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直接倒了一杯,递给榻上坐起来的徐绾嫣。 转身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不是正对着床榻,又恰好能吹进来一些新鲜空气,将屋子里本存着的闷热气换出去。 徐绾嫣捧着茶杯,一口将水喝干,凉水过喉,连嗓子都没那么干了。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楚怀信:“左右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他还未换安寝的衣服,只是将外袍去了,身着里衣在屋内晃悠,忙忙碌碌地不知在干些什么。 徐绾嫣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调整了窗户开着的范围,又吩咐人上一壶新的茶上来,顺手又将脱下来的外袍扔在桶中,然后才踱步回来。 他伸手将空茶杯接过去,“还喝吗?” “不喝了。”徐绾嫣摇头,又眨了眨眼。 楚怀信知道她刚醒神,估计还放空着自己,也就不打扰她,只默默地躺回榻上,偷偷把徐绾嫣抱着的小团枕抢过来搂在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等到徐绾嫣缓过神来,她才低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刚睡下没一会儿。”楚怀信勾起她散落在榻上的长发,绕成小圈圈,懒洋洋地答着。 徐绾嫣心中暗自琢磨起来,我刚睡下?那他也才走了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啊?怎么回来这么早,听姐姐说这两日苏大人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楚怀信这样清闲……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楚怀信抬手将她拉下来,搂在怀中,“想什么呢?” “想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她倒是诚实得很,楚怀信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这几日舟车劳顿,她又瘦了许多,加之本就比楚怀信矮了一头左右,此时被楚怀信抱在怀里,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楚怀信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帮她按摩,感觉身下的人腰上软肉都不在了,心疼地一叹气,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早上和官员们用了早膳,然后又带着苏清如林靖他们在城里转了一圈,派江明他们偷偷巡查了一下……也就这些了。” 他低头,徐绾嫣靠在他的胸口,一脸求知若渴。 楚怀信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了,在府中呆的无聊?” 徐绾嫣又是摇头,“那倒是没有,昨天不是刚出去过?” 正是下午的时辰,府中静悄悄的,大抵都在休息,只偶尔传来几声修剪枝叶的声音,徐绾嫣眼睛半眯,又是谁在折腾院里那些花,下次不要说自己爱花了,难为他们看护那花看护得比伺候爹娘都亲。 屋中没燃烛火,太阳斜斜的,转到了院中的另一侧,于是这房间就只剩下右侧的一半窗户能透进阳光来,被厚厚的布拦了一下,绕成柔和的光雾似的,在房内一团一团地簇拥着。 左右无事,离晚膳又还有一阵时间,徐绾嫣被楚怀信抱在怀里,寻了个合适的姿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喑哑着发沉,不知是谁先睡了过去。 窗外人们小声地忙碌,院子后面的小厨房升起炊烟。 这几日也就是这样度过去,府中的两位夫人或多或少地都邀请徐绾嫣一同游览,有时是在院中的花园,有时是在苏州城中有名的地界逛上一逛。 徐绾嫣心中也好奇得很,于是掂量着也应了约,有时还带上徐正思,美其名曰皇后娘娘的恩泽,徐正思却扬了扬眉毛,说是皇后娘娘的壮胆。 楚怀信这几日也很是有规律地忙碌,早晨天还没亮就醒了,中午不到午后就回来,若是赶上徐绾嫣睡着,他也就跟着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再起来用膳。 这样养下去,徐绾嫣气色好了不少,然而楚怀信眼下的乌青却愈来愈重,也不知是何原因,许是江南局势繁杂,让他忧心。 这日徐绾嫣正无趣地在院中闲逛,坐在了偏外院的地界,打着团扇坐在了一颗桃树的下头。 江南气候暖和,桃树早早就抽了枝儿,此时花骨朵挂在上头,似开未开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门外有人匆匆而过,一身长袍身上还束了甲,马尾扎的极高,往日圆润的脸都瘦了许多。 正是林靖。 也不知他急匆匆地做些什么,徐绾嫣也未动,只坐在那儿。 算算时间楚怀信也该回来了,许是他给林靖派了什么单独的活儿吧。 她没想惊动谁,免得惹了人行了大礼,彼此都约束着好不自在,没想林靖这个小武将对周围环境很是敏感,路过拱门的时候只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那儿的徐绾嫣。 他大步走过来,隔着拱门行了礼。 徐绾嫣忙叫起,“这样急匆匆的,去做什么?” 林靖这几日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快没有,此时听见徐绾嫣问话,一时之间还有种偷摸歇一歇的感觉,于是脚下动作停下来,站在原地应话。 他扯起个笑来,露出半边虎牙,“应皇上吩咐,回来取个东西,说是明天有用呢。” 徐绾嫣疑惑:“明天有用,今天这样着急吗?我看日头,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你们也就该回来了,何苦来回跑?” 林靖怀中抱着那东西,方方正正的像是账本一类的东西,这样机密的物件抱着它跑来跑去倒是不安全,还不如用的时候直接拿过去,也省的丢了掉了,到时候好生犯愁。 谁想林靖眼睛大了两分,“哪有呢娘娘,我们每日都忙到将将亥时初,这本子正好我贴身放着,给苏大人瞧一瞧呢。” “亥时初?”徐绾嫣眉心微蹙,“可是皇上……” 林靖了然于心,知道她是何意思,于是按部就班地回答,“皇上许是有他忙碌的事吧,这几日走的格外早,但该吩咐我们的事我们都照着办了,等着第二日皇上来查呢。” 徐绾嫣睫毛微颤,瞧见林靖跑出了满头的汗,挥挥扇子,示意他自去忙碌。 等到院中没人,徐绾嫣才抬头,同十五商量着:“他们每日都忙到亥时,可楚怀信正中午就回来了,对吧?” “是啊,皇上每日都是午膳过后回来的,有时正赶上娘娘午睡呢……”十五手中也握着扇子,为她轻轻扇去周围的小飞虫。 徐绾嫣琢磨事情的时候总喜欢咬着嘴唇,此时也不例外,咬着下嘴唇,她思索良久,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楚怀信登基不过一年有余,在先帝手里将满目疮痍的国家接过来,朝堂中几乎是一团乱麻,最近他才扶持了自己的人,算是整顿有些起色。 帝王家向来多疑,楚怀信又是那样细心钻研的人,朝中有些亲近的官员说皇上亲和的一个原因就是楚怀信喜欢把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要亲自去盯上一盯的。 若说他是犯懒,想将权力下放,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可是他回来之后都做什么了呢? 和自己一同补觉、陪自己游乐用膳、有时晚上还出门逛上一圈…… 还真像是微服私访来了。 徐绾嫣:“你有没有觉得,楚怀信最近太过粘人了?” 十五听见她这么问,一时还不知是什么意思,犹豫片刻,问道:“可是皇上以前也对娘娘这么好吧?” 徐绾嫣摆了两下手,“不太一样,从前他是怎样都过来陪我,可他要么是事情都处理完了才来冠荆阁,要么干脆直接带着奏折来冠荆阁批,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当甩手掌柜的时候啊。” 十五也跟着她思索,半晌点了点头,“确实是,皇上最近很是放松,祝参每天也见不着人,仿佛只有皇上一个人没在忙碌似的。” 徐绾嫣得了肯定,又往下说,“这几日你有没有关注过,他好像总是咳,我还叫小厨房做了梨汤喝?” 十五又是点头。 徐绾嫣站起身来,团扇轻点着鼻尖,心中一团乱麻。 总觉得楚怀信瞒了她什么似的。 十五:“会不会皇上又想给娘娘弄些有趣的玩意?” “希望是吧。”徐绾嫣长舒出口气来,微歪了歪头,“实在是太奇怪了。” “叫太医来吧,给楚怀信开副药喝,这几日估计也累着了,这才咳的。” 作者有话说: 来喽
第62章 猜猜 徐绾嫣回了院子, 日头渐渐落下去,眼瞧着又到了平日里楚怀信回来的时辰,不知哪里飘来大朵大朵的云, 将太阳遮了个严实, 今日天本就有些阴阴的,这样一来光线更是暗了。 十五拥着她赶紧回了屋, 她今日贪凉只着了薄纱,站在院中赏花之时还好, 能时时走动, 也有阳光照着,身上不至于过于冷。眼下光线弱了,她那薄薄一层的衣服怕是不够用,需得抓紧回屋换身更厚一些的。 屋中熏香断了又被重新点燃,今日新换上去的这根香条许是不怎么好, 初初燃起来烟大得很,攀缠着直往天上去, 等过了一阵才变成轻细的烟,蜿蜒着透着精致灵巧样子来。 索性徐绾嫣也不大在乎,也是好在这香的味道合了她的心意,叫太医查看过之后,她也就没再多事地换了。 桌上的茶是新换的,徐绾嫣喝了两口暖暖身子,就转到屏风后头,换了件暖和又秀气的小袄, 桃红色的, 映衬着她整个人气色都好上不少, 脸颊微红, 耳垂坠着三钳的小玉坠,又被她琢磨着换成了红玛瑙的,和她这一身也算是相配。 她在这头打扮自己,十五那头传来了消息,说许太医出门上山采草药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 徐绾嫣拆了头发披散下来,闻言还有些意外,“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还上山,有没有人陪着啊?” “有的。”十五应着,“好像祝参跟着去了。” “祝参?”徐绾嫣转头,祝参跟着他上山了,那谁跟着楚怀信啊? 十五看出她的意思,又说:“皇上身边好像是林将军还有几位大人跟着,再不济还有小厮跟着呢,总不至于出事。” 徐绾嫣迟疑地点头,“大概是吧。” 她瞥了眼水钟,水钟滴滴答答的到了下午,今日不那么困,也就没睡觉。徐绾嫣拿出张宣纸,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来画去。 不过是方才院中开了的花,粉粉黄黄挤挤挨挨的簇拥在一块,只开了几簇,也就没有百花齐放的壮丽,却也能勉强算得上是窥见春色。 她只略略几笔,就画得很是传神,虽是水墨,依旧灵动。 正画好了一幅,拎起来用书本将墨迹吹干,院中传来了丝丝杂声。 徐绾嫣抬眸,朝着院中望去,发觉是楚怀信回来了。 他这几日出门都早,走的时候自己正睡着,于是徐绾嫣也不知道他每天都穿着哪身衣裳出去。 于是每天的这个时候,徐绾嫣都像在年节时猜东西赌物件一样,猜测楚怀信穿的是什么颜色,头发是半扎着还是全束了起来。 即使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半睡半醒的,却依旧能在心中模模糊糊地猜一个样子来,睁开一只眼,看楚怀信轻手轻脚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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