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下聘这日用不着太大的排场,却奈何秦照带来的人多,把阵仗起的太大,又招了闻家的不少亲朋邻里闻讯赶来凑热闹。 这样,本来准备只设在前院的宴席就不够摆了,只能男女分席,把女宾都临时安排到后院单独开了席。 因为秦照带来的那份聘礼礼单,沈阅心里大概有数,他应该差不多是搬出了他在京能有的所有产业了。 虽说这些东西,闻家不可能克扣她的,将来出嫁都是要她再带回去的,但是被秦照这么大张旗鼓的公然一过手…… 想都不用想,现在街头巷尾肯定已经又在疯传他们的这桩婚事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定,一顿饭就吃的颇是心不在焉。 吃完了饭,客人们便要告辞回去。 沈阅帮着两位舅母一起送了客,她自己席上多喝了两杯酒,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就喊了春祺:“今日厨房肯定忙不过来,你过去给我煮碗醒酒汤吧。” 彼时前院男宾的宴席那边还没散,舅母们都忙,她也不好过去见外公和舅舅们,就独自先回了月影轩,又重新翻看了一遍那份礼单。 春祺去的时间有点久,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厨房腾不出大灶,奴婢是借了个小炉子在院里看着煮的,小姐趁热喝吧,喝了正好歇午觉。” 沈阅推开手边的礼单,刚要去端碗,冬禧又从院子走了进来:“小姐。” “你不是被舅母喊去前院帮忙了?前院的宴席也散了?”沈阅问。 冬禧:“刚散,老宁王殿下也已经被送回去了,但是咱们未来姑爷醉酒,暂时走不得,大夫人安排他在前院客房歇着了。” 说着,冬禧也面露难色:“您也知道他那身份,大夫人也不好随便派人过去近身服侍,就让奴婢请您过去看看。” 且不说秦照的酒量深浅,就单是今日这样的场合…… 说他会没分寸的喝醉? 沈阅是一点也不信的。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看了眼桌上醒酒汤,示意春祺:“那正好,端着跟我走吧。” 她带着丫鬟,一路寻去位于前院单独的一个客院,沿路都是下人们在忙忙碌碌的收拾善后。 去到那院子附近,远远的就看见一张冰块脸的长赢杵在门口。 嗯,不用想也知道,生人勿近,怪不得她舅母发愁不知道怎么安排人来伺候里头那位主子。 “沈姑娘。”对着沈阅,长赢倒是一贯的客气礼让,不等她走近就挺直了腰板儿先问好。 沈阅侧目先扫了眼院子,果然,里面再没有别人。 “你们殿下睡的哪一间?”她问。 长赢朝里面指了指。 沈阅看他都站在院门外边,转身就自己端了醒酒汤,也没叫俩丫鬟跟:“你们也在这等着吧,我把醒酒汤送进去。” 里面屋子的房门虚掩。 她径自过去,抬起足尖轻轻一踢房门也就开了。 因为是客房,屋里陈设比较简单,主要三个大件—— 床,睡榻和桌椅。 彼时,秦照正和衣而卧侧身躺在那张睡榻上。 睡榻不算特别大,他又是好大只,要蜷缩起腿脚才能躺上面,乍一看去还显得委屈巴巴。 应该确实喝了不少酒,男人的肤色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红润来,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小排阴影,看着倒是挺乖。 沈阅进门,依旧还是用足尖将房门轻轻带上。 她脚步本来就轻,走过去,见男人还闭着眼一动不动,顿时就觉有几分好笑,又以足尖踢了踢他身下睡榻,没好气道:“你睡啦?那醒酒汤我放着先走了。” 话落,还没等沈阅真把托盘放下,榻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 他确实有点像是醉酒,眸色慵懒透着几分迷离笑意,反问道:“知道本王是骗你的你还来?” 沈阅依旧是先将醒酒汤放下,然后转身去床上抱了被子和枕头过来,一股脑儿全给他塞在背后靠着。 最后,她才搬了把小凳子自己坐在旁边,回了对方的问话:“应该的,殿下给我下了那么重的聘礼,我总不能不识好歹。” 秦照不满:“就冲着聘礼?” “嗯?”沈阅冲他挑了下眉。 秦照:“不冲本王这个人?” 他这人脸皮厚起来没下限,沈阅不与他拌嘴,直接递了醒酒汤过去。 男人却矫情的揣起双手,蹙着眉,一副理直气壮等人投喂的姿态。 沈阅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亲力亲为一勺一勺舀了醒酒汤喂他。 少女端庄又心细,哪怕是做着一件极微末的小事,也从容娴雅,看的人赏心悦目。 行伍出身的秦照,其实已经许多年未曾被人这般照拂过了,甚至他也不需要这么矫情的等人服侍,但这一刻,他就是懒散惬意的不愿意动。 一碗醒酒汤,一勺一勺不知不觉的就被喂到了底。 沈阅放下碗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沈阅又把一并带来的一杯温水递过去。 等他喝水漱了口,她放回茶杯,才又捡回自己的团扇,“今日聘礼的礼单我看过了……” “本王常年不在京城,府中也无甚人情往来,所以银钱器物这些东西,除了偶尔宫里赏的,还真不多,倒是颇有些宅院田地什么的。”还没等她斟酌完后续用词,秦照已经目露得意的接了口:“不怎么实用,但也贵在够体面,搬过来也不算辱没了你吧?” 他一副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戏谑语气,沈阅心情却颇是复杂。 她微微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一次试图确认:“您王府那宅子……当真也搬来做聘礼了?” 秦照:“过了户部的文书了,房契地契上都是你的名字。” 沈阅:…… “我不是说这个……”她不确定男人是不是故意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虽然说这个显得很俗很没格调,但她终究还是咬牙开了口,“就……您可知您今日把这些都做聘礼送过来了,那即使待到大婚日我还要带回去,以后这些也就只算我的私产了。” “哦。”秦照眼皮也没抬一下,懒洋洋的躺靠在一堆东西上,感慨:“那以后本王就成了寄人篱下的赘婿了?” 沈阅:…… 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交流了? 她正待气恼,又听他无比释然的长长一叹:“也行吧,赘婿也得算女家的私产,本王人也给你了。” 沈阅:…… 作者有话说: 一更。 嗯,第一次谈恋爱的老男人,没啥技巧,都是真心,爱她就给她所有的安全感,钱,房子,地,然后人是附赠的……
第056章 交心 沈阅被他这“妙语连珠”噎得说不出话, 正鼓鼓的生闷气,不想秦照还突然来了兴致,翻身一骨碌坐起来。 目光灼灼,盯着她, 拍了拍自己大腿。 沈阅不解其意, 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的?” 秦照表情严肃的又拍了拍大腿:“坐这来。” 沈阅脸上蓦的一红, 几乎在这屋里坐不住,下意识拿团扇挡住了大半边脸,“别闹。” “没跟你闹!”男人却板起脸来,“本王掏光了家底才娶上的媳妇儿,怎么……提前抱抱都不行?” 沈阅:…… 行吧, 她拿人的手软。 秦照今日这份聘礼下的分量的确远超她想象之外, 说实话, 拿的她心下难安, 甚至隐隐都能觉得压手腕。 秦照不肯相让,一直盯着她。 于是她也索性豁出去, 投桃报李。 可终究还是不好意思, 红着脸慢吞吞的起身,扭扭捏捏蹭过去,很轻的坐下。 嗯, 实在觉得尴尬, 屁股没好意思坐实。 秦照的手臂却顺势一把缠上她腰肢, 将她死死压在了怀里, 半真半假的搂着她抱怨:“瞧你这小气的?当真是好没良心。那以后本王住的府宅都是你的了,是不是拌个嘴吵个架, 哪天你一个不高兴还不得直接把本王赶大街上去了?” 这时节, 穿的衣裳已经都不是很厚了。 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 男人的胸膛似乎异于寻常的灼热,隔着几层衣物都隐隐能够感受到。 一开始沈阅被他锁进怀里,就觉得背后被烫了一下,出于本能的反应就要挣扎,但又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句话调开了思绪,直接窝在他怀里笑了个花枝乱颤。 她转头去瞧他,突然也就忘了紧张:“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泼妇,再者说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应该是受大家闺秀这具壳子约束的太久,这还是第一次秦照见她近乎畅快淋漓的笑。 少女的容颜娇俏,脸蛋红扑扑的,因为笑意过盛,眼尾微微蓄起一丝的潮气,越发衬得一双眸子明亮耀眼如星辰。 许是酒意上涌,沈阅这会儿胆子也大起来,不复素日里的矜持谨慎,甚至顺着秦照的话茬与他贫嘴:“到时候若真是吵架闹别扭……最多赶你去别的院子住,赶出府去多坏我的名声?别人还不得把我说成是不贤不孝的妒妇?” 她笑倒在他怀里,又干脆抬起手臂攀住他肩头。 衣袖滑落些许,露出一小段洁白如玉的手臂。 秦照稍稍侧目,就瞧见了她手腕上那两排她自己咬出来的、如今已经很浅很浅的齿印。 他垂眸望着怀中娇软俏丽的少女。 他喜欢看她如今这副模样,不用太端庄,肆意畅快,小情绪也展露的酣畅淋漓。 倒不是说端庄守礼的沈阅就不好,可他就是一直会打从心底里觉得她的那些“规矩”都是从小到大谨小慎微受过的委屈。 虽然他也承认,这些年闻家是不曾薄待,将她养得很用心了,可是女孩子的心思过于敏感细腻了,她又是那种相对比较懂事识大体的女孩子…… 很显然,住在外祖家他们再是宠爱她,也还是和被自己的生身父母带在身边给予的宠爱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就从起初她明明那么排斥与东宫的婚事,甚至到了深夜躲起来哭,恐惧不已的地步,结果却因为不想为了拒婚而连累到闻家,就一直忍在心里甚至打算把事情都自己扛了,这便可见一斑。 父母的教养,是天经地义,可闻家这些年对她的好,却显然被她当成是恩情了。 男人的大掌揉了揉少女柔顺的发丝,强压下眼底眉梢将要泛滥的笑意:“说你没良心还当真是没良心,合着本王一个大活人还不抵你那区区名声要紧?本王这可是下了血本来娶你,你便这般回报?今日本王都还未曾走出你家的门呢,你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算着怎么过河拆桥了?” 不过就是话赶话你来我往的几句玩笑罢了,沈阅知道他不会计较她的言辞。 笑闹过后,她又自他怀里挣扎起身,稍微坐直了些身子:“到底为什么这般兴师动众的下聘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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