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舟思忖了一会儿,“我们便等着是谁接掌了西陵王的这一方势力吗?” 祁青鹤摇了摇头道,“不必等,沈鸿中是名正言顺的接掌之人。” 嵇舟听到这里却是嘲笑了一声,“他是有这个野心,但以他的能为怕是吃不下这么大的盘子。” 祁青鹤点头,“饕餮之辈,必噬其身。” 嵇舟低忖问,“如今饵已经放下去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祁青鹤将头枕在了身后冰冷的墙砖上,却是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抬着头,像是透过了他再望着别的东西一般,他道,“我近日来有一个猜测。” “嗯?” “我隐约觉得,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莫名的沙哑了起来,像是不忍回忆,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的艰难。烛火撞入了眼眸之中,连带着那一双眸子都有微颤。 “什么陷阱?”嵇舟问罢一顿,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一双眸子惊开,“你是说她与沈蒙的事——” 祁青鹤侧过了头,那一双一贯清冷的眸子却是有了涣散,像是低喃,“我应该相信她的。” 嵇舟心有戚戚道,“你在怀疑一年前的这一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 祁青鹤倚坐在了那里,一双眸子却像是聚不得一丝焦距,只隐隐的觉得视线几有重影,模糊的好似虚幻之境一般。 那一双眸颤了颤。 眼前的景色却又好似碎裂开来一般,几经重影,几经迷幻交错。 隐约的好似看到了那一日,她跪在了地上无助的哭泣声,拉着他的衣摆一声又一声叫他相公。 台下好似围满了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饿虎,直直的盯着她,像是在下一刻就能将她撕碎。 他就那样站在了她的面前,神容俱冷。 她不停的张着嘴,像是在说着什么,但那一场雨下得太大,倾盆的雨湮灭了一尽的声音。 至以那一封休书飘落下来,楮练跌塌,连同着崩塌下来的还有她的一切,像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跪在了那一场大雨中。 她是温婉娴淑的大家闺秀,自幼知悉礼数,从来不敢逾越,却在那一天直呼了他的名字。 ——祁青鹤,你我三年夫妻,你也信了那些胡诌的谣言,认为我仲藻雪是一个攀附权贵的贱妇吗?! “我应该相信的她。” 祁青鹤睁着一双眼睛,里面是一片晦暗的没有一丝的光色,就这样望着许久,眼里的重影几经翻转重叠,他伸手覆遮在了脸上,缓缓地闭上了一双眸子。 只坐在了那里抱着自己缩作了一团。 有无尽的痛苦。 有无尽的悔恨。 嵇舟站在了他的面前望着他,张了张口想要劝慰他一句,却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上什么,只唤了他一声,“祁兄……” “我知她骗了我,恨她骗了我……”祁青鹤道,“我恨极了她的欺骗,但现在想想,却不曾细究过当中的原由,不曾知道她的苦衷……” 嵇舟抿了抿唇。 祁青鹤将头埋在了膝上,一只手屈着盖在了面上。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至少应该相信她……而不是就那样的弃她而去……” 嵇舟半蹲在了他的面前,低叹了一口气,“但事以至此……” 祁青鹤低道,“若不是我离开了临安,事情原是不会发展到这一个地步,这一些事情也原是不应该由她来查她来做。” “……” 嵇舟一只手握着他的肩,心里却满是担忧。 若是这一切真的只是他人布谋下来的诡局,引他入瓮,那么真相于他来说怕是会让他承受不住。 那里面不仅有她的沉冤,还有他的相负,他的铸孽。 纵使一切过不由他而起,但一切过却终是由他一手所铸。 再难以挽回。 再难以修好。 “我都做了什么……” 最后的那一句,像是在问,却又像是在发哂,字里行间俱是自嘲,俱是发颤,只低咽深埋在了臂湾里,像是将每一个字都捣碎了一般的剜心。 祁青鹤像是禁不住浑身发抖,像是想要笑,只是满是自嘲,“最后将她伸手推进万丈深渊的那一个人,却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踽行 他想要救她。 他拼了命的想要救她。 但现在看来, 这一份相救之心原是这般的讽刺,将一个已经身处悬崖险地摇摇欲坠几经就要掉下去的人亲手推了下去,然后再时隔一年之后站在她的面前言之凿凿的说要救她。 高高在上的好似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皆不作数般。 将既往不咎视作大义之情予她。 但事实上若没有那一日他所铸造的因, 又何来得今日的这一个果? 她的人生本不应该如此, 她也本不应该走到这一个地步。 “哈……哈哈哈哈……”祁青鹤一只手支着额头, 却是不住的低笑着,神色声音之中尽是嘲笑, 笑得整个身子都冰冷的禁不住发抖,笑到最后仰起了头靠在了身后的墙砖之上。 他想起了她对他说的,恶心。 可不正是恶心吗。 事到如今, 他却是已经没有了一字的辩白之词。 “……”嵇舟蹲在他的面前望着他,只觉得胸口积抑无力劝慰得他什么, 隐有一声叹息。 笑到肩上的伤口崩裂了开来,那血一点一点的渗透出了绷带。 白色的绷带上尽是一片刺目的腥红。 震住的胸腔是一片的嗡鸣声。 笑到最后眼看着他咳出了血, 眼前的场景看得触目惊心至极, 嵇舟眸色一惊的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刚想要转身去把大夫又叫过来时被他拦了下来。 “祁兄!” 嵇舟神容戚切,“你可苦如此?” 祁青鹤唇边噙着血只气若游丝的枕向了墙砖上, 那一双生冷深色的眸子里面尽是一片的寂灭, 再也不似昔日的神采飞扬,更是窥不见一丝的光亮。 “我宁愿她杀了我。”祁青鹤说道。 只是话音刚刚落下。 那如魔咒一般回响在了耳边的,是那一句“黄泉有你同行, 死不安息”。 ——她连他死的权力都已剥去。 “哈……” 祁青鹤低嘲着笑了一声, 一只手推覆着额前的发, 却是形神俱疲的缓缓地闭上一双眸。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 他错踏了一步? —— “当真不愧是他祁青鹤, 只一出手就尽斩了这一只巨鳌的肢钳。”收到消息的殷盈在看完了通报之后, 不由得啧舌感慨了一句。 西陵王府这日已经乱作了一团,所有的消息皆封,可像似被囚于孤岛。 上难通京城呼外援,下难抵黎安搬救兵。 可谓是快准狠一击必杀。 殷盈放下了密信,心里却奇了,“嵇舟在主持夜审张晋安和武麟,他祁青鹤人在牢中,沈钰在跟纪王爷周旋,这是从哪里来的人手能在一夜之间如此利落的调度排布?莫不是台上还有其它的人我算漏了?” “没其它人,就他自己偷跑了出来。”坐在桌边的凌云志一只手撑着脸颊没好气说。 “哦?” “我没拿到帐薄就是碰上了他,还跟他打了一场。”凌云志闷气的说。 那个飞鹤的坠子已经被他拍在了桌上,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爽快。 坐了一会儿,那股子不爽快还是没有消退的痕迹,心里觉得更烦了,便伸手掌来了桌子上的酒盅喝起了闷酒,只是那视线却还是有停留在了那一支飞鹤坠子上边。 望着的那一双眸子有些暗晦。 殷盈半支着身子斜了他一眼,大约猜得到他心里的不痛快从何而来,嗤笑他,“我可记得有人眼巴巴的追着美人身后,一口一句藻雪姐姐叫得可亲甜了,还说着一点儿也不在乎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凌云志喝酒的手一停,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一个字,“滚。” 殷盈嗤笑。 这酒却也喝的不痛快。 凌云志将酒盅搁在了桌案上,吐着郁气说了一句,“晦气。” 殷盈掩指轻笑。 他虽然放荡不羁但好歹也算个世家公子,又生得这一副清俊的模样,打小哪里少过女人的追捧和青睐,只是他意在逍遥江湖,做得行云野鹤身,打着一匹马儿走哪算哪桀骜自在。 男人纵然是不全看脸。 但这张脸到底也算个他引以为豪的门面。 结果竟然成了与他人三四分像的代替品,可不是晦气的很。 殷盈推攘了他一下说,“你也不用在意,虽有三四分的形似,但这性格差得天壤之别,神骨更是全然的不像,藻雪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是他。” 听到这里的凌云志不仅没有舒气反倒而更郁闷了。 替代品的机会也不给他做。 他凌大公子又哪里受过这等的气? “那祁青鹤哪里有我好?”饮罢了酒,凌云志放下了酒盏是满腹的郁结道。 “再不好那也是人家的炕上的相公。”殷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吃瘪。 “……” “砸坏了我的杯子可是要赔钱的,凌大公子。”殷盈笑盈盈的提醒。 “……” 凌云志气结的放下了拿起的杯盏,一只手撑在了桌边,只叹了一口气侧过了头去,道,“真是让人不甘心,若是个能与她相匹配的良人也就算了,却是个这般空有皮色相的薄情寡义男人。” 殷盈坐在一旁,转念一想,道,“晚上你既然碰到了他与他交手,那看来牢中的那个人必是有假。” 凌云志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能确定是他。” 殷盈思忖着道,“如此看来,他必与沈钰达成了交易。” 凌云志顿了顿,道,“那么……” 殷盈明白了过来法场之上男人供认不讳的原由,“是缓兵之计,折转上呈的奏章大约需要五到七天,他是想用这七天的时候来翻盘全局。” “还能翻吗?”凌云志不可置信。 这都已经是板上定钉子的事情。 “我原也没想到,但是观他的做法与用意,我却突然觉得原来还有一个法子可以翻局,且眼下看着他已经有所觉悟正走上了这一条路。”殷盈道。 “你是说?” 殷盈站起了身,神色凝重道,“一朝更迭,新君荣登大宝的即位之日,必将排除异党才得以安枕高榻,如此,旧党,异心,必清杀之!” 只要沈钰即位,整个西陵王的势力都将做为太子的党羽,成为一尽清除的目标。 他会是最好的一个人选。 再没有了正义为名,执法之初,只是丑陋的以清除异已的名义清剿殆尽,不折手段达成自己的目地。 殷盈道,“这却是一个破局的法子,可堪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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