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郡夫人抱着脑袋,原地跺脚惨叫,等到砂石落尽,她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眼神里再不复前一刻的嚣张与癫狂,只用恐惧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愣愣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背影。 虽然觉得和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但秦照咬咬牙,最终还是再次回头。 他站在门下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看着院子里狼狈虚脱的女人,冷冷道:“家国大义之事,你理解不了,本王也不强求你必须去懂得。你可以蠢笨,可以无知,甚至自私狭隘都没关系,没人管你,但是就有一点,本王今日警告你——别拿你的无知无畏去肆意诋毁中伤那些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理解的人。” 华阳郡夫人依旧是不服气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无知无畏,抵死不改。 最初一刻的恐惧过后,她眼中甚至因为秦照的话而再次染上怨毒的神色。 秦照看在眼里,只余深深的失望。 他说:“别再招惹到那个丫头跟前,本王这个护卫的刀指哪儿劈哪儿,准的很。” “你……你这是在恐吓我?”华阳郡夫人虽是拿出了最强的气势,开口时候也气若游丝,甚至浑身都在发抖。 “你说是,那就是!”秦照也不多说:“还有,一月之内,滚出京城,别叫我再看见你作妖!” “你……”这就又触及到华阳郡夫人的痛处了,她怒目圆瞪:“我若是不走呢?” 秦照一字一顿:“那便长眠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华阳郡夫人愣了片刻,然后就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癫狂的大笑出声。 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她这才勉强止了笑,嘲弄着再次冲着秦照挑衅:“即使你是父皇的嫡皇子,即使你如今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你杀我?别说你我同宗同源,你杀我天理难容,就哪怕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你还敢为了那个小贱人草菅人命不成?” 秦照意有所指的环视一眼她这院子,语气依旧波澜不惊:“皇家玉牒上,你早就是个死人了,让一个死人消失,你觉得对如今权势滔天的本王来说会有多难?” 华阳郡夫人就只是华阳郡夫人,宁嘉在京城有自己的长公主府,可是她如今回来,却只能委屈自己暂住在这方狭小老旧的院子里。 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现在的她,拿什么跟秦照比? “本王言尽于此,记好了,一个月!”华阳郡夫人恍惚了一瞬,就听秦照继续道,“多一天我也不等!” 她再抬起头时,长赢已经收刀入鞘,同时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 很快,两个亲卫自两侧抄手游廊上出现,主仆一行与来时一样,又是雷厉风行的消失。 等出了明月小筑,秦照的脾气与脸色甚至比来时都更差了,又交代长赢:“她不是个会听人劝的,盯着她,她若是胆敢试图接近闻家的人或是再去找那个丫头的麻烦,一个月也不用等,随时结果了她!”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053章 醉酒 秦照走后, 华阳郡夫人还瘫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而卢妈妈,则是自秦照出现那刻起就被吓成了软脚虾,既没敢往上凑,甚至也始终没吭一声, 这会儿更是自顾不暇。 然后被堵在后院的人, 眼见着看守他们的那两个凶神恶煞走了, 这才有几个丫鬟婆子互相壮胆结伴寻了过来。 “卢妈妈,刚才有两个煞神把宝金和宝银两位姑娘打晕扔后院……”一群人浩浩荡荡结伴来告状,人才出现在回廊上就有人扯着嗓子嚷开。 结果话到一半,脚步和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院子里华阳郡夫人面目狰狞的回头,一记眼刀扫过去, 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滚!都给我滚!” 华阳郡夫人这些年确实没吃什么苦。 先帝为了藏住她的身份, 给她寻的夫婿虽然名声不显, 但是由郭贵妃推荐亲自选定, 是郭家挑出来的人品样貌方方面面都不错的族中子弟。 郭贵妃自然更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又给了足够的银钱产业傍身, 可保她一生金尊玉贵, 安稳顺遂了。 所以,即使后来不做公主了,她被称作是皇家宗室的远亲嫁去了天水的郭家, 在得了郭贵妃的亲口吩咐后, 那边的人也都捧着她, 供着她。 这些年, 她依旧是嚣张跋扈,高高在上的, 对底下人更是不屑一顾, 颐指气使。 现在这副尊容, 算是毕生最为耻辱与狼狈的时刻,又被一群奴婢当场撞破,她自是气急败坏,眼神疯狂恶毒的几乎能够杀人。 那些个丫鬟婆子见了她这等模样,自然也是后悔不该沉不住气的找过来,恨不能自己就是个瞎的,再被她一吼,连忙又逃也似的赶紧往后院跑。 华阳郡夫人坐在地上,倒不是不想起来,实在是她确实被长赢的那一刀吓飞了三魂七魄,此刻两腿虚软,根本就爬不起来。 咬牙切齿的转头瞪向还且跪在门内的卢妈妈:“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卢妈妈连忙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过去。 将她搀扶起身,似是闻到一股难闻的骚臭味,狐疑的低头一寻,就看地面上居然湿了一片。 好在华阳郡夫人自己本身也被吓破了胆,并未注意到身边人瞬间嫌弃的眼神,主仆两个互相搀扶,一点点挪回了屋子里。 这整个宅子的下人,有些是一直在京替郭贵妃打理产业的,也有华阳郡夫人此次自天水带回来的,但这些人里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就只有卢妈妈。 卢妈妈原是郭贵妃给女儿寻的乳母,华阳郡夫人离京时,先帝只准她带走了这么一个知情人。 虽说眼前这位主子就是她自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是给一个小孩子把屎把尿和伺候一个失禁的成年人…… 这其中差别也是很大的。 为了保全主子颜面,卢妈妈强忍着恶心,甚至脸上都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的先找了干净衣裳给她换了。 等卷了脏衣服出去,勒令底下丫头直接烧了,又吩咐人烧洗澡水…… 她再折回屋里,就关了门,忧心忡忡道:“主子,安王殿下今非昔比,如今他手握重兵,连宫里的陛下都要避其锋芒……奴婢瞧他今日这的确是来者不善,不像是随便说说,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华阳郡夫人恨恨瞪着她,“她说不让我呆着我就得走?这天底下还轮不到他做主。我看他是被闻家那个小狐狸精下了降头了,为了替那贱人出头,居然登门来恐吓我?” 听这意思,自然就是铁了心的不肯走了。 卢妈妈十分了解她脾性,只听这个口风就知多说无益。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没有必要白讨一顿骂,索性也闭了嘴。 院子里台阶地面都被拆了,等伺候完主子沐浴,她就声称要去找几个工匠修补院子,套上马车出了门。 这车夫并非京城人士,是他们自天水带来的,状元街这里离着宫城不远,卢妈妈让车夫先将自己送到宫城边上的一家绸缎庄,然后又给了他个地址,叫他照着地址去找人牙子牵线雇几个人明天修院子。 车夫知道在主子面前就她能说上话,自然也是不敢多问,随后又驾车走了。 卢妈妈却并未走进绸缎庄去,而是走到前面围绕宫城挖通的回水河岸边,往前又走了一段,沿着一处台阶走下河堤。 那下面,被台阶分开两侧,右侧一群妇人在大声说笑着洗衣服,左侧那边今日恰是停了一艘坏掉的小船,占了地方。 卢妈妈神情警惕又焦灼的扯着脖子张望了一番,发现小船后面有个垂钓者,终于心思定了定。 又一次张望四周,确定附近没什么可疑人等,这才凑了过去。 垂钓之人斗笠压得很低,不太容易看到容貌,只看他端着鱼竿的手,指骨修长,关节凸起有暗伤…… 卢妈妈似是通过这手便确定了对方身份,于是开口便是焦灼的抱怨与责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诓着我把她哄回京城来,说什么变天了,该有好日子了……我现在怎么瞅着倒像是你存心害我的。” 戴着斗笠的垂钓者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声音轻快悦耳的浅笑,闲闲道:“我什么也没做啊,而且……凭着我这区区身份,我能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后面究竟都会发生些什么。” 细品他这语气,竟是带了几分孩童般的憧憬与纯真的。 他说着,又兀自愉悦的笑了起来,认真询问卢妈妈:“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卢妈妈:…… 另一边,秦照离了明月小筑之后也没回安王府,而是带着长赢几个出城又去了趟京郊大营。 把上午被他揍了正趴着养伤的那群二世祖们拎起来,找借口一顿折腾之后又挨个胖揍了一顿。 这群家伙,多是家里不服管束的子弟,长辈们想靠着军中军纪森严,把他们送过来掰正一下性子,一群纨绔,也没有哪家会指望着这样的子孙来继承家业,是以他们今日在军中闹事又挨秦照一顿打,就愣是没一个敢回家告状的。 本来在军中拉帮结派的斗殴就是他们违反军纪在先,虽然回家告黑状,有些护犊子的老家伙们会上书弹劾秦照,可到时候深挖背后原因,他们也个个都跑不了,免不了也要被提溜出来教训治罪。 再者说了,秦照来了军营处理这事儿,他们不信皇帝会一点不知情! 明摆着就是皇帝卖他们各自家族的面子,不想追究他们闹事儿的罪责,他们要还不识好歹上赶着恶人先告状…… 到时候皇帝被赶鸭子上架,下令责罚他们一群纨绔,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还等于公然叫他们家族丢了脸平白做恶人,他们这不等于给皇帝穿小鞋找麻烦吗? 所以,一群人蹲在军营养伤,就刚好被秦照一窝端,拿来做了出气筒。 他心情不佳,在军营厮混了整个下午,一直到入夜时分这才酒气熏天的出来。 虽然喝的不少,但醉是不可能醉的。 主仆一行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打马进城,长赢看他走的方向不对连忙出声提醒:“殿下……回王府走这边要近些。” 秦照酒气正上头,有些含糊的道了句:“我去太师府。” 他去找他媳妇,长赢自是不会拦。 结果—— 他自己没走几步突然又猛地收住缰绳。 长赢以为有什么事,连忙打马追上去,就看他正低头扯着自己衣裳左看右看,又把袖口凑到鼻下使劲闻。 就在长赢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之前小解时掉茅坑了…… 又听他喃喃的道:“不行……得先回府沐浴,再换身衣裳。” 长赢:…… 虽然不该多嘴,可长赢实在没忍住:“咱们两座府邸离着不近,来回一趟要多花好些时间,再者说了……这大晚上的仓促见一面,黑灯瞎火的谁还会挑剔您这衣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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