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容见他这般的模样也不禁有动容,握紧了他的手,像是想要将自己的力量送于他一般的说道,“子衡,你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案清相将你救出这囹圄之地!” “有我在此,断不会让你平白蒙受这不白之冤!” 他确实不会放任他在自己眼前含冤枉死不顾。 事实上。 有得人在他面前如此悲切的泣诉喊冤涕泪相交的求救于他,他也做不到置若罔闻,更何况这一份有着十年之交的同窗之谊。 他是知道周之衡性子的人。 此人性子一向温敦谦和,时是勤勉自省,善人友加,入学第仕更是礼贤亲厚恪尽职守不敢失心,杀人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不止是戕杀之罪,里头还背着更让人悚然的东西。 他不信作下这一尽恶的人会是他周之衡。 他不信。 在第一份证据摆在面前直指周之衡的时候,他不信。只当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陷害于他,连眉头都没有皱的置之一旁继续往下查下去。 至于第二份证据摆在面前时,他依旧不信。 他是相信他的为人的。 至第三份证据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面色生沉开始皱起了眉头。 伎馆绯玉楼藏尸一案,轰动了整个临安城,一连几天下来可谓是满城风雨不断,一时间人心惶惶,走在了路上都是心里惴惴的,即便城中那几日未禁宵禁,但夜晚的街上也不见了人影。 在牢中呆了大半个月的周之衡每每见到他,都是抱冤涕泪,叫喊着自己的无辜。 “子衡,你须跟我说实话,当夜你究竟在何处?” “我……我就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 “更夫有亲眼见着你三更的天往荣湘楼走了去,你家何时住在了那荣湘楼里头?”祁青鹤沉着一张脸语字坚硬的质着他,声音已有了薄怒。 “我……” “还有,这一捆沾了血了铁丝为何会藏在你的家中,你拿这种东西作甚?”祁青鹤又问。 “这不是我的东西!这不是我的东西!” “那这是谁的物什?” “我不知道……” 祁青鹤见他神智混乱不清的模样,一把伸过了手将他抓了过来,面容生冷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想要瞒着我什么?子衡,我说了我定会为你翻案,还你一个清白,不管是谁人想要陷害于你,你只要告诉我,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要怕,不论是谁,我尚且在这里,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说的真切,但周之衡却听得更为悲切。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逼问我了!” 周之衡摆开了他的手,整个人伏在了地上悲哭了起来,“我只想和我娘子在一起,只想与她双宿双栖白首不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逼我!” “我已不想要爬得高位,也不想着再出人投地了,我只想要她!” “为什么就连这么小小的一个愿望都不能允了我——” 说到最后,悲痛到了再也难以再说一个字,只翻来覆去的喊着“冤枉”,念着“无辜”。再又不停的伸着手想要拉着他的衣摆求他救自己,救自己娘子,但再问下去却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东西。 祁青鹤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目,心中却是一片倦怠。 “我想要相信你,子衡。” 他想要去试图相信,但人终是无法越过事实真相闭目塞耳的去相信一个人。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 信任崩解。 连带着之前付之信任的自己,都将变得何其的可笑,就像是一个台上的跳梁小丑一般,扮演着一个荒诞的戏幕,所有一切为之付出的心血与努力都成为了笑话。 他相信他。 带着这一份信任,一路彻查,找到了他残杀无辜的铁证。 ——坐实了他的死罪。 结案的那一日,他最后一次来到地牢看望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祁青鹤声音生冷。 “……” “十二条人命命丧你手,尸骨不全,残尸断遗,你做为走卒刽子手干尽了这天下丧尽天良的事情。”祁青鹤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抄着一宗黄卷冷冷的望着他,“十年诗书礼仪天伦道理念在嘴上,踩在脚底,二十二年修身养德挂在匾上,抛之脑后。如此罔顾人命,鞍做怅鬼,你当真是令我心寒至极!” 说罢。 他将手中抄着的那一宗黄卷拍在了他的身上。 残卷纷落了一地。 周之衡跪在了那地上怔神了久久。 等到最后一张息落在了地上,他像是回过了神来一般,苍白着一张脸色道,“……子禾,我不想的,我当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以,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做的,我真的是无辜——” “不要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无辜二字!” 祁青鹤怒火中烧的一手将他提了起来,“人是你一手搜罗的,是你亲手将之折辱囚禁!为了讨好那些个权贵,供做欢心的玩物。拿刀的是你,割肉的是你,削骨的是你,命也是折在了你的手上,背德丧心的事你是一件也没有落下!你周之衡若是真还有这个脸面,就去对着那些无辜枉死在你手上的人去叫喊一声冤枉罢!” 说到最后将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周之衡意识还有些混沌,被他这一摔在了地上也忍不住嘶吼了一声,“明明是他们逼迫着我!罪魁何以全算做了我的头上!我娘子尚且在他们手上,我难道就坐视不顾了吗!是我想干这些事的吗!” “这十二条人命是丧于你手!” “是我想杀他们的吗!” “但这十二条人命丧于你手!”祁青鹤字语生冷。 “我——” 祁青鹤立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生冷的望着他,“但这十二条人命因你成囚,因你折辱,因你丧生,你便绝不是无辜之人,更谈不上冤枉二字!” 周之衡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伏在了地上失声痛哭着。 十年圣贤书。 他何尝读不懂当中的是非对错。 但若不咬定自己的被迫无奈与被害之人的无辜,他又何以去面对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自己?只当是披着最后一层丑陋无比的遮羞布罢了。 但虽然丑陋,却也好歹不至于让他难堪到无法面对自己的无地自容。 “子禾,你我十年同窗,你就不能看在这十年同窗之谊……放过一马吗?” 周之衡哀切的抬头望着他,“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可否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她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祁青鹤站在他的面前面容生冷的望着他。 “子禾,我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知道我有多爱她的,你当真这般的狠心……让她失去了丈夫,让那还未出生的孩子自小就失去了父亲吗——”周之衡抓着他的衣摆哀求着道。 祁青鹤望着他,语字坚冷道,“你在下手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些人也可能是他人痛失的至亲骨肉,久寻未归痛入心扉的生死至爱?” “……” 周之衡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彻底哑口无言的闭上了一双眼睛,只是语字悲凄的笑了一声,“你当真是……半点儿,也不留情面。” “此案已呈,主从皆伏,明日斩首,不予后迟。”祁青鹤道。 “救救她!至少救救她!” 周之衡拽着他的衣摆突然抬起了头疾声叫喊着,“她是真的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至少救救她!子禾当我求你了!求你救救她!” 祁青鹤望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只看着他不断的哀求着,不断的磕着头,直将额头磕见了血。 就这样看了许久。 祁青鹤却是侧过头折步走去了另一边,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只有这一桩心事未了,子禾,你我十年同窗之谊,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见他没有答应,周之衡满面的哀凄不绝,“这总不是违背天理公道的事,我只望她好好的,这一走,我也能够安心了。” 祁青鹤背对着他立在了牢栏前,沉默了良久之后。 “可。”他道。 周之衡见他终于应声,闭了闭双目,脸上尽是一片的悲喜交加,却颤着唇长舒了一口气,最后向他长长的俯首拜谢。 “你若能代我救出她,我在黄泉之下也得瞑目了!” “……” 祁青鹤立在了牢栏前面容生冷的没有说一句话。 离初晓的天还剩下不到三个时辰。 周之衡心愿得了,只觉得这些年过来心里头压着的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竟觉得松快轻飘了起来,那是从来都没有过来的解脱。 只在死前问他要来了一应的笔墨,借着死牢里的微光裁了信张开始研墨付书。 那些来不及说的话。 那些来不及告别。 那些来不及诉的情意衷肠。 祁青鹤背对着他立在了牢栏里面,只听着那墨条一遍又一遍的碾过了砚台,付书的毫笔潦草却又有克制的维持着原来隽秀的模样。 听着纸张裁了一张又一张,铺展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 “卿卿吾爱,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济州的路上了。知道你定你是会埋怨于我,为何不向你道别一声就动身离开。只是事出紧急,我难暇其身,待等到我将济州之事料理完成便会回来向你请罪。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张折做了书信。 “卿卿吾爱, 我在济州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分身不瑕,怕是会再忙上一些时日,你在家可一切安好?莫要再生我的气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一定要记着照顾好自己。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张折做了书信。 “卿卿吾爱, 近日天气可有转凉,仔细着莫要着了风寒,我这边一切安好。 吾安,勿念。” “……” 祁青鹤背对着他长身立在了牢栏面前,一张脸生冷的好似一潭的寒水,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只听着身后不尽的研墨声,听着那纸张一张又一张的被裁开,听着他不时压抑着的哽咽的声音,却是没有一丝的表情。 穿堂的风吹过了他的脸颊,幽泠的壁火只在他的脸颊上投落下了一片的阴影。 在这不到三个时辰里。 周之衡连夜写下了足足一封信的家书,一双眼球爬满了血丝,红着一双眼睛将它们一一仔细的收叠妥当加之封贴。 最后一封信上的贴口则是咬条了手指留下了一个血印。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子禾兄。” 周之衡将那些家书交给了他,抬头望着他道,“劳烦你……依次按顺序代我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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