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才人幼时有个青梅竹马,长大后颇有些能力,明才人有心想要联系上他,正好对方听说了明才人的事情,也在打探近况,两人便开始暗通书信。 那个男人一直都对明才人有好感,而明才人恰恰需要讨好他,两人一拍即合,在百花宴这个鱼龙混杂的好时机,趁着陛下出宫之时,管理混乱,溜到烟花场所筹谋谈事,顺便暗行苟且。 若不是那个男人中途出门,撞见貌美伶人,心生歹念,被伶人提防,此事还真不会被发现。 他的叙述简洁犀利,句句都切中要害,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大臣们都有点头昏脑涨。 有人反应较快,情绪激烈地说道:“景九爷,你如果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胡说八道!” 景殃平静地望了过去。 那人对上他的眸光,怔在原地,下一瞬,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景殃转过头,拿出一个匣子对皇帝道:“这里面放着明才人与那个男人幼时关系的调查记录、来往书信、男人遗落在长乐坊的腰带,以及明才人掉在那间厢房的护甲套。”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还有两个人证。一个是明才人的贴身婢女,一个是宫门门口被明才人贿赂放行的侍卫,都已被看管起来。” “护甲套配套的其他几支,都可以在明才人的宫殿范围里找到。” 他把匣子呈在掌心,以一种万事皆在掌控中的轻傲姿态,笑道: “陛下可以随意检查。” 此时,没有人怀疑七皇子的身世。 因为见过七皇子的人都知道,他跟陛下长得非常像。 确切的说,他是诸位皇子里长得最像陛下的一个。 昭和帝示意大太监杜临安去拿匣子,命令带刀侍卫即刻去查找剩下的几枚护甲套,压着愤怒道:“辛苦景爱卿了,与她私通的男人又是谁?” 从上朝开始就静默无声的广南王,抬头朝着景殃和皇帝看了过去。 “臣派了人将他看管在长乐坊,若陛下想知道……”景殃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个太监急急闯进来,失声道: “陛下,不好了,西市的长乐坊走水了!” - 变故突发,众臣愣在原地,满脸震惊和迷茫。 昭和帝紧紧拧眉:“什么情况!怎会突然走水?!” 太监深知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方才有人传来消息,长乐坊无故走水,原因不明。因为近日闭门谢客,所以暂时没有人受伤。京兆府尹已经派人去救火,不让火势蔓延!” 鹿白微微蹙眉,心道,这也太巧了吧? 前面刚说私通案的男犯人被看管在长乐坊,下一秒就起火了?天上掉馅饼都没砸这么准吧。 知道内情的她第一反应这是个阴谋,下意识看向广南王。 但广南王比谁都诧异,坐着轮椅扶着残疾的腿勉强站起来:“陛下,此事一定要好好查查!” “事态紧急,臣立刻去处理。”景殃说完就甩下金銮殿的人往外走,甚至动用轻功,没几下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萧翎。”昭和帝肃声道,“滋事重大,你即刻带人去帮景无晏!” “是。”萧翎往外奔去。 鹿白忙不迭跑出后殿,一刻不停地赶过去。 等她到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长乐坊上空的滚滚浓烟。周围已经被封起来,景殃站在门口,指挥着王府侍卫们有条不紊地扑火。 萧翎带了一小部分禁卫军赶过来,加入灭火大队。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烫度惊人,把鹿白的脸庞映照得一片绯红。 她打量完禁卫军,眸光微转,看向旁边的一队兵士。 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黑甲侍卫,面孔让人感觉陌生,不曾在京中出现过。但他们行动军纪严明,目光坚毅,身体素质极为坚实,俨然一道铜墙铁壁。 黑甲侍卫一趟趟地去扑火,又接力打来水,行走间毫无声息,沉默却高效。 鹿白心头浮起一个词语——楚宁卫。 她从那本“王府内务杂记”中看到了关于楚宁卫的一些介绍。 先前,那本内务杂记被她翻来覆去地研究,连王府里养了几只鸭子又养了几只鹅都倒背如流,却没有收获太大的消息。 作为从前的王府管事用来记录琐事的小薄册子,这杂记册子的价值着实有限。但它也并非全然无用——楚宁卫也算景氏王府的个人财产之一。 所以有关于楚宁卫的一些不机密消息,也被记录一二。 鹿白详细地看了看楚宁卫的介绍。 楚宁卫乃整个东郦最神秘、战力最强的铁血私兵,是先皇给予景家的无上荣耀。 只要景家人没卖国,没刺杀皇帝,没滥杀百姓,那这支特殊的士兵就永远独属于景家人,谁都拿不走。 楚宁卫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每人都备有一匹血汗战马,战马都是精心喂养,以一敌五不在话下。 而且楚宁卫中的每个战士都是孤儿,被景家养大,忠心耿耿,从小到大浴血沙场,可谓是东郦最精良的一批士兵,扭转过无数近乎无望的战争局面。 由于楚宁卫人数不算多,所以非社稷危急存亡的关头,它不轻易出现和出手。 除了景殃手里握着的一对“景军令”,其他任何人或物都指使不动他们。 曾经有人觊觎楚宁卫,想要抢夺景军令,但最后的却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 鹿白想到此处,抬眸看了一眼前方。 长乐坊的浓烟渐渐稀薄,火势渐小,再过不久就能彻底扑灭。 行动有素的楚宁卫悄无声息地四散开来,迅速退下不见踪影。 眨眼间,这里就只剩禁卫军在吭哧吭哧地忙活,仿佛楚宁卫从没出现过。 鹿白收回视线,暗暗思忖。 今日出现在此处的楚宁卫,肯定是景殃调动来的。 但扑火这种小事却劳烦楚宁卫出动,而且脚程比她还快,好像早就等在这里一样,总感觉不太合理。 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景殃在借用楚宁卫,警示着什么人。 ……那他到底想警示谁?警示这场大火的幕后主使不要乱作妖吗? 那他知道是谁放的火? 鹿白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逻辑很对,但透着一股诡异。 她实在思考不明白,最后索性不思考了,蹭到景殃身边去。 景殃侧眸:“你怎么来了?” 鹿白没回答他,先确认有无百姓伤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问起私通男子的情况,得知男子被看管住才安心。 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是广南王叔叔想要替那个男子销毁证据现场吗?” 王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景殃在她万分担忧的目光中开口:“王叔没有放火。” 鹿白放下心来,想了想又皱眉:“你行动如此迅速,难道早就知道有人要放火?还是说……” 她一顿,声音蓦地拔高,目光透着难以置信:“这是你本人放的火?” 景殃似笑非笑道:“我已经找到了犯人,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倒也是,最希望犯人平安的就是你。”她有点歉意,“对不起,我误会了。” 一炷香之后,火势彻底减小,再无燃起的可能。 有个侍卫跑过来:“主子,火势已经得到控制。” 景殃淡淡点头:“你进宫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陛下。” “是。” 禁卫军有序撤离,周围逐渐恢复安静。 鹿白站在角落,看着周围的人忙活,心头那股诡异的感觉再次升起。 整件事情太过顺利,让她有种错觉,似乎景殃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恰到好处地保住这条街。 鹿白忍了忍,没忍住道:“你不会是巴不得这里出点什么乱子,好方便你来接手管理吧?” 景殃不仅没有否认,还赞许地看着她,像是表扬她终于绕过弯来了:“处理私通案费了我那么多功夫,收点费用不过分吧。” 鹿白一愣,随即猛地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一场火,所以想用灭火的功劳让父皇不得不答应将花满街赏赐与你?” 景殃神情平静道:“是又如何。” 鹿白皱眉:“那这里原先的靠山能愿意吗?” 西市作为全京城最繁华的大集市,是有京城勋贵作为靠山的——这一点在京中不是秘密。 只是至今也无人知晓,这个靠山究竟是何许人也。 目前能肯定的是,西市的靠山并不是景氏。 “靠山?” 景殃眸里一片冷淡:“这跟它原先的靠山有何干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东郦江山都是天子的,我向天子讨要一个奖赏,与他人何干?”(1) 鹿白抿了下唇,道:“让西市最繁华的花满街成为楚宁王府的财产……这个赏赐,你从最开始就想好了?” “是。”景殃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声音很淡,带着游刃有余的笃然:“这条街我看中很久了。”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想要拿到花满街,不去硬碰硬,反而直接让天子赏赐,自己坐享其成……他这招直接釜底抽薪,实在是又狠又妙。 也不知道西市原本的主人是哪个倒霉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火光终于摇曳着熄灭,唯剩余韵的热气还在向外发散。 “西市的经济脉络网这么繁荣,这花满街包括周边的四方街巷,我就不客气了。” 他平静的嗓音,就这样透过滚滚热浪,传进她耳朵中。 作者有话说: (1)此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第33章 鹿白望着逐渐熄灭的火焰, 忽而问道:“这大火究竟是谁放的?” 景殃瞥她一眼,语气淡漠:“有些事,我建议你少知道一点。” 他转身离开去处理琐事。 侍卫开始清理断壁残垣, 一趟趟从鹿白身前经过。 她紧紧盯着景殃的背影, 一个大胆、缺乏依据, 却又有强烈直觉的猜测突然冒了出来—— 花满街背后的这个靠山大佬,就是与景殃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这个想法一出, 就仿佛在她心里扎了根, 如火燎原。 有谚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景殃想要拿到花满街的掌控权。那么,西市背后那位靠山大佬,就是景殃的敌方。 这场火, 就算景殃不是主谋, 但也定有推波助澜。 昭和帝又不是傻子,现在恐怕已经回过味来, 但奈何已晚。 因为大火的熄灭,景殃是功臣, 所以只要找不着人为放火的证据, 那这一切就只能归咎于“意外”。 等到整个私通案的落幕,所有人会对景殃这个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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