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微疼和难过的。 想想她和秦照从相识到如今,也不过才只有短短三月, 这个人已经强势入侵, 在她心中占据了如此沉重的分量, 沈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重认知, 也叫沈阅狠狠的惊了一下。 她微微捏紧手中的团扇,脸色也着实称不上太好看。 秦绪见她终于止步, 就知自己这是击中了她的痛处。 女人就是女人, 成天到晚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也不过就是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那点事了, 争风吃醋都是本能。 他神情冷蔑的踱步朝女子僵硬站直的背影走去。 却又恍然想起—— 当初的沈阅在他的东宫后院却一直都是个识大体,进退有度,从不争风吃醋和耍小性子的合格太子妃。 她甚至还能将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全部安排的妥妥帖帖,包括时常僭越,无伤大雅到她面前使些小手段膈应她的柳茗烟,她甚至都能没有半点脾气的一再容忍。 做他的太子妃时,宽容大度,有容忍雅量; 如今嫁给了秦照,她反而斤斤计较…… 为了秦照身边有别的女人受挫? 秦绪原是准备拿捏她的,却不想这一战刚打响,也猝不及防的同时往自己心上先插了把刀。 在感情的事情上,男男女女本质上都一样—— 只有对他未曾放在心上的人,才是无所谓的。 曾经他以为沈阅只是性情冷淡,太过端庄无趣…… 这会儿却像是被他自己精心设的试探局狠扇了一记耳光。 心中妒火,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他绕到沈阅面前,就只走了几步路,却已然是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暂且压下自己心里不平的那一块,他讥诮的盯着面前明显受到打击而显得无措的女子:“你不知道?” 沈阅的思绪被他强行拉回。 她脑子这会儿有点乱,反应就慢了几分。 手指攥着,用力的掐了掐掌心,试图以痛感来刺激自己尽快冷静。 秦绪看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明显是有几分满意的,继续火上浇油:“安王他今年二十有四了,别说是皇亲贵胄,就是一个普通市井人家的儿子,又哪有无缘无故拖到这个时候不成婚的?” 沈阅抿了抿唇,暂时忍着没做声。 但是她的沉默落在秦绪眼里,就是溃败。 他继续我行我素往下说…… “他一直没给那位贺家女位份,那是因为朝廷立在中间,他们双方不敢公然的联姻勾结。” “贺家送去的那个姑娘叫贺红叶,身负军职,可以随意出入军营,常伴安王左右。” “她在南境军中还挺出名的,你若是觉得本宫的话不可信,大可以随便找从南境过来的人打听,其实也不止南境军中的人知道安王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京城这边比较关注南境情况的许多人也都知道有她的存在,只是……他们可能并不清楚她的确切来历罢了。” 沈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确认:“你说她是驻守北疆的定国公府贺家的人?” 秦绪承认他就是恶趣味。 在挑拨秦照夫妻关系的同时,更想刺激逼着这个在他面前总是伪装的贤良淑德的女人失态。 也不知怎的,他明明对沈阅没几分喜欢的,可也就是不甘心曾经是属于他的女人就这么主动抛弃他,转投了别人怀抱。 尤其—— 见不得她离开他之后还如鱼得水,过得那么好! 这样就显得他自己仿佛是个笑话一般! 可是他刻意渲染半天贺红叶同秦照之间的关系,最后沈阅在意的却不是她和秦照之间这四年究竟有多好,而是精准追究起贺红叶的出身来? 秦绪一愣。 但他随后就明白过来这女人在想什么了。 她以为贺红叶只是棋子,不配与她争吗? 秦绪的眼神,瞬间就又更加的收冷几分,他寒声道:“别耍这些小聪明,如果你觉得他对贺家就只是拉拢利用,那么你觉得他对你又会是什么?” 沈阅再次选择了沉默。 说实话,她这会儿脑子确实有点乱。 所以,和秦绪争执,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趁机从他这里套取更多的信息。 秦绪果然上当,以为她又是被自己刺激到失语。 于是—— 再接再厉! “贺家是武将,你家是文臣……”他说,“如果有朝一日,他将你们都利用完了,到了需要论功行赏之时,你觉得……你与那贺红叶,谁更有资格与他并肩,站在他身旁做他的正妻?” 女子纤长的睫毛忍不住的微微颤动,可见她就根本不是外表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动于衷。 秦绪开始满意的围着她踱步,像是观察一只困兽一般,用一种看戏一样的戏谑眼神全方位欣赏她的狼狈。 他说:“那位贺家姑娘本宫虽未见过,但是贺家专为着投其所好,选出来精心培养的女子,你要试试与她一争高下吗?” 他又说:“现在人在京城,你还有退路,好好想想吧,万一你跟着他去到南境,便再也无法回头。” 他还说:“本宫与太师是多年师生,总不忍你为了女子眼中所谓的情爱,拖累他们整个闻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上辈子的夫妻并不是白做的,他向来知道沈阅的软肋和把柄在哪里。 说话间,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最后两句话就放软了语气。 抬手,试图触碰女子的肩膀。 然则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像是触动了某种禁忌一般…… 本是神思不属,僵硬呆滞许久的女子突然十分迅捷的侧开身体,躲过了他的碰触。 秦绪手下落空,不禁愣了一下。 等他再回过神来,有些恼怒看向沈阅时—— 前一刻还表情惶然又茫然的女子,目光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 沈阅正视他的面孔,突然言辞犀利的开始反驳。 她义正辞严问他:“如若安王当真与定国公联手,朝廷在失去肖家鼎力相助的此等情况下,有几分胜算?” 安王与定国公联手能做什么?造反吗? 秦绪甚至一时有点不相信这话会是从一向严谨规矩她嘴巴里说出来的。 一瞬间的怔愣过后,他又于下一个瞬间暴怒,凶恶怒吼:“你大胆!” 沈阅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思路冷静又清晰的再给他堵回去:“不是太子殿下您先说的安王与贺氏勾结吗?臣妇一介内宅女子,哪里懂这些朝堂大事,自然您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了。” 秦绪被她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张了张嘴,同时脑中思绪飞转,在整合后续言语。 沈阅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紧跟着话锋一转,继续道:“至于我与安王殿下之间……你也不用再行挑拨。我信他,即使他是个火坑,我也跳!” “冥顽不灵!”秦绪觉得她是疯了,一再大逆不道的当面顶撞自己不说,还敢直接叫板,“他就那么值得你信?豁出去闻氏一门的生死不顾,也要信他?” 他再次抛出闻家这个杀手锏。 然则这一次,沈阅却直接笑了出来。 她的容貌本就生得艳丽,再穿着一身同样鲜亮颜色的衣裳,这个沐浴在阳光下的笑容就有点盛大的灼人眼了。 然则笑过之后,她再与秦绪对话时,表情又是冰凉且嘲讽的,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也凝了层刺人的寒霜。 她用戏谑又理所应当的语气反问秦绪:“那太子殿下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信您,而不信我自己的夫君?” “夫君?”毫无疑问,这个字眼再次刺激到了面前的男人。 秦绪已然有点暴怒的红了眼睛,他气急败坏:“本宫说过了,他娶你本就是别有居心。” “这么久以来,他待我如何,我有眼睛会看,而太子殿下您又是如何待我……这些话勿须多言,大家也有目共睹,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是了。”沈阅毫不退缩的反唇相讥。 她的眼神看上去比秦绪更恶意:“就在这样明显的两相对比之下,我脑子又没什么毛病,您觉得我该信您,而去背弃自己的夫君?” “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若不是别有图谋……凭什么秦照他就会突如其来的单单对你刮目相看?就算抛开那个贺红叶不提,这京中品貌俱佳的贵女又何其多?你凭什么……”秦绪咬牙切齿。 “凭我足够优秀啊!”沈阅莞尔。 她的容貌本就生得好,这样带了几分俏皮的笑意,更是生动的熠熠生辉。 她说:“家世、人品、样貌、才情,这些方方面面,我在京城闺秀中都是排得上名号,出类拔萃的。安王殿下要选一位合格的妻子,为什么就必须得要绕开我去选旁人?做安王妃,我不够格吗?” 毕竟—— 以世人的眼光,连太子妃乃至于将来的一国之母她都当得的。 秦绪大约是上辈子见惯了这女子不争不抢,端庄娴雅的模样,刹那之间竟是完全没有想到她敢于这般锋芒毕露,毫不谦逊的当面来反驳自己的质疑。 他整个人都被驳斥的哑口无言,怔愣在原地。 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太子殿下,也许我不是个完人,但至少在同个圈子里,我也绝不比身边的任何其他人差。”沈阅无视他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继续把话说完:“您的眼光独到,瞧不上我,并不代表在旁人眼里我也一样的一无是处。” 选妃宴上,秦绪当面打了闻家和她的脸,本来遇到这种事,君臣有别,她也就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甚至哪怕是后来有了秦照给她撑腰,沈阅也一直都是秉持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原则,从来都隐忍退让,绝不主动招惹这位太子殿下的。 可是这一次两次三次的…… 他们父子实在欺人太甚! 横竖已经当众撕破脸,她也不介意把所有怨气都发了:“还有,太子殿下,如今大小我也算是您的长辈了,请您务必自重,以后再不要多管闲事,对我的人生和我夫婿指手画脚。” 说完,转头喊了声目瞪口呆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冬禧:“走了!” 冬禧脑子整个都是木的,人也麻了,闻言就只下意识的小跑追上来。 沈阅没有直接甩袖而去,她仍是带着冬禧朝今日办赏花宴的花园走去。 冬禧一直浑浑噩噩,直到进了花园,听到四处欢声笑语的人声这才慢慢找回了自己一样。 她有些惶恐的四下看了眼,白着脸小声对沈阅道:“小姐,您……刚把太子殿下骂那么凶,我们还留在这啊?” 不怕他恼羞成怒,继续找茬儿吗? 沈阅这时候面上表情已经恢复成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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