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狐裘斗篷把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身上衣裳穿得很随意,却更衬得身姿飘摇纤瘦,冰肌好似无骨。 亭亭袅立似雨中粉荷,带着一种剔透白润的破碎感,散发出闺阁少女才有的馨香。 不看五官,都能感觉出是个美人。 景殃目光最终停留在她面颊上,意味深长道: “你选时间。聊聊。” 鹿白咬了咬下唇,感觉彻底是逃不掉了,只得点了点头: “好……三天后吧,还是酉时。去楚宁王府。” “可以。” 景殃垂眸,看了看她的鬓发。 发饰很简单,墨发挽得有些松,发丝垂下来几缕,在她白皙颈间飘来荡去。 他从袖内拿出一个釉花瓷盏,修长手指轻轻一拨,瓷盏打开。 小盏里面放着一枚圆润可爱的天然粉珍珠。 鹿白看到粉珍珠,顿时一愣。 “公主殿下如今长大了……” 景殃停顿一瞬,眼尾勾了勾,带着几分风流多情的意味,道: “挺漂亮。” 他没等她有反应,将瓷盏递过去道:“这个送你。补给你的生辰礼物。” 鹿白迟疑地伸出手心。 她手掌很小,五指细腻白皙,伸手展开也将将跟瓷盏一般大。 “很衬你。” 景殃也没说是几岁的生辰礼物,只略带强势地把东西放在她手心。 “以后记得戴上。” - 鹿白回到公主府,夜色早已将临。 繁星缀在夜空,俯瞰着这座皇城的风月二三事。 鹿白洗漱一番,照例抹上香脂、涂上头油,坐在书房案牍边,一边磨墨一边梳理着未来的事业目标。 周家意外出现在她面前,她趁机去接触,说不定能摸到枢密院的门槛。 周成佑这个人胸无大志,不足为虑…… 她想着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景殃来替她撑腰的那一幕。 嗯……他那张脸依然俊美,不过皮肤比两年前粗糙了些,五官也更冷峻,看着更加棱角分明。 那双桃花眼倒是没变,跟下蛊的钩子似的,到处吸引小娘子。 他那双嘴唇也没变,唇瓣很薄,唇角微微上扬,净说些让人愣住的话。 鹿白晃了晃脑袋,把这张脸从脑海出驱逐出去,拿出釉花瓷盏。 瓷盏很漂亮,里面的粉珍珠剔透润泽,很适合给姑娘家用来当首饰。 看起来,他还挺懂这些的。 鹿白感到心烦意乱,心口的跳动又要再次复苏。与其同时,两年前他毅然决然离开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 熟悉的酸涩感蔓延至五脏六腑,带起两年日夜反复的痛楚。 复苏的急促心跳硬生生压下,压至心里深深的角落。 夜色晦暗里,她漆黑明澈的眼眸被屋内烛火微微照亮。 火苗一簇一簇地跳动,把小姑娘眼角一滴微弱的泪水映得晶莹剔透。 半晌。 鹿白擦了擦眼角,轻轻合上瓷盏,站起身,走到公主府库房。 瓷盏连同里面的粉珍珠一起,被放进公主府库房里。 她在库房外面静静地呆了一会,熄灭库房的烛灯,转身走开。 作者有话说: 景无晏,你完啦!你家小娇娇宝儿哄不好啦 (放心,不虐哈。这篇是甜文,越来越甜的!)
第80章 次日。 皇上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 终于查出那日陷害公主于死地的幕后真凶。 那名宫女果真是死士假扮的。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她背后之主是一个非常平平无奇的官员——定武侯。 宫人来给鹿白汇报此事的时候,她正在公主府跟边朝月一起用午膳, 闻言相当诧异: “谁?什么侯?定武侯?” 定武侯不过是个曾经有过一次小功勋, 然后就在朝中无甚姓名的小侯爷, 他怎会派死士将她推下宫墙? 她与此侯唯一的来往,便是先前景殃在争夺洛水兵权的那阵子, 她替景殃说了句支持的话, 被定武侯听到,酸言酸语地讽刺了一句。 定武侯一个空有野心、却无甚本事的小侯, 她根本没放心上,怎的这回的幕后真凶突然被曝是他? 宫人老老实实汇报道: “陛下已经将定武侯押下台狱,抄了侯府府邸, 查出诸多他私下部署陷害公主的计划手稿。陛下下令凌迟处死, 择日行刑。” 边朝月忽然冷笑一声: “这跟太子殿下后续的情况未免也太像了!刚刚好凶手跟当事人有一两分纠葛,于是被理所当了地推出来当作挡箭牌。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耍?这幕后真凶到底给了定武侯家多少好处, 让他们愿意把侯爷交出来顶罪!” 宫人战战兢兢地垂头:“小的、小的不知。” “你退下吧。” 鹿白淡淡收回目光,道:“陛下既然给定武侯顶罪, 说明幕后真凶做的干净, 没留下把柄。你不过是个传话的,本公主不为难你。” 宫人感激涕零地磕头,惶恐地退下。 待宫人退下后,边朝月看着她,道:“是广南王想让你跌落宫墙受重伤?” 鹿白摇了摇头,道: “还没证据, 但我猜是的。除了他, 朝中无人与我有矛盾。从前我瞒着他给广南王府的铺子找了不少事, 把那些挣钱的铺子都坑了过来。如今……广南王应当是发现了。” 她在这两年间,与卫祁光也有颇多接触。 公主府有几个铺子跟广南王府离得很近,卫祁光跟她相谈过铺子合作盈利的事情,两人渐渐熟识。 她曾经晚上背地里派人找卫家铺子的麻烦,做的非常隐蔽,卫祁光没有追查到公主府,不知道是她干的,曾经叹气自嘲过是不是他不适合做生意,总是频频受挫。 她与广南王注定是两个党派,未来会竞争得你死我活,隔着天堑一般的血海深仇,输了就会丢掉性命,她并不觉得自己手段卑劣。 但把卫祁光卷进来,她也非常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在卫祁光自嘲说他不适合做生意的时候,她不仅不能帮一把,还得冷眼袖手旁观。 因此,鹿白心中对卫祁光颇有些歉疚。 她经常去库房挑选一些厚礼提前备着,在逢年过节时送与卫祁光,以此弥补心安。 “那看来,定武侯是广南王卫氏的党羽。” 边朝月蹙眉:“他掌握的兵力当真不少,不算好对付。若要与他对立,你得从长计议。” 鹿白拿起银箸,给边朝月加了一块红辣猪蹄,温澈的黑眸弯了弯,笑道: “那就一步步除掉他的党羽,我等得起。” - 楚宁王府。 褚一垂首,将调查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定武侯府的下人声称,昨日侯府里突然多了一批巨额黄金,对方不知是何人,许诺给侯府诸多好处,尤其是针对侯府世子。定武侯答应了与对方的交易,站出来顶罪。至于对方是谁,陛下也没查到证据。” 景殃摩挲了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冷道:“去查查广南王那几日去了哪里,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是。” 褚一退下之后,景殃喊来褚二,沉思几秒,道: “京城这两年有没有发生过有关于什么大事?” 褚二愣了下:“与谁有关的?” “关于,公主殿下。” “……没有吧。”褚二不确定地道,“您离京的这两年,公主颇为低调,咱们王府更是一次都没来过,您可以放心。” “……”景殃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褚二离开后,景殃揉了揉额角,回想着鹿白这几次对他的疏远,没来由地感到几分不解。 她闹脾气他倒是能理解。 他走得突然,中途又没寄过来家书,换谁谁都不太能接受。 只是,现在看来,她那副态度反而更像是……划清界限的样子。 景殃眸光抬了抬,透过书房窗户落在远处公主府隐隐约约的屋瓦檐角上。 直觉告诉他,那小姑娘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那种骨子里的保留和刻意疏离感,让他始终思考不明白缘由。 难不成,个子长了,脾气也大了? 景殃正兀自沉思着,书房房门再次被敲响。 思绪被骤然中断。 褚一去而复返,道:“王爷,风月楼老鸨递了话,说楼里给您留了最新的舞姬美人,问您何时去风月楼的雅间坐坐。” “不用了。”景殃眉心蹙了蹙,冷道,“美人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汇报给我。” “是。” -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 第一天的时候,鹿白尚且不着急,甚至能悠闲地跟边朝月一起用膳。 第二天,她隐隐有些焦虑,但尚且能用其他事务转移注意力。 第三天,她焦虑到在公主府内来回踱步,把后花园有多少株新插的小树苗都数得清清楚楚。 等快到晌午的时候,鹿白的焦虑到达了顶峰。 “啊!墨竹啊!” 鹿白午膳都吃不下去了,双手紧紧抱着墨竹,又是难过又是焦虑又是崩溃地嗷嗷哭: “我酉时就要去赴约了,但我不想看见他怎么办啊!他又要说些我无法防备的话,万一我露怯了被他看出来了……” 万一被景殃看出来她的心意,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说她决定疏远,但是这仅仅限于她对他,而不能是他对她。 她可以主动不理他,克制住动心的萌芽,但如果是景殃冷言冷语地反过来拒绝,那她现在根本无法接受。 一段无人察觉的隐秘感情,总比被早早宣判结果要好得多。 鹿白光是这么一想就有种绝望的无力感。 墨竹唉了一声,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下去,换上新的菜肴,道: “公主,如果您不想见他,那就午膳多吃点,到时候晚膳不在楚宁王府用,早早结束早早回来。” “你说得对!我得吃饱才能打胜仗!” 鹿白立马拿起银箸,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吃饱后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为今晚的促膝长谈做准备。 她睡得很浅,还做了个梦。 梦里,景殃也是刚好从边关回京。功勋赫赫、风光无两。与现实不同的是,他身边一堆莺莺燕燕围绕成群,全是他新纳的妾室。 鹿白在梦里非常心慌,努力去靠近他身侧,结果景殃由高至下冷淡地看着她,道: “公主殿下,你骗我。” 鹿白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捏住锦被一角,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 她恍惚地看着午后明亮的卧房,伸手摸了摸眼角。 触感湿润,温温凉凉。全是眼泪。 三天以来所有的忐忑和纠结,在这瞬间全都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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