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明明他二人已经成婚,他在打雷之日的心痛之症, 丝毫没有减轻, 闹得她每次看到打雷, 都得急急回家照顾他……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相信她的心,还是不相信他自己? 沈青梧沉默着。 她不确定他怎么回事,她要再看看。 此时此刻,沈青梧偶尔回神,听到张南屏吞吞吐吐:“……我确实觉得,于情字一事,张相过于顺利,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张相昔日,又不喜欢沈将军,人心怎可能变得那么彻底……” 当着人的面,说人坏话。 沈青梧叹为观止:张南屏的脸皮,还是厚的。 张行简则失笑。 张行简笑问:“嗯,怎么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张南屏满面通红:“……” 沈青梧心想:自然是因为人家要脸啊。 张行简笑着:“好了,我也不为难你。有人喜爱拙荆,我心里是高兴的。我邀你来家,也没有其他目的……你不是要赶考么,书温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难处?” 张南屏:“……” 张行简为他出主意:“我与明年的主考官,关系不错。你可以去拜访拜访,虽然他不可能告诉你科考题目,但你若真的能中举,那他就是你的座师了,提前认识,总是有些好处的……” 张南屏涨红脸:“你在羞辱我吗?” 张行简惊讶:“我在惜才。” 沈青梧看院中树上一只蜘蛛结网,看得津津有味。 张行简便维持那风度,继续和张南屏说些闲话。有时候是一些东京的有趣风土,有时候是哪里的书舍集聚的才子多一些,有时候是哪里的客栈便宜,有时候是哪里的酒肆最热闹,漂亮年轻的娘子们最喜欢去…… 张南屏撑着,忍着自己的羞愧:我想撬他墙角,他报我以桃李。 张行简再给他增加压力:“我像你这么大时,最喜欢到处玩了。” 沈青梧看他一眼。 他像张南屏那么大时,正在和朝堂上的孔 业斗得你死我活吧。 张南屏故意激他:“张相年轻时,也喜欢去花楼,喝花酒吗?” 张行简知道他的意思。 张行简弯眸:“去过啊。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沈青梧目中闪烁。 他年少时,除了读书,又能去过哪里?街巷中传出来的“月亮”戏称,都是他登位的手段罢了。 越这么说下去,她越觉得张行简……可怜。 沈青梧倏地站起来,淡声:“别说了。” 张行简和张南屏双双看着她。 张南屏兴奋:她终于发现她夫君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吗? 张行简凝视:他家这位性格与众不同的小梧桐,又要给出什么精彩的答案呢? 沈青梧看着张行简,冷声:“不要装可怜。” 张行简:“……” 沈青梧冷漠:“我知道你的心思。” 张行简面无愧色,只笑一笑,挽袖喝茶,掩饰自己被妻子揭穿的尴尬。 而张南屏满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尤其是,沈青梧转头对他说:“我们家这位张月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话,你一句都不用当真,省得他卖了你,你还为他数钱。” 张行简干咳:“梧桐……” 沈青梧依然和张南屏说话:“但是他说让你多读书、拜访座师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对自己好的事,哪怕他有利用之心,你也可以一听无防。 “张月鹿算计心多,但没有害人之心。只要你不过分,他这些手段便会只停留在如今的地步,不会往前多走。你与我到底同行一路,又在剿灭山贼一事上帮我们良多,到了东京,我还是可以照顾你一下的。” 沈青梧:“去读书吧,考试吧。” 张南屏怔怔看着她。 她的干脆利索,吸引着他。 但这种冷漠,又让他意识到,沈青梧不会和张行简分开。沈青梧也许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听话听音,张南屏不是蠢笨之人…… 沈青梧句句不维护张行简。 沈青梧句句都向着张行简。 那张南屏……想争什么呢? 张南屏低声:“沈二娘子,我能私下和你说几句话吗?” 沈青梧:“不必。你要说的,你早就说过了。我要说的,我也早说过了。喝完这盅茶,你也该离开了。” 张南屏无言。 张南屏饮茶。 茶香缕缕,沈青梧背对着张行简,盯着张南屏。 她看张南屏失魂落魄,狠心如她,只是舒了口气。她对张南屏的好奇点到为止,但她会记得他——也有人,喜欢过沈青梧。 张南屏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双眸泛红,唇动几下。 他有满腔话想说,但他知道自己不必说了。 他拱手告退,转身离开。而也许是他精神不佳,也许他就是那么粗心的人,他转身之时,袍袖飞甩,溅上桌案。桌上的茶壶被带动,向旁摔去,正好摔向张南屏的方向。 壶中热水浇出…… 张行简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旁边的沈青梧已人如鬼魅,瞬间出现在了情敌身边。 沈青梧快速地,一手将茶壶击回桌案,一手拽住张南屏手腕,把张南屏往旁扯,免去热茶浇灌之灾。 这变故,让人惊愕。 张南屏心跳砰砰,看这个又一次救自己的沈二娘子。 然后在此时,身后“砰”一声,“嘶”一声。 沈青梧和张南屏双双扭头,见张行简被茶壶中的热茶烫到了手。 张南屏:“……” 张相强忍着痛,向沈青梧望来一眼。 他手上湿淋淋,袖子湿一片,眸中清润乌黑如同含泪,实则没泪,但这样更衬得他雅致而可怜……他拢着眉忍痛望来,张南屏便察觉沈青梧握着自己的手腕松了。 张行简吐出一个字:“疼。” 沈青梧面无表情。 张南屏脸皮直抽。 他忽然想到张行简冒充弱冠之龄——此时张行简这副样子,说是年少,也不为过。 他见沈青梧推开他,登时跳去她夫君那里,搂住了她夫君的肩,十分关切她夫君:“你被热茶烫到了?你怎么做的?” 张行简轻声:“有外人……” 沈青梧回头,看向张南屏。 张南屏:“沈将军,你……” 一道内力凝成的气打得他向后退两步,张南屏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 他起初以为是沈青梧,惊愕瞪大眼。 但他再定睛一看,那伏在沈青梧手臂旁的张行简,微微对他露出一笑。 张行简冲他眨眨眼。男人之间的炫耀与俯视,自他眼中清楚无比地透出。那眼神在说:你拿什么和我比?你处处输给我。 张南屏:……他会武功?! 张南屏被那内力封住了喉咙,说不出话。他气得在心里大骂,想自己看错了此人,自己明明知道这人曾经怎么骗沈青梧,竟然还会在这人对自己温声细语时,相信此人…… 张南屏忿忿抱拳,告退而去。 不多时,回到寝室。 沈青梧看张行简慢条斯理地给他手背上烫出的水泡上药。 她就靠在墙头看。 金帐流光,罗纹若云海浮动。 日光微微,衣裳半敞,张行简行动不便,笨手笨脚,向她求助:“梧桐,你帮帮我。” 沈青梧:“……你真是自作自受。” 张行简干咳。 张行简轻声细语:“梧桐,我是帮你考察此人——此人才智有缺,还惯会装弱装可怜,博你同情心。他不过想把你当护卫用,要你保护,你可不能被这种人骗了。 “他与你不相配。” 张行简叹气:“他连我都不如。除了年纪比我小,没有一点胜过我。” 沈青梧:“万一我喜欢年龄小的呢?” 张行简微笑:“我告诉他我弱冠之龄时,他并未怀疑。” 言外之意是:你要喜欢姐弟恋,我也可以上。 张月鹿摆出一副任她驱使的模样,能屈能伸,他没有玩不了的。 沈青梧忍不住笑了。 是。 张南屏装弱手段不好。 他可比不了你心狠,直接把手烫伤。 沈青梧:“没有你玩不了的?我想要的野合呢?你给了吗?” 张行简:“……” 沈青梧低头揉着夫君微红的下巴,道:“自然,我与谁都不配,只与你天仙配,是不是?” 张行简眼波流转。 他掠过之前野合那话,笑盈盈,故作害羞:“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第112章 婚后(冬天) 婚后第三年。 沈青梧跟着女帝去参加秋猎, 东京只留下宰相监国。 张行简搬回张家古宅,张文璧找了许多家族中的小孩, 送来给他养。 张行简在张家, 已是长辈口中的“旁人家孩子”。那轮清月之辉,在漫长时光中终于取代了灼灼烈日。而今世人只记得张行简,再无人提张容了。 张家的子孙辈, 能被送过去, 被张相教导两日,张家上下没有人不愿意。 而孩子们也喜欢这个没什么架子的三郎。隐隐约约, 孩子们觉得他和家中其他郎君们不太一样。 怎会有人既这般优雅,符合家中对他们的要求,又能私下如此随便不讲究呢? 书扔一地也无妨, 不想读书练字、去信笔涂鸦也无妨。 张行简绝不是一个好老师。 但张家人都觉得他是。 众人趁他空闲,迫不及待地把家里孩子送过来。张行简照单全收,玩得不亦乐乎。 长林提醒他:“你总得教人点什么吧?不能人家把孩子领回去,发现自己家孩子在你这里, 什么也没学会。” 张行简无辜:“个人才智有长有短, 我倾囊相授,也不能保证人人是神童啊。” 然而长林私自觉得,张行简不过是无聊。 女帝不在,不用上朝, 公务大半都送去秋狩场, 东京官员走了一半;沈青梧不在,没有人陪张行简肆意妄为。 而且张行简与这些小孩子,玩得确实挺好的。 张文璧来看弟弟。 古园幽静, 枫红半数。 画室中, 萝卜头们将三郎包围, 三郎坐在榻上,正津津有味地提着笔,给一个孩子的画作修改;他另一手拿着巾子,随手就给另一个孩子擦脸。 孩子们争前恐后: “三叔,还没轮到我吗?” “三哥,我的机关鸟坏了,你帮我看看。” “三伯,我饿了……” 张文璧:“……” 张文璧咳嗽一声。 张行简抬眸,噙着笑的眼睛看到了自己二姐。而围着他的孩子们噤声,一个个不敢再闹,乖乖地排好队,被长林领出去。 张行简擦擦手,振振被孩子手搅得起皱的古袍,向张文璧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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