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搜寻关于“顾寻舟”这个名字,可仔细回忆后还是一无所获。 其实她并不算很了解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印象还停留在萧凌安入主东宫和刚刚登基的时候时常听到的那些权贵,他们之中并没有任何一家是姓顾的,不知是顾寻舟隐姓埋名,还是她有所遗漏。 她住得这间小屋恰好就在顾寻舟的对面,二人之间隔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院落,摆满了梅兰竹菊各种珍贵的盆栽,几个小丫鬟穿梭其间照料着,不过与其说是照料,倒不如说是一边照看一边玩闹,笑嘻嘻地互相推搡着。 顾寻舟身姿挺拔玉立地立于屋檐下静静看着,唇角的笑意淡然平静,分毫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这些小丫头也不怕他,乐呵呵地继续打闹着。 这一幕看得沈如霜有些困惑,这么看来顾寻舟似乎没什么架子,应当是个很好相与的富贵闲人,也不介意和没有见识的丫头片子同一屋檐下,那为何方才因为一串珠子就对她忽然间苛刻起来呢? 夕阳的暮色映照在院落中,顾寻舟如松如柏般的身影投射在素色墙面上,与周围挺拔的竹影相互映衬,如同随意描摹的水墨画,沈如霜默默想着心思,一抬眸却刚好撞上顾寻舟的目光。 顾寻舟原本含笑看着嬉笑打闹的小丫头,眸光温润柔和,却在触碰到沈如霜的那一刻忽然间变得淡漠起来,仿佛带着疏离和戒备,眨眼间就没有了方才的温度,让沈如霜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险些以为是她看错了。 就算她有心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但并没有做其他冒犯的事情,更没有在顾寻舟不收留她的时候死缠烂打,再者她一个弱女子也不会有威胁,顾寻舟究竟为何要这样不待见她呢? 沈如霜又是好奇又是不甘,想要上前不服气地问一问,却踌躇着没有迈动步子,终究是缩了回去,毕竟他是主她是客,能够收留就应当感念在心,不应该再去探究其他的东西。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顾寻舟冷冷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周身进了屋子,好似不愿意再看到她一般。 这下沈如霜更加无辜和莫名其妙了,无奈地叹息一声后不再多想,权当是此人看不惯她没有交代一切,知足地转身进了屋子,轻轻将门关上了。 * 太后薨逝之后,皇宫之内乱成了一团,太妃太嫔中无论恨她还是敬她的人都要循例赶来哭一场,慈宁宫的宫人和太后的几个心腹也彻底没了心神,宫殿之内哭喊声此起彼伏,凄凉又让人心生烦闷。 起初萧凌安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万分镇定,但是听完太后临死前的一番话后就变得恍惚起来,无措地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的人群,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慈宁宫,缓缓地走下台阶。 转眼之间,霜儿从他身边逃离了,阿娘也丢下他离开了,而他还要强撑着独自面对这些麻烦事儿,甚至根本不知太后和皇后同时从皇宫消失,应该怎么向天下人解释。 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那些看中天命气运的老臣和百姓又怎么能够接受呢? 可是还未等他有这个闲心去细细思忖后面应该如何过下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圆乎乎黑点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惊慌失措的贤太妃,一边追着一边喊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点儿,千万别摔着了!” 摇摇晃晃跑在前面的正是阿淮,滚圆的身子刚有了些力气,能够快些跑上几步,在听到一些风声后就立刻不顾一切地找上萧凌安。 方才他乖乖听阿娘的话去贤太妃那儿玩,贤太妃对他不错,又是好吃的又是念话本,直到日暮时分才想起来要回去,可就在这时,玉竹姐姐忽然过来说阿娘忙了一天太累了,没有精神照顾他,就让他在贤太妃这儿留宿一天。 那时候他失望又难过,嘟着小嘴想着阿娘似乎从来没有抛下他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把他带在身边看着,这回怎么不一样了?难不成是阿娘不要他了? 但是阿淮很快就兀自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阿娘时这个世上最爱他最在乎他的人,怎么可能不要他呢?一定是累坏了,所以才会这样,他不应该再去打扰的。 谁知一觉醒来还是没有等到阿娘,后来有人慌慌张张地凑到贤太妃身边耳语,虽然他听不清楚,但是心里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一直等到天色渐晚才找到机会从贤太妃那儿跑出来。 萧凌安这才想起来,除了他所想到的麻烦以外,最难交代的其实是阿淮,心口骤然间缩紧,眸光心虚又愧疚地垂落在他小小的身子上。 “父皇,阿娘呢?阿娘在那里?” 阿淮根本不听身后贤太妃的劝阻,直接扑到了萧凌安的腿边,死死抓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手,柔嫩的小手都皱成了一团,掌心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白色,葡萄般水灵的眼睛中尽是慌张不安,眨巴几下就盈满了眼泪,呜咽道: “阿娘是不是走了?是你把她赶走的吗?” 萧凌安瞬间慌了神,心疼地蹲下身子将阿淮揽入怀中,不知怎样才能让这个孩子接受眼前的一切,听了他的质问后更是哑口无言。 他当然不会赶走霜儿,相反他想要千方百计留住霜儿在身边,想要和她一起和和美美地把阿淮抚养长大,但是一切都适得其反,他所有的心思都让霜儿走得更加决绝,一次比一次狠心缜密,连一丝念想都没有留给他。 这么算来,所有的挽留都变成了驱赶,所有的用心良苦变成了费尽心机,正如姚念雪所说的那样,霜儿是因为他才会狠下心来连阿淮都可以抛弃,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见萧凌安不说话,阿淮以为一切都被他说中了,当即就愤恨地推开了萧凌安,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滑落泪水的眼眸死死盯着萧凌安不肯移开,拳头用上了全身上下的力道狠狠捶打着萧凌安的心口,哭喊道: “为什么?阿娘明明那么好......都怪父皇,阿淮最不喜欢父皇了......” 阿淮的这点力道并不足以让萧凌安感受到疼痛,但是他的每句话都刺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愧疚和悔恨在刹那之间冲破了防线,眼眶酸涩发红,任由阿淮在他身上发泄着。 难道这些年真的是他错了吗?为何到头来所有人都弃他而去,就连他亲生的儿子过了这么久也不愿意真心待他,对他没有半分信任,会下意识觉得是他毁了一切。 就在这时,安公公急匆匆地赶来禀告,神色半是失落半是激动,用目光瞥了一眼阿淮,得到萧凌安的示意后才开口道: “启禀陛下,奴才刚收到的飞鸽传书,派出去寻找皇后娘娘的那些人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哦!今天回来晚了,一更延迟了半个小时,给大家发红包补偿吧~
第106章 寻她(二更) 闻言, 萧凌安和阿淮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一颗心骤然间被揪得很紧,声音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 问道: “怎么说?” “回陛下的话,因为吩咐过不能声张, 所以只能暗中查探状况,有人说在城南的码头看到过与皇后娘娘极为相似的女子,可是只看到身形,她的面容用一块丝帕包裹着看不清, 问了路就坐船离开了。” 安公公起初说的有些激动,但是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微弱,望着萧凌安的脸色从阴沉到燃起希望后更是卑微胆怯地埋下了头, 硬着头皮轻咳一声继续道: “只不过,派出去的人打听了一路,在京城水域之外几里路的地方就断了消息,那里是好几条大河的交汇之处, 来往船只本来就多,现在又正值春季,东南西北的都有,不知皇后娘娘究竟是去了哪一处......” 话音刚落, 萧凌安眸中的光亮慢慢黯淡下来,扬起的唇角随着安公公的话被慢慢抚平, 无奈又落寂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搂着阿淮靠在自己的身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不悦地瞥了一眼安公公道: “终究是没有踪迹, 这算是什么消息?” “奴才该死, 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让陛下白高兴一场。”安公公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仰视了萧凌安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 “敢问陛下,往后还要不要找?又应当从哪里开始找起?” 萧凌安沉默片刻,思忖着安公公所说的交汇之处,那儿他亦是有些印象,确实是极为宽阔的一片水域,四通八达可以通向大梁各处,不过西境荒凉,北境偏远,又是边界冲突频发,寻常人去了很难活下去,霜儿应当会避开那里。 那就只剩下东边和南边了,若是要都找一遍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地势辽阔复杂,又多山地丘陵,连萧凌安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要找多少年才行。 南方是霜儿的家乡,但是霜儿应该不至于去一模一样的地方,剩下的东边又完全未知,他拿不准霜儿会不会选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过下去,会不会重新熟悉一切。 思及此,他才发现他一点都不懂霜儿的心意,地方都局限在两个方向了,他连霜儿更倾向于哪里都不能感知到,心中又是一阵钝钝的痛,垂首望着阿淮问道: “阿淮,你想快些见到阿娘吗?” 阿淮一直以为是萧凌安赶走了阿娘,本来还在和他赌气,愤愤不平地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和他说话,现在听他这么问瞬间来了精神,眸光雪亮地转过头,认真郑重地点点头道: “当然想!父皇若是能找到阿娘,阿淮就原谅你!” 听他这么说,萧凌安心间好受了一点,如果真的能够找到霜儿,阿淮也是可以挽回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蹲下身子与阿淮的头顶齐平,疼爱地帮他整理着衣领,抚摸着肉乎乎的小脸蛋道: “好啊,那阿淮就和父皇说说,阿娘平日里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比如她想去哪里,或者是梦见过什么地方呢?” 阿淮托着下巴较真地思考起来,但是平时这些东西也没有留心,萧凌安突然提起他也没有印象,脸色纠结又为难,两道小眉毛愁苦地皱在一起,一副小大人的苦恼模样。 “是这边,还是那边?”萧凌安耐心地引导着,分别朝着东边和南边的方向指了指,还细心地描绘了这两个方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会有什么样的地势。 阿淮似懂非懂地听着,懵懂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有,只是一边听一边不知不觉地点着头,很是认真专注,在萧凌安说完后眸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快些告诉父皇,这样阿娘就能快些回宫了哦。”萧凌安尽量保持着温柔和耐心循循善诱道。 阿淮伸出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刚想开口指向南边,但是斜睨着萧凌安的时候总觉得父皇的神色不不对劲,不像从前那样温和中带着淡然,倒像是故意如此,心中蓦然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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