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宴自然知道,这莲花她是为谁种的。 然而当初植下莲花时,对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只道: 嫂嫂这些年照看林家,万分辛苦。只要嫂嫂想要,区区一池莲花算什么。 眼下,看着残败的红莲,葭音更难过了。 如今的镜容,又恢复了先前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甚至,比之前还要无情无爱,无欲无求。 若说之前是目光清冷,现在的镜容,是目光冰冷。 这让葭音想起来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圣人大爱,却也无爱。 她应该高兴才是。 她的月亮又升了起来,高悬于天际,无声地照亮了整片黑暗。皎皎清辉投落人间,普照着、滋养着万物。 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啊。 可为何,方才在宴席之上,她瞧了对方许久,心中竟隐隐有着期待。她期待着那人能够转过头来,隔着喧闹的人群,再与自己对视一眼。 她还是有些自私。 葭音一阵恍惚,竟忘却了身侧还是一汪水池,不等回过神,右脚已猛地一悬空。她瞪大了眼睛,刚准备下意识地叫出声,忽尔一道檀香至。 那人伸出手,护着她的腰身,将她揽住。 始料未及地,她跌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他的袈裟有些大,手臂极为有力,让葭音一下子扑至佛子胸膛处,只一瞬,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只一瞬,她便开始心慌意乱。 葭音原以为,自己的那颗心,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学着那人进修医术,悬壶济世,代替着长跪于辟谷殿的他,做好本属于他的每一件事。 心中只期盼着,佛祖在上,能够宽恕她的罪过,宽恕镜容的罪过。 趴在镜容怀里,少女一阵怔忡。 抬眼时,只看见他光洁如玉的下巴,和原本冰冷的双眸。 镜容也低下头,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挂满了泪痕,像一只委屈的小猫,窝在他怀里,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紧紧抱住。 佛子眸光顿了顿。 他抿了抿唇,睫羽翕然一动,原是想冰冷着声音,可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去。 镜容定定地看着她,微风带着他极轻的一声叹息: “哭什么?” 葭音惶然回过神,往后倒退半步。 只见他垂着眼睛,瞧着她缩回袖子里的手。 “不是学医了么?”不是医术很厉害吗? “什么?” 他似乎在遮掩着什么情绪。 “之前给你开的药,不会学吗?” 少女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委屈道: “我学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二合一) 她体寒, 无论是冬日或是夏日,都手脚发冷, 冰凉一片。 之前镜容给她开过方子。 喝完那药, 葭音果真觉得自己的身子没有之前那般虚冷了。 只可惜她学医三年,始终研究不出来当年的药方。 佛子垂下眼睫。 她的手极冷,像是冰凉的玉, 刚刚无意拂过他的手背。反应过来后,葭音忙不迭收回手, 清丽素白的脸颊上,泪痕还未干。 镜容无声地凝视着她。 她躲在后山无人处,连凝露也不带,一个人偷偷地哭。 细肩颤栗地抖动,只一眼, 就让人心生了许多保护欲。 “黄芪、人参、党参,都是温性的补气类药材。当归、枸杞、川芎, 滋补养血, ”镜容温声道, “我之前给你的方子, 主要是给你活血利气、祛除阴湿的。你也学过医, 应该懂这些,没有什么特定的方子,若是还想加其他的, 辅以鹿茸、巴戟天。” 葭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轻, 很低,眉眼顺遂, 看上去乖巧极了。 时至如今, 看到镜容, 葭音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开。 她是想靠近他的,想接近他,想拥抱他。 可转念又一想,三年前的雨夜,她是以怎样决绝的口吻,说出那般残忍的话。 ——镜容,我从未爱过你。 ——我对你,向来都只有色.欲。 镜容一定被她伤到了。 不然为何重逢时,他的目光那般冰冷沉寂,几乎不带有任何的悲与喜? 忽然,院门口传来呼唤声。 “二夫人,二夫人——” 是在找她。 葭音心下一紧,也顾不得看镜容脸上的表情了,直接把他推到假山后。对方眉心微微一动,高大的身体任由她摆弄着,只低垂着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葭音的脸颊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被眼前之人这般注视着,她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好似好冲出胸膛。 呼喊声越来越近,她看了一眼镜容。自己和他这般……好似是在后山偷情。 现下,她是在偷藏“情.夫”。 似乎看出了她面上的窘色,镜容抿了抿唇。他的唇依旧很薄,高高的山头将日光遮挡住,佛子面上落了一片阴影。 他的眸光也落在那片阴影中,轻微地摇晃。 抢在那群人寻来之前,葭音绕过后山。 “什么事?” 她的声音冷静而镇定。 家仆见了她,不知怎的,居然支支吾吾起来: “二夫人,不好了,前堂出事了。前来贺喜的周家夫人,在周三公子身上发现了一方帕子,有人认出来……是您的。” 葭音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帕子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她随着仆从匆匆赶到前堂。 林子宴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他特意将门闭上,免得人多眼杂,再传些什么出去就不好了。 见了葭音,青衣男子抬起头来。 “嫂嫂。” 他知道,自己这个寡嫂,生得极美。 方才小悯容的抓周礼上,就有不少公子哥儿偷偷看她。 葭音微皱着眉走上来。 她根本不认得眼前的周三公子。 可这帕子……的确是她的。 周三夫人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泼辣,几乎快要揪着自家夫君的耳朵同她对峙了。见了来者,女子眼中生起愤恨之意,一口咬定是葭音勾.引她家男人。 周三夫人的叫骂声很是难听,林子宴在一边咳嗽几声,忍不住道: “周夫人,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我嫂嫂她不是这种人……” “误会?都私相授受了,还有什么误会的,难不成这帕子还能自个儿长脚飞到我家夫君怀里?” 说这话时,正被她揪着耳朵的周三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 “行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莫再说什么这帕子是你偷偷捡的。在家里头窝囊,在外面你也窝囊,怎么,你就这么怕她啊?!” 周夫人又狠狠地剜了葭音一眼。 镜容与镜无走进来时,恰好听到: “林三公子,您还要袒护这个狐狸精啊。她还没进门就克死了你兄长,长得一脸狐媚相,抓周礼上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呢!” 她越说越兴奋,注意到走进门的圣僧,忍不住继续道: “要我说啊,这样的脏女人,早就应该浸猪笼了。成日里就知道与男人眉来眼去、丢帕子传情,自己死了夫君,反过头来勾.引别人家的夫君。今日圣僧也在,我真是替你丢人。你这样的女人,真是脏了圣僧的眼、污了圣僧的耳。” 言罢,她又假惺惺地朝镜无镜容二人一福身,“二位法师。” 镜容不咸不淡地睨了周夫人一眼: “嗯,的确是脏了我的眼,污了我的耳。” 周三夫人不知他在说谁,还以为镜容也在帮她,不禁更洋洋得意了。 “今日林公子与镜容圣僧都在,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只要你跪下来给本夫人道个歉、磕个头,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日后只要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我就不再提及此事,如何?” 那人一双丹凤眼,咄咄逼人。 葭音笑了笑,走上前。 林子宴原以为她要给周夫人跪,下意识去拦她,谁知,少女快速抽过他手中的小扇,步履缓缓,来到周家三公子面前。 葭音握着扇子,用扇柄,轻轻抬了抬周公子的下巴。 周夫人快要气炸了。 这是什么,当着她的面调.情么? 谁知,眼前的女子仅是一眯眸,迎上周三的目光稍一打量。 少女美目潋滟,身上的香气很好闻。 周公子痴痴地望着她。 葭音收回手。 “确实是脏了圣僧们的眼,”她把小扇放在手里,嘴角噙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 “你的夫君,胆小,窝囊,好.色,愚蠢。” 葭音看着周夫人,极为怜悯的叹息道: “像他这样的男人,也只有你能瞧上了。” 对方面色遽然变得煞白。 葭音完全不理会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你什么意思?” 一骂骂一对儿。 周夫人显然不服气,想上前去抓她,林子宴一抬手,让人将泼妇拦住。 “表面意思。” 她站在门边,踩在一束光线上。她明明是那般纤弱的身骨,却镇定地看着前来挑事的女子,不卑不亢扬起下巴,“我是说,您的男人,我压根儿就看不上。” 她喜欢的男子,是月,却无关风月。 他是清辉皎皎的月,是高高在上的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她喜欢的男子,是要穷尽一生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给佛祖之人。 葭音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镜容,兀自往门外走。 她全然不知晓,在自己刚走出殿门之后,周夫人气不过还要来抓她。 佛子只扫了那帕子一眼,声音清冷道: “帕子上的纹路似乎是小孩虎头帽上的,你说林夫人将绣着小孩虎头云纹的帕子给周三公子,是何意?” 悯容的虎头帽是葭音亲自做的。 为了绣好其上的每一针每一线,她都先在帕子上面试花纹。 闻言,她立马摊开帕子,正如那僧人所述。 周夫人面色又是一白。 镜容也懒得再与她周旋,冰冷的目光掠过那女子,转过头来时,恰好与堂上的林子宴对视。 林子宴目光带着探究,落在他身上。 佛子神色淡淡,波澜不惊地望过来。 反倒是林三感到一阵促狭与压迫感,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 葭音走到堂外。 今日是林家家宴的最后一天,宾客们酒足饭饱,陆陆续续离府。 今天也是梵安寺僧人们离府的日子。 时过申时,日头不似正午那般毒辣,夕阳还未染上来。葭音一个人坐在水榭前,看着客人们同林三道谢,而后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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