盆热水,刚走进来就看见他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一旁的时漏。 单玉儿忙推醒了一旁困困欲睡的小厮丫头,招呼着他们去把大夫叫过来。 “大人,您觉得怎么样了?可还好?”单玉儿放下了手中的那一盆热水,打湿帕子拧干递给了他。 “……” 祁青鹤坐起不得,却还是半撑起了身子,皱眉之余只问了一句,“堂中的情况如何?” “大人放心,除了大人平白在堂中受了纪王爷这一刀的这件大事之外,并没有发生其它的大事了。” 后背那一处着实生疼的紧。 虽然看到模样,但却也能感觉得到那一道口子拉得深长,甚至于连每吸一口气都是痛的。祁青鹤支着手肘但撑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实在有些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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