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又能怎地,打不过就加入呗! 反正大多数人造反也不是真的为了当皇帝,就是为了能在乱世里活下去,如今既然能抱上顾安南这根粗壮的大腿,他们跟在后头小富即安不好吗? 好得很! 因此短短数日之间,前来拜会的什么“隆宁王”,“大兴王”,“大胜皇帝”层出不穷,如今公主府北边那个园子已经住满了“王侯将相”,也难为管着那边的胡樱小娘子都能记得住。 这些人都得先经过张鸿筛选一遍,够级别的才能见暮芸这个主母一面,剩下的都是鸿军师登记造册处理。天知道鸿军师那本“地方皇帝”名册都快记不下了! “换了几个月前,谁知道他顾安南是谁?”吕太白鼻子里哼了一声,带了点不明显的委屈道:“但他不见旁人,难道也不见我么?!” 他再不肯留,坚持要走,拉扯间里边忽然传来了男人低沉微哑的声线,辨识度不是一点半点的高,他含笑懒洋洋道:“吕小子,你也是做首领的人,耐性都让狗吃啦?” 谢川流与何三立即起身后撤一步,口称牧公;吕太白循声望去,只见后堂里转出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男的巍如山河,女的皓如日月,一穿玄锦,一穿浅金,她头顶刚到他肩膀,两个人走在一处却是说不出的和谐。任是天上地下去看,也绝对再找不出比这更相配的人物了。 何三惊疑不定地想,刚才老顾那句话听着耳熟,像他的调调,难道是主母有什么精妙法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调理好了?! 当然不是。 顾五岁手脚都是僵硬的,刚才那句话的腔调都是他临时学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也就会这么一句。想起那个要“吃人肉”的买主还在堂上,他更是不高兴,恨不得一步一看身边人,问问她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这番做派落在正堂三人眼中,活脱脱就是这位牧公的目光片刻也离不得帝姬,何三心里翻了无数个大白眼,要不是还有客人在,他这白眼就要翻到脸上来了! 谢川流神色一黯:“既然牧公来了,我四象营里还有事,先走了。” “好好,麻烦侯爷了,”何三赶紧道:“我送侯爷!” 何三送了人再回来,就见顾安南和暮芸在左右两个主位坐定,方才闹着要走的吕太白也红着眼圈坐在了客座上首。 三人都不说话,堂上只传来吕太白似有还无的哽咽声。 “顾安南,你真行啊。”他低着头,水渍在飘逸的衣料上落下两滩氤氲的水痕,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赞赏:“老师在天上看着,会高兴的。” 暮芸挥手叫人上茶,妩媚的眼微微眯起。 老师? 哪个老师? 她只是隐约知道吕家这个旁支子嗣与顾安南是少年相交的朋友,却不知道两人间还有这层关系。 但照理说不应该。 前任护国寺方丈给海汝峰算过,说他是天命帝王师,陆迷烟是个凭色相招摇撞骗的假和尚,他师父却是正儿八经修行过的,属于那种烧遗体能烧出一大盆舍利子的得道高僧。 他的预言如今已经印证了一半。 海圣人这辈子就两个正经徒弟,一个是已经殡天的先帝暮苑,也即暮芸的亲生兄长;还有一个就是顾安南——除开他俩,就只有一个没名分的暮芸受过他几年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导。 那这个吕太白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再者说,普天下都认为海汝峰是折在她暮芸的手上,这个吕太白要真是他徒弟,将来会不会撺掇顾安南和自己离心? ‘要么杀了吧,做得隐秘点。’暮芸心想:‘得道高僧的话该听还得听啊。’ 她杀心渐起,吕太白登时感到后脖颈凉飕飕的,一抬头对上帝姬的目光,浑身毛发霎时间便隐秘地炸了起来,手一松,茶盏掉在地上,跌了个粉身碎骨。 暮芸白皙柔荑上的翠玉扳指往下坠了坠,好似是已经去了的小小陆金蓝坐在她的手指上,不满地唤醒着她的良心。 “不妨事,换一盏来。”暮芸一眨眼,整个人又是清贵艳丽的模样,好似刚才那一瞬艳鬼附体似的人不是她一样。暮芸看着侍婢上茶,温声笑道:“吕先生从宁州来一趟不容易,印信带了没有?” 吕太白已经炸了毛,轻易收不回去了。他不肯再碰盏,目光在顾暮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惊疑不定道:“带印信作甚?” “交接宁州。”暮芸一手持盏,一手轻轻用茶盖撇去浮沫,动作沉缓清雅,盈盈如玉的手衬着碧色浓重的扳指煞是好看:“交情归交情,政治归政治——若不是来投诚的就请回吧。” 吕太白噌地一下站起来,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咬牙道:“顾安南,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何三一阵紧张。 他才五岁他能说出啥啊啊啊! 暮芸本要开口,却听旁边人已经往前坐了坐。 “顾安南是谁?”顾五岁坐得超直,一本正经地骄傲道:“我的名字叫牧公!” 暮芸:“……” 何三:“……” “你!”这话听在吕太白耳朵里又完全是另一种意思了,他像个弹簧似的窜起来:“你这是彻底不打算认我了!” “为什么要认?”顾五岁根本没给何三开口挽救的时间,起身往暮芸身后一站:“你给再多钱我也不稀罕。” 总而言之一句话,给多少钱也不卖身,我就要做童!养!相!公! 顾五岁固然有个幼稚到底的灵魂,却到底是占着顾大帅英武俊美的壳子,因为特意被暮芸嘱咐过不要做任何表情的缘故,看起来竟然也格外唬人。 何三抹了把脸:“这个这个,牧公的意思其实是……” “不要钱。”吕太白颓然地坐了回去,伤心地从怀里拽出一张纸票拍在旁边的小桌上:“铁矿如何?” 顾五岁开口就要问铁矿又是啥,暮芸立即一抬手。吕太白只见这外人面前生杀予夺握于手的中原将星立即闭上嘴站得笔直—— 乖得就他妈像个宝宝。 “顾十三!”吕太白勃然大怒,将仙人做派散了个干净:“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吕太白(一边烧纸一边仙男抽噎):“西出阳关无故人呜呜呜呜老师你看看他!” 地府的海圣人:在腌彼岸花小咸菜,勿cue ------ 明天过年了!给宝子们看点好登西哎嘿嘿嘿~
第73章 聊赠一枝春(五) 顾五岁霎时惊了, 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你怎么知道大帅正有别的打算?”暮芸赶在他说完之前补了一句,拉着顾五岁叫他稳稳当当坐下,安抚地拍了拍他手背。回身嘱咐许兰儿道:“听说上午雍州那边也来人了是吧?” 吕太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 “去, ”暮芸欣赏了一下他的紧张,微笑道:“请他过来。” 雍州地方军首领名叫雍怀忠, 是中原最早的那批起义军,此人原本同铁三石一样, 是个屠户,一见朝廷乱起来,二话不说就宰了当地知府。 “我为吕先生介绍介绍,”何三又不屑又骄傲地说道:“当时崖州危急, 我们顾家军需要时间调兵, 就想让雍州那边暂时先帮忙拦一拦楚军——哪怕是不出人,设些路障也好。” 吕太白:“呵。” 何三道人:“怎么?” “雍怀忠是不是说, 反正楚军也不会绕道去雍州,他死活不管?”吕太白盘踞宁州,和雍怀忠是老邻居了。他甩了甩手嫌脏似地说道:“占便宜的时候一样不落, 要干活的时候连他影子也捞不着。他那脸皮要是能扒下来贴在城墙外头,就是一百个楚淮也打不进去!” 他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十分刻薄,暮芸心说, 这乍一看光风霁月, 一张嘴嘴贱舌毒的做派, 还真有点海圣人的调调。 正想着, 脸皮无坚不摧的雍州地方军首领已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了。 此人身量不高,是个五短身材, 乍一看也算结实精悍, 只是满脸肥肉显得有些凶。也不知道雍怀忠被通知过来的时候是在做什么, 满手都是金银戒指,身上的锦缎扣子都没系好。 这“穷人乍富”式的穿衣风格,和当时牧州城里的使者“江东”倒有几分相像。 “大帅!我的亲大帅呦!”雍怀忠冲上正堂,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迅速地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一看到帝姬,眼睛忽然一直——然后迅速变出一张惨兮兮的哭脸,二话不说一个冲跪,直接抱住了没来得及躲闪的顾五岁:“求您救救我吧,您就是我们雍州的亲爹啊!” 他冲过来跪下的动作那叫一个连贯,吓得何三道人下意识往后仰:“您悠着点!一会儿膝盖别再磨出火花了!” “大帅,之前都是我狗屎糊了眼,您就饶我这一回!” 雍怀忠对这点挖苦充耳不闻,两手死死抱住顾安南两条腿,一张涕泪交加油汪汪的脸搭在顾大帅膝盖上:“眼看着那楚贼就要过雍州了——大帅,雍州也有好几万口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大帅!” 吕太白飞速伸手在自家眼上一揩,腰杆一挺,又是个不染凡尘的俗世谪仙:“有些日子没见,怀忠兄这手滑跪练得越发熟练了。” 雍怀忠眼泪横飞,险些将鼻涕也甩在顾安南腿上:“大帅!”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楚贼南逃,应该不路过雍州才是。”暮芸嘴角噙着一点缺德的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 雍怀忠不是很敢跟暮芸造次。 “我也不知道啊,天爷!”他还是不松手,头却更低了点,苦兮兮道:“谁知道那杀神脑子有什么病?非要绕道?!” 暮芸:“他当真要去?” “真!比我的心还真!”雍怀忠看出座上的牧公恐怕是个粑耳朵,朝着暮芸小碎步膝行道:“我出来时他他妈都快扣关了!” 暮芸的笑容更真诚了,明艳万方,晃得雍怀忠差点哭不出来。 楚淮当然不傻。 他来崖州时不路过雍州,那是因为他从洛阳来;回程时改了道——那是因为他要去长安取解药。 何三同暮芸对了个眼神,心头各自好笑。 顾五岁敏锐地察觉到了“大人们”暗潮涌动的龌龊,因为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而感到很烦躁,尤其膝盖上还黏糊糊的,更讨厌了。 “嗳,”没什么表情的俊美大帅兜着后脑勺拍了雍怀忠一巴掌:“你也是来买我的?” 雍怀忠捂着后脑勺,惊得心肝肺都在颤:“……买,买啥?” 何三要开口,暮芸却不动声色地阻止了,自己笑吟吟地捧着茶盏往后靠。 “买我!”顾五岁烦了,将雍怀忠踹了个趔趄,显见他从小就不是什么良善人:“我的肉就那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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