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将桌案上的话本子册,一本一本拿起,一本一本扔进他怀里。 声音也愈发寒:“公主年少,不知事。你就是这般误导公主的?” - 秦颂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时,姚蓁被宋濯捂住唇,旋即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宋濯贴在她耳侧,似乎是说了几个字。 姚蓁没有细听,心中惶然,身躯微微发抖,生怕秦颂入殿后瞧见他们这般模样。 她用了些力气,猛然推他。 宋濯纹丝不动,又沉声说了两句别动,她不想听,用力挣扎。 混乱之间,唇似乎贴在了宋濯脸颊之上。 她无心顾及,在宋濯怔忪之际,推开他,疾步走入内殿。 她悉心装扮的妆容被他蹂花,又被他按在那处逼仄的角落,被迫听了许多那样奇怪的话,羞恼至极,匆匆找了张帕子湿水,用力擦拭着唇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人。 她分明是羞恼的,面色应当满溢着愠怒。可镜中的她却面色含绯,眼波潋滟,一颦一动,惹人怜爱。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自己。 姚蓁气息不稳,端坐了好一阵,平复起伏的心绪。 外殿没什么动静,她紧绷的思绪略略放松,直至脸上褪去那种异样的绯红,才起身步入殿外。 恰好瞧见,秦颂抖着手将怀抱着的一叠书册丢在地上。 她心中一紧,快步上前,顿足在两人几步开外,目光含忧,看着秦颂:“没事罢?” 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旋即她看向宋濯,眼中微含警惕。 秦颂呆若木鸡,半晌才讷讷道:“多谢公主,咏山,无事……” 他眼眸落在姚蓁脸上,视线凝滞,响起宋濯方才的话语,手又颤抖起来:“公主,臣有错,那些书册的内容臣未曾仔细看过,不知内容,对公主多有误导。臣、臣这便去自请惩罚。” 姚蓁目露茫然,看见他后心中的那一点欣喜被他疏离的话冲淡。 秦颂又看了一眼她,紧抿着唇,面色古怪,一言不发,绕开她快步走出殿外。 姚蓁目送着他离去,心中郁闷,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到秦颂身形远去,她颤着眼眸,转头问一旁极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玉立若兰芝的宋公子:“你同他说了什么?” 宋濯不慌不忙,一本一本捡着地上散落的书册,直至将它们都收拢好,才缓声回道: “没说什么。” 姚蓁自然是不信的,她也不欲追问,恐将他又惹得发癫,作出方才那样的事来,眼睫眨了一阵,转身欲离开。 便听身后的宋濯淡然道:“他问我唇上痕迹从何来,我便实话实说,说是公主的唇吻的。” 姚蓁猛然回头,见他正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薄唇,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竟一片坦然。 姚蓁气息不畅,指甲扣住袖口。 回想方才,竟寻不到应当该如何反驳他。——他唇下的那道胭脂,的确是她不慎蹭上去的。 宋濯垂眸看她,眼眸深深,将话本子全数拢在怀中,淡声道:“至于这些—— “没收了。”
第19章 考题 姚蓁仿佛今日才认识这个人一般,瞠目望着他,一时结舌。 她不知应当如何接话,更不知秦颂日后将会如何看她,心尖一抽一抽地疼痛,目含诧异。 即使知晓不合礼节,她也震惊到难以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半晌,她眼睫垂落,视线落在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思绪不受控制地忆起方才,他温热的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按在墙角。 她脸颊微烫,抿唇缓了缓,冷着声音道:“几本书册罢了,公子随意。” 宋濯抱着书册,轻轻从喉间哼出一声:“嗯。” 姚蓁不欲与他多言。 他寡言少语,言辞却颇为犀利,她难以招架,又恐他像方才那样待她,更惦念着神情恍惚的秦颂,便欲离去,盼着他亦能早些离去,好让她有足够的空间喘息,继而去寻秦颂。 宋濯目光从她身上滑过,状似无意般,要往殿外走,披散的长发如鸦羽,发尾被步履带起的风微微抚起。 姚蓁顿足看他,微微拧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视线落在地上他的玉冠上,她陡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忙出声叫停:“公子且留步!” 若是叫人瞧见他墨发披散、唇染口脂的仪容不整模样,那还了得! 姚蓁几乎可以确认,他会被一些人视作疯癫之人,但是更多的人会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他们二人,编排他们,甚至…… 保不准会将他视作公主的入幕之宾! 宋濯并未停下脚步,行至殿门后,姚蓁将他的玉冠拾起,抬眼瞧见他身在何处,连忙又唤一声,紧急娇喝着叫停:“站住!” 宋濯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回眸看她。 姚蓁道:“你且站着,莫要动。”边说着,她边小步朝他走去,停在他身前。 她仰着脸,仔细看他冷肃淡然的面庞,从修长的眉、深邃眼窝,看到高挺的琼鼻,确认其他地方没有胭脂后,她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他:“你且擦一擦唇边胭脂。” 宋濯目光落在她手中帕子上,并不伸出手接。 姚蓁想到什么,缓声道:“这是干净的,我还未用过。” 宋濯眉尖轻蹙一下,最终还是腾出一只手来接过帕子,用帕子一角擦拭着自己下颌。 他擦净后,松开手,垂眸看着洁白帕子上淡淡的绯色,目光微沉。 姚蓁踮起脚尖,贴近他,将他脸上的痕迹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他清冽的气息浓重,屏息可闻,姚蓁没有注意到两人距离极近,发现他唇角还有一处染着口脂,便伸出一根手指,指给他看:“这儿,尚且有一丝胭脂。” 宋濯捏着帕子,比对她手指指的位置,仔细擦了擦。 姚蓁皱眉,柔声道:“不是这儿。” 她又指了一遍。 宋濯已然有些不耐烦,只是他并未将情绪显露出,冷着脸,又擦了两下唇,这次用力显而易见地比方才要大上许多。 “还有吗?” 姚蓁颔首:“还有。” 宋濯抿抿唇:“不擦了。” 不擦可不成。 现存的这道印记,在反复擦拭中,浅淡了许多,现在让宋濯去照铜镜,麻烦且不说,亦未必能察觉到。 她皱眉看他,踟蹰一阵,缓声道:“我来擦罢。” 她从宋濯手中接过帕子,令他微微俯身,手指抵着一小块帕子,面上全然是认真之色,睫羽不时颤抖一下,仔细为他擦拭。 她年纪尚小,身量纤细,平日里,宋濯若是直着身子时,他仅能瞧见她的头顶的发髻。 想到这处,本着迁就她,他又将身子俯低一些。 他身上清冽气息,渐渐从四面八方流动而来,攀附在她身上,流入四肢百骸,气息中伴有隐隐的冷香气。 姚蓁屏住呼吸,努力忽视那股气息,手指贴着他的唇抚动。 宋濯浓长睫羽垂下。 她指尖微凉,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手指形状朦朦胧胧,触摸、点抚在脸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与她手指直接接触略有些不同的奇异触感。 他喉间凸起上下滑动两下。 姚蓁仔细擦拭干净,看了看手中帕子上淡淡的胭脂色,倾身贴向他,将他的脸又细细查看一遍,确认脸上再无痕迹后,略略松了一口气。 “好了。” 她掀起眼帘,发觉宋濯正在看她,眼眸幽深的很,一时有些迟疑。 顿了顿,她将发冠递给他:“莫忘了束发。” 宋濯眼中泛出几丝波澜,伸手去接发冠,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因而避无可避地,手指触碰到她的手。 待他拿稳发冠,姚蓁立即抽回手,指尖战栗着发麻。 余光瞧见,宋濯的目光从她手上滑过。 她抿抿唇。 宋濯一手抱着书,一手拿着玉冠。 他垂眸打量玉冠一阵——玉冠的边边角角,已经在多次摩擦中磋磨的坑坑洼洼。 他缓缓皱起眉,眼眸中含着一点微妙的嫌弃。 就在姚蓁怀疑他嫌玉冠不净,而要将它丢开时,宋濯缓缓开口:“请公主相助,为濯束发。” 姚蓁看向他拿着书册的手,不明白他为何不将这些有些碍事的话本子放下。 然而宋濯不放,她不好多嘴。 至于他的请求…… 她抬头看他,缓缓摇摇头:“男子的发髻,我并不会束。” 面面相觑。 她讷讷道:“怎么办?” 宋濯轻轻摇头,垂眸看手中玉冠,又看向她。 寝殿四周并无宫人,就算有宫人,也不能传唤他们进入,瞧见两人这般模样。——那些宫人乃是信王府之人,指不定会如何非议他们。 姚蓁抿抿唇,略一思忖,转身折返内殿,自妆奁中翻找一阵,翻出一枚素净的、分不出男女式样的青玉簪来。 她握着玉簪,递给宋濯。 宋濯依旧未将手中的物什放下。 她不欲与他再过多推诿,绕到他身后,目光往四下看了看,令宋濯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宋濯端坐着,披散的头发色若鸦羽,质若绸锦,她拿着梳篦的手指穿梭在发中时,长发隐约泛着粼粼的光。 姚蓁将他的发梳顺,手指勾挑,挑起鬓侧两缕发,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用青玉簪固定住,而后退开几步,细细打量。 宋濯站起身来。 他今日恰好穿了一件苍青色的衣袍,与发髻上的青玉簪十分相衬。 姚蓁的发髻梳得简陋,可配上他张脸,非但不显得寒碜,反而平添几分缥缈的矜贵气。 姚蓁满意地颔首:“好了。” 宋濯搁下玉冠,垂眸看向自肩头垂落在胸口前的一缕发,伸手拨了拨。 姚蓁心中暗自有些欢喜,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 宋濯却忽然看向她,足像粘在地砖上一般牢固,温声道:“公主随臣奔波,似乎有些日子未温习功课了。” 姚蓁一怔,旋即眼皮一跳,讷讷地含糊应了两声。 宋濯抚了抚手中话本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睫羽垂下,遮住眼中神色,说出的话,如他的眼神一般,清清冷冷,令她捉摸不透: “皇后往先特意嘱托过濯,令濯时时注意公主的功课。既如此,那公主今日便好好温习,明日濯将前来考察。” 姚蓁脑中一嗡。 他继续道:“以备来日返京,皇后的测验。” 姚蓁心道不必,虽略略有些心惊,但转念一想,皇后毕竟离得远,暂且顾不到她,欲说出拒绝的话。 但未及她开口,他便已经不容置喙地、缓声说出他要考察的典籍策论,旋即抱着话本子,阔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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