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心尖发颤,脊背发麻,试图垂死挣扎:“你才刚回来,朝中有许多事务亟待处理……” 宋濯抱着她踏入宋府。 他睨着她,轻笑一声:“撩拨我时,不是十分得意么。现在知道怕了?” 姚蓁试图狡辩。 话未出口,便被他堵在唇中,只溢出一声娇柔的:“呜……” 宋濯带上卧房的门,将她围堵在床笫间: “——晚了。” - 宋濯回来后不久,宋家老宅那边传来消息,说宋夫人生病了。 彼时姚蓁才挣开宋濯系在她手腕上的缎带,娇声娇气地窝在他怀中,嘟嘟囔囔的埋怨。 ——她往先知晓宋濯喜爱在床笫间掌控她,也也知他喜爱在那时束缚她。 可她实在未曾料到,宋濯竟这般喜爱。近来行房时,总是在难以启齿的时候桎梏住她的手,令她难以动弹。 听清禀报的内容,二人双双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眼神交汇。 他们简要的收拾一下,前去探望。 他们到宋府时,宋夫人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在花园中遛弯。 府中侍从引着二人前去花园。 宋夫人裹着厚重的冬衣,正踱着步欣赏盛开的腊梅,唇角噙着一点笑意。 听人通报宋濯来,她笑容一僵,本来想转头就走。 一转身,眼神不经意望见宋濯和姚蓁相牵的手。 她身形一顿。 面前的这一对年轻的眷侣,女郎清丽雍容,郎君俊逸出尘。 二人通身皆充斥着满溢的矜贵气,十分般配。 宋夫人一时有些恍惚。 从他们身上,窥见了自己年轻时同心上人在一起的模样。 她凝视着两人相牵的手,难得的没有出言驱逐,而是看着姚蓁,温声道:“好孩子,过来。” 被她看着的姚蓁,怔了一下,感觉到宋濯浑身一僵,手指似乎蜷缩了一下。 姚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令他安心。 而后她松开宋濯的手,迈步走向宋府人,俯身行礼。 宋夫人看出她身份不凡,但她没有避让,受下她这一礼,而后扶着她的臂膀,搀扶她直起身。 姚蓁站好,目光触及宋夫人的脸。 饶是宋夫人如今年华不在,她仍被她的美貌惊艳到。 不远处,宋濯伫立在原地,没有跟过来,微微低垂着头颅。 他浓长的睫羽垂落着,眉宇间流漾着一种淡淡的伤感。 宋夫人携着姚蓁的胳膊,同她共同欣赏满园的腊梅花。 她望着眼前的腊梅,眸光温柔,淡声道:“我一向喜爱梅花,他却觉得梅花气节清高,同我的脾性一般坚韧不屈。他强迫不了我,无可奈何,便将我种的梅花尽数毁去。” 姚蓁静静地听她诉说,反应一阵,明白她说的人是宋韫。 她不知如何宽慰她,眼中流露出无措的愁绪。 宋夫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劝解。 “不必为我难过。”她看了姚蓁一眼,抬手抚着盛开的腊梅花瓣,温声道:“如今他已自戕伏法,我心中高兴无比。你瞧,这满园盛开的腊梅,也似在欢庆呢。” 姚蓁看着迎风绽放的腊梅花,认同地颔首。 二人踱步走了一阵,宋夫人忽地停下脚步,望向宋濯的方向。 宋濯立即停下脚步,保持同她们十步之遥的距离。 宋夫人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低声道:“他可有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 姚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长身鹤立的宋濯。 她的唇角勾起甜润的笑,笑容间带着点女儿家望着心上人所独有的甜蜜与娇羞:“没有,夫人,我们两情相悦,他待我极好。” 宋夫人看着她的笑容。 须臾,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如同雪落腊梅,晴光初霁。 这么多年。 她终于正眼看宋濯。 这个初长成的俊逸青年,乍一看有些像宋韫——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愿看他的愿意。 然而细细打量之后,她才发现,他的眉眼、气质,实则同她万分相似。 宋夫人眼尾勾挑开一丝浅淡的笑意,轻声喃喃:“你不像他……不像他啊。” 这是她的儿子。 姚蓁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夫人笑着笑着,眼中晕开一点泪花。 她抬手拂拭眼尾,轻声道:“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姚蓁道:“夫人,您的病症……” “大喜所至,气血攻心罢了。”宋夫人不甚在意地道,“不碍事的,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罢。” 姚蓁有些踯躅。 宋夫人温和地笑笑:“回去罢。” 姚蓁便行礼道别,朝宋濯走去。 宋夫人注视着姚蓁的背影,看着她奔向心上人,被她的心上人牵住手,拥入怀中。 两个人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宋濯扶着姚蓁的肩膀,忽地抬头看向她。 宋夫人几不可察地颔首。 宋濯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牵着姚蓁离开了。 宋夫人凝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良久,她低叹一声,嗅着腊梅的香气,喃喃道:“……梅郎,再等等我。” —— 年关将近时,捷报接连传入望京。 最后一波叛军被清剿的喜报传入京中时,正值除夕。众人围坐在姚蓁的嫏嬛殿中,饮着暖身的黄酒。 地龙烧的正旺,屋中暖融融的,众人喜气洋洋,十分热闹。 薛林致祖上是齐鲁人士,平常惯能饮酒。 她能喝,也拉着姚蓁喝。 姚蓁母族虽亦是齐鲁籍贯,但到底是不胜酒力。 被她接连几杯酒灌入腹中,姚蓁喝的有些醉了,呜哼几声,半阖着水眸,倚在宋濯肩膀上假寐。 宋濯面如冷玉,神情淡淡,如若不是他面前摆着几个空了的酒杯,单瞧他一张脸,丝毫看不出他饮了酒。 感觉到姚蓁倚靠在他的肩头,宋濯侧头望向她,眸光温柔缱绻。 他轻轻吻了一下姚蓁的眉心。 距二人最近的薛林致,余光瞥见卿卿我我地二人,脸色顿时变得颇为忿忿,拉长声调道:“噫——” 宋濯置若罔闻,专注地看着姚蓁。 薛林致喝的面容泛红,却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酒,端着酒杯起身。 她同小脸酡红的浣竹碰了碰杯,又同一个不知名的黄门行了酒令,最后坐到姚蔑面前。 她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对醉醺醺的姚蔑道:“臣敬陛下一杯!” 姚蔑眼神涣散,缓慢地在她身上聚焦。 他忽地往前一扑,抱住薛林致的胳膊,初长成的少年郎,却张大嘴嚎啕道:“娘!” 薛林致面露尴尬:“不,我不是……” 倚着宋濯的姚蓁,听着他们闹出的啼笑皆非的动静,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宋濯扫了他们一眼,眼神中有微妙的嫌弃。 他的视线忽地一顿,越过他们,看向菱花窗外,白茫茫的雪白。 辨认一阵,他低声对姚蓁道:“下雪了,蓁蓁。” 姚蓁勉强将眼眸睁开一道小缝,看了一眼,轻哼两声,算作回应。 顿了顿,她鼻息一顿,忽地坐起身来,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眼眸睁大,鼻音浓重地道:“咪咪呢?” 近来,宋濯以“方便议政”的缘由,堂而皇之的搬进嫏嬛殿偏殿居住,两人共同养着的猫儿,亦随着他入住。 闻言,宋濯眉尖微蹙,环视一阵,亦未发现猫儿的踪迹。 姚蓁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摇摇晃晃地起身,在殿中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猫儿的踪迹,只在殿门外,发现一串雪地里的梅花脚印。 这种形状的脚印,阖宫上下仅有猫儿可以踩出。 二人对视一眼。 姚蓁抬出要往殿外走:“快去找猫!” 宋濯长臂一捞,将她扯回来。 “我去寻。” 他将姚蓁摁在座椅上,而后披上大氅,拿起置物架上搁着的一把十二扇伞骨的油纸伞,迈出宫殿,撑开伞。 姚蓁看着他苍青色的身影没入雪幕中。 酒意上涌,姚蓁晕晕乎乎地坐了一阵,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猫叫声。 她的酒意一下子便被驱退了,扶着把手站起身,听声辨位,寻着猫叫声找了一阵,找到了夹在花盆之间的猫儿。 姚蓁对上它可怜巴巴的眼神,心疼不已,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 猫儿踩着她的衣袖,委委屈屈的“喵~”了 这小家伙仍在殿中。 那冒雪出殿的宋濯找的是什么? 思及此,姚蓁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顾不得放下猫,抱着她便往殿外疾行,去将平白挨冻的宋濯唤回。 她没有带伞,也没有裹上大氅,满心满意只记得要快些寻到宋濯。 所幸雪势渐消,并不算冷。 她在宫院中寻了一阵,没有望见宋濯,便快步走出宫门。 傍晚时分,又恰逢落雪,天幕有些阴沉。 姚蓁的视野有些模糊。 她怕猫儿冷,便将她拢在袖中,踩着蓬松的雪,有些急切的唤:“宋濯,宋濯!” 茫茫的雪幕中,古老的红墙映着雪。 她柔软的声音穿过雪花,落入甬道中的宋濯耳中。 宋濯转过身。 姚蓁亦发现了他的位置,顾不得其他,抬脚朝他疾奔,水红色的裙裾在风雪中飞舞,极其妍丽。 宋濯怕她滑倒,亦快步朝她走去。 姚蓁跑的有些快,又有些醉意,没有刹住脚步,一头栽入他怀中。 她束发的钗环,不知为何,散落在地。 柔顺的发丝散乱开来,微凉的青丝滑了他满手。 宋濯的手穿过发丝,将她牢牢拥入怀中。 他手中举着的伞,掉落在地。 然而他顾不得伞了。 姚蓁窝在他胸膛前,轻哼着冷。 她的一双小手冰凉,掏出袖中的猫儿,将猫儿放进他宽敞的广袖中。 自己也往他怀里钻。 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宋濯眸光闪动,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不明缘由地笑了两声,忽地俯身将她吻住。 姚蓁虽然有些醉着,但在雪地里奔波这一遭,她的意识很清醒。 宋濯吻的强势,她舌尖渐渐有些发麻,连忙用手推开,娇斥道:“宋君洮!” 宋濯将下颌搁在她的肩窝,闷闷地应了一声。 细碎的雪花,扑簌地落着。 失去了宋濯身躯的阻挡,姚蓁瞧着眼前的甬道,堆着细雪的红墙。 猫儿细细的叫唤。 她蓦地发现,此情此景,同两人的纠葛伊始时的模样,十分相似。 姚蓁出神一阵。 一片细微的雪花颤巍巍地落在姚蓁的纤长的眼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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