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玘这般安排,阿萝一概不知。 但在此刻,谈及她的自由,她见他眼里含光、神采清润,只觉心肠烫热、暖情脉脉。 阿萝知道,魏玘先前那席话并非玩笑,而是守护她的誓言与承诺。 她的爱人是抱着万分的决心,势要为她打破规则。 他从来如此,果敢、决勇,不信天道与命数,敢开万物之先河。所以当初,他才会带她走出小院,亲身打破囚困她的谶言。 假如他不是这等秉性,她大抵不会倾心于他,自也没有二人现下的故事。 想到这里,阿萝心尖更软。 她挪身,接近魏玘,认真、诚挚地凝他,对入他双眸之中。 “如果礼制当真要我留下,”她莞尔,杏眼清莹莹的,“那我就留下,哪儿都不会去。” ——这便是阿萝最真挚的心意。 在她看来,二人深爱彼此,便要互相妥协、互相扶持。倘若她的爱人愿为她破而后立,她也愿为她的爱人遵守规则。 “我做了你的妻、成了大越的皇太子妃,一定也有需要履行的职责。” “子玉,你知晓的,我会很努力的。” “我不怕困难,也不怕笑话。若我做得不对,你就多教教我。” 小少女一本正经,说得有板有眼。魏玘听着,面上笑意愈显,自眸里漫出,化作一记轻捏,落在她嫩白、纤细的小腿。 好巧不巧,他捏到她酸筋儿,麻得她缩回腿去、哀叫一声。 “哎哟!你捏我作什么?” 魏玘幸灾乐祸,笑得肩颤,不禁连连摇手。 待他笑够了、受足了娇恼的眼刀,方才沉下眉峰,望向阿萝。 他不说话,不作任何言语——月光缄默,烛若辉火,勾勒清俊的面庞,缩映他所有爱意,聚在一双如海的眼眸之中。 早在话题揭开之初,魏玘就料定,阿萝会如此回复。 他太了解她,知她心性坚韧、以柔克刚,像不屈的芦苇,偏好付出而非索取。 在他未能涉足的岁月里,她肩负重担,承着不属于自己的苛责;哪怕后来脱开束缚,她仍心怀天下,为旁人尽己所能。 她会是很好的爱人、很好的皇后、很好的妻子。 但于此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他爱她,是爱原本的她,而不是那个能为他履行责任的她。 如以珍珠比她,他就爱她稚朴的明光。要想守护这光芒,他自要承担更多,不叫日常与职责磨去她天生的柔润。 为此,他既要予她平台、容她崭露头角,也要予她呵护、让她无所顾忌地做自己。 前路迢迢,山高水险。他受她相伴走来,已经赢下他一人的战争,便以她为新的旌旗,由他挥戈返日、为她挣得一切。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告诉她。 魏玘眸光渐深,趁着此时悄静,放下绵布,向阿萝倾身而去。 气息接近,阿萝不禁蜷肩。她尚且来不及反应,已受人拦住腰肢、啄上脸颊。 刹那间,她被魏玘锁入怀中,偎他如铁的胸膛,忽觉身子失重、向旁歪倒,便似花叶飞落,轻飘飘地跌到软榻里去。 “哎呀!”小小的惊呼。 微尘当空弥漫,洒入温润的月河。 少女眨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晒在一片光里。 白月萃着星,洒往她眉眼、鼻尖、雪似的小脸,还有倒在她面前、挺俊而好看的爱人。 她和他这般躺着,肩对着肩,脸朝着脸,近到气息热得像火,甚能看清他密长、微颤的睫,与他眼里的她的倒影。 阿萝并不是头一回看进魏玘的眼。可以往,她未曾瞧得如此清晰。 许是月光作祟,惯常栖息他眼眸、凝滞不动的她,竟有了自己的意志,睁着一双杏眼,同那头的、真实的她乌溜溜地对望。 尔后,小小的她消失了—— 魏玘合上眼眸,凑过来,吻她白皙的前额。 阿萝觉得痒,咯咯地笑起来,小手胡乱推他,却没有一下落到实处。 魏玘的唇有些凉,以眉心为起点,循她眼弧辗转。他吻得亲昵、琐碎,像刻意与她嬉闹,也像嗅闻她、贪吞她的浅香。 “作什么?”少女的软声压不住笑。 “我好好说话,你却这样闹我,不觉我好可怜、好冤枉吗?” 魏玘闻言,停了唇,幽幽觑向娇小的人儿。 他明知故问:“不喜欢吗?” 不待人回答,倒是他心痒难耐,又向她去、与她蹭着鼻尖:“小神女,我做了你的丈夫,也该履行职责、讨你顺意,对不对?” 阿萝抿着嘴笑,梨涡嵌如月牙。 她扇睫,依偎颊侧软发,盯住面前的男人,就是不松口。 见她如此,魏玘知她起了玩心,一时又气又想笑。可他到底爱她纯真,便也耐着性子,收敛举止,乖乖等她恩准。 这一等,没等到她开口,反而等来了一只小手—— 阿萝抬腕,挪动纤柔的食指,带着好奇与试探,点上了他的喉头。 “咦?”她惊奇又困惑。 感觉好不一样。与从前大有不同。 曾经,二人尚在小院,她为察伤势,曾碰过魏玘的结喉。发觉他喉关平整、了无伤痕,她便放下心来,转眼就忘了此事。 而现在,她点他、触他,感受他喉头滚动、随呼吸跌宕,竟如山峦起伏、峰回路转。 阿萝轻声呢喃:“真可爱呀。” 她以指为笔,向下勾勒,描绘他颈线,走过微鼓的筋脉。 打从与他相爱开始,她的世界慢慢变了。天更广,地更阔,前方的道路望无涯际,连他颈前的凸起也生机勃勃。 若要旁人评他,定要说冷沉、凌厉云云。唯她一人知晓,他饱含深沉与温柔,只在喉头表露无遗,惹她心如悬旌,令她好生喜欢。 “好玩吗?”魏玘忽然开口。 阿萝一怔,就此聚回心神,掀眸向他,忽而眼睑微痒。 ——原是她不小心、扫到他眼睫了。 他与她,仍是离得这般近,几乎睫羽打架,又像是她成了一树桃、植入他这片土壤,所有变化都逃不过彼此的感官。 阿萝忍着痒,垂下眼,含咬朱唇,莹白的颊点滴泛了红。 她的嗓音软得像水:“你怎又起来了?” 魏玘不说话,与她叩着额。他擒住她小手,引她探过素襟、抚至他锁骨。 阿萝吸了吸鼻子,指尖微微一蜷。 二人静默,谁也不说话,听着清浅的呼吸,与一拍又一拍的心跳。 好半晌,变化安在,持之以恒、纹丝不动地伫着——这样看来,没有变化的变化算是静默,该叫人习以为常才对。 可阿萝很难习以为常。她深受其害,只得赧着脸、不敢动。 魏玘仍不语,沉沉锁视她,耳尖冒出微红。 他低声道:“太想你了。” 阿萝杏眼一眨,漾开娇怯的喜悦。 她对他依恋大为受用,却惯是不饶他,咬着字道:“你可曾有过不想我的时候?” 魏玘勾唇,低低笑了一声。 “那要问你。”他道。 他早先解了冠,此刻挨着她,发丝两厢绞缠,似要挽出个同心结来。而那只圈住她的手掌,已然松懈力道,转而搭上她凹陷的腰际。 是软的。她真像是水作的人儿,受了天赐的婀娜,何处都是软的。 他又吻她一下,接上未完的话:“你何时不再如此迷人,便能叫我歇歇、免对你朝思暮想。” 阿萝听罢,脸颊越发熨热。 她心里有了回应,却不立刻作答,只拧着身子、深深钻入他臂弯,像小巧、灵活的兔儿,伏着耳际,偏要听他喧嚣的心跳。 听得三下,她这才道:“你要问我,就没法休息。” “我就要你一直喜欢我、一直想着我,记挂我整整一辈子才好呢。” ——爱得赤忱、热烈,便是她,一如既往。 魏玘心念一动,俄而落至掌间,只重下一刹,转瞬就收了回来。 他不答话,鼻尖萦有暗香,便合上眼眸、独独攫取那香,仿佛怀里的少女化作云朵,绕往他清骨,将他柔柔裹在里头。 一辈子哪里够呢?他暗自叹息道。 换作从前,他尚且愿与她一生一代、白首相携;此时抱着她、搂住她,一世的光阴忽然短暂起来,自她乌发缩为眼睫,勾得他贪念滋长。 他就该是她的。现在是,未来也是;今生是,后世仍是。 魏玘静静地想着,如此沉默良久。 因他合了目,又一语未发,叫阿萝瞧入眼里,还当他兴致未宣、身子耐得难受。 阿萝抿着唇儿,颦起水湾眉,眸里担忧隐隐。 ——曾几何时,她还当是他警惕心足、随身佩刀短刀;如今开了智慧,反倒捱不住柔肠,哀戚戚地同情起他来。 二人相对,晚风徜徉而过,衬着斜下的孤月,落进眸瞳,照出一泓冰光。 一点灵犀就此生长,莫名攀上人心头。 “嗳!”少女突兀唤道。 魏玘一讶,睁目瞧她,与她迫近之间,窥得她眼波明明、眸里雀跃。 “怎么?”他的预感相当微妙。 阿萝咬唇又松,微白一刹而逝,只余丹唇下片、水泽清莹,烫得魏玘心尖滚火。 她扭捏,但也不太扭捏:“你想我亲亲吗?” 魏玘挑眉,本按原意来解她,遂退开些许、要答她的话。 只是,话语将出时,他迟迟没有声音。 不太对。是哪里不对? 魏玘心里生疑,不禁拧眉,上下打量阿萝。 在他面前,少女梨涡浅浅、娇靥纯澈,分明是如常的笑意,一双杏眼却闪烁如星,像要做什么坏事,又像是万分好奇。 得见此情此景,魏玘喉头一滚,终于读懂她含义。 “不行。”拒绝脱口而出。 阿萝鼓着香腮,委屈道:“为什么?” ——倒也不是当真在问。 她还记得,上回她作出如此提议,他亦如此时一般,斩钉截铁地驳她。若非她知晓他心意,怕是真要以为他嫌弃她了。 “这既叫你欢喜,又不害你累,不好吗?” 她历来大胆、率直,边说着,边偎在人怀里、挪动小手,一句句地往外丢。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会努力的。” “试一试嘛,又不会掉块肉。若吃不进,那便算了,你自己寻法子。” “就今夜,就一回。子玉,好不好?”
第126章 悔绛唇 柔声曼曼入耳,魏玘沉默不语。 他合目,不再看阿萝,聚蹙的眉关拧出淡痕,受银白的月儿照着,宛如霜镂雪刻,俨然是一副拒人千里、澹泊清寡的态势。 可纵是他冷下脸来,阿萝仍能清晰地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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