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点头哈腰的应付完,走到素娆面前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素姑娘,这就是个奸淫未遂反遭杀害的案子,凶手李寡妇已经悬梁,也算是了结,你直接将尸身收敛,带回家安葬就好。” 撂下这句他转身就走。 “你说的奸淫未遂是谁?凶手又是谁?” 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班头脚步猛地一滞,回头望去,就见素娆立在门边,娇媚明艳的面庞笼着漆黑的夜色,说话间,凤眸轻抬,乍现一抹寒光! 隐见血红。 被她这样盯着,班头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丝丝缕缕的刺痛缠绕而来,如针砭骨,痛得他浑身的肌肉在这一刻骤然紧绷! “素,素姑娘,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 “孤男寡女,一张破床,两人衣不蔽体!” “李寡妇的簪子插在他脖子要害处,随后人就吊死了,不是遭人凌辱,羞愤难当要以死谢罪又是什么?” 班头说的极快,说完小心的觑了她一眼,叹道:“与其纠缠这些,你不如替自己多作打算,他是死了落得清净,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过了今晚,谁都会知道她素娆有个奸**女的爹,这骂名和耻辱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一辈子。 想到这儿,班头眼中更多了些怜悯。 小小年纪,真是为难她了! “罢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你尽早收拾着把人抬走吧,免得搁在这儿惹来更多非议。” 他说罢再不逗留,着人去跟外面的百姓交待了一番,就搀扶着县太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从官府来人、搜查取证、到决断定案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效率之高令人啧舌。 院外的百姓此刻也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天天眉来眼去的厮混在一起,日子长了还能耐得住寂寞?” “什么读书人,我呸!圣贤听了都替他素奉延臊得慌,一把年纪的人还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儿来,死了活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先前咱们还替他们父女担心来着。” “说的好听,你们这些男的就是色迷心窍,被那个小浪蹄子给迷昏头了,照我说啊,当爹的都不正经,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瞧她那一脸狐媚样,指不定早就想着攀高枝,故意去招惹人家刘公子呢。” “哎你们说,他俩是不是也早就……” 短暂安静后,哄笑声如山洪爆发,穿透院门和高墙,裹着腥咸的夜风,吹落在院中。 衙门的人纷纷朝着素娆望去。 她一身单薄,面上什么情绪都瞧不出来,静站着听了半响,走到班头等人面前,轻道:“劳烦差爷帮我将里面两具尸身抬着。” 衙役们顿时黑了脸,他们深更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出现场已经很烦躁了,现在还要抬尸体? 太晦气了! “这种小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我们没空。” 得了答复的素娆敛眸沉思片刻,一言不发的绕过他们往外走去。 “哎,你不替你爹收尸了?” 身后传来问话声,隐有些怒意,素娆闻言止步,回首望去,一双凤眸映着火光深沉而冷淡,“诸位既然不愿意抬,那就等我敲响鸣冤鼓,衙内升堂审案之后,再走一趟吧。” “你说你要干什么?” 班头还没来得及吱声,昏昏欲睡的县太爷就被‘鸣冤鼓’三个字惊得一哆嗦,霎时清醒了几分,怒道:“素娆,你没听到本官的话吗?此案已经了结,你爹死了那是作茧自缚,死有余辜,你身为人子不以为耻,还有脸去击鼓鸣冤?” “他有何冤可鸣?” “就算是冤,冤的也是那李家寡妇,亏得她当年一片好心接济你们父女,没想到却引狼入室,身辱名败,不得不一死以全清白,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她!” 一声声质问如刀锋般凌厉迫人。 素娆听着这番话,思绪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嗷嗷待哺,父亲抱着她挨家挨户的敲门求一口奶喝却连遭驱赶,只有李家打开了大门。 那时李夫人新寡,幼子夭折。 给她喂奶,将她视若己出。 早前最艰难的那几年里,父亲承李家聘为账房,管理商铺与田产,常四处走动,李夫人就带着她玩耍,给她裁衣做饭,陪她赏月观花。 那个喜欢唤她‘瑶瑶’,娇气又爱哭,常把亡夫挂在嘴边的李夫人。 和她阿爹一起,死在了这逼仄阴暗的角落里。 而他们! 周遭目光如炬,无一不是鄙夷嘲弄,愤恨不平,似是携着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的从天幕倒灌下来,要将她也一并葬送。 举目皆敌! 素娆立在风口浪尖之上,冷眼打量着昔日熟悉的一个个面孔,官府轻言断案,累杀人命,世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他们分明手无寸铁,却在唇齿翻张间打磨了世上最锋利的刀,将阿爹,将李夫人,将她,寸寸凌迟。 人之劣根不可断,她早该想到的! 一声嗤笑散于风中。 哀凉,又失望。 她眸光微寒,于众多注视中迎向县太爷,声音阴邃婉转,拖着绵长的尾音,“有没有冤情,你们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胡说什么!” 县太爷瞳孔骤缩,声调激变。 素娆瞥了眼面色不太自然的班头,目光冷峭,声乍沉:“高度!以李夫人的身高就是踩着那椅子,也很难将头送进悬在梁下的绳圈里,你们心知肚明却选择了视而不见,不是吗?”
第4章 她要,击鼓鸣冤! 她果然知道! 班头瞥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双过于凌厉的眼,作为一个资深的捕快,他当然发现了这些异常。 可惜去回禀的时候县太爷压根就没有兴趣听,一心想赶紧结案,好回去抱着温香软玉再会周公。 他人微言轻,无可奈何。 “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也敢学着别人断案?” 县太爷捋须等她说完,冷笑道:“行了,本官没功夫跟你啰嗦,你赶紧把尸体背回去葬了,等你爹头七一过,就自己收拾包袱过门吧,新丧之人,刘家可没功夫抬轿去接,别过了晦气。”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所有人都看着素娆,等着她的决定,到底是要为了两个死人和县太爷叫板,还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给自己找个依靠。 换做是谁都会选后者吧! 毕竟素奉延做下这种事,刘家还肯让她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阿爹尸身要葬,真凶,也要查!” 素娆声音锵然,不顾县太爷骤黑的脸色,往身后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了眼,转头就走,竟还是决意直去县衙,击鼓鸣冤! 官府办案向来讲究‘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一旦鼓声响,不论当官的有多不情愿,都必须即刻开衙升堂,违者轻则杖刑,重则丢官! 这分明是打算死缠到底。 县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喊:“素娆!” 这次她没有理会,官府明知此案有疑却打算息事宁人,无非是查不到也懒得查,可阿爹和李夫人遭人害命,身已亡故,她不能任由这些恶臭的罪名落在他们头上。 血债,必须血偿! “你要去哪儿?” 眼前倏地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素娆抬眸一看,是周忠! 他从素宅赶到这边,用尽全力才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进来就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分说的拦住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素娆直视着他,眸光冷厉。 “因为你姓素。” 周忠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你做再多他也活不过来,又何必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和刘家闹翻?” “无足轻重?” 素娆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没有答话。 周忠却已经从她身旁走过,对着县太爷等人抱拳躬身一礼,“还请大人看在她痛失至亲的份上不要计较先前的失礼,此案已定,素家不会再纠缠下去。” 包括衙役在内的几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县太爷面色稍霁,捋须赞道:“果然还是素家识大体,懂分寸,放心吧,本官懒得和她计较,毕竟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你说对吗?” “当然,这丫头遭逢骤变,刘家还肯让她进门,是她的福气,她会惜福的。” “那最好。” 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落在素娆眼底,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骤然开口,满腔森然:“我阿爹和李夫人两条性命,不是无足轻重,我势必会追查到底。” 话出,周遭犹如静止般扼声。 周忠骤然回头,正撞进那双幽邃静谧如古井般的凤眸,她语气平静,叫人听着遍体生寒,“还有,十八年前就被素家抛弃的子孙虽还姓素,但早已另立门户,同你们划清了界限,今后你们再敢指手画脚干预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周遭一阵哗然。 “素姑娘,这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忤逆犯上?” “出了这样的事,素家肯收留你,刘家肯给你名分,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 话还未说完,一记冷眼扫过。 那目光冰冷锐利,如刀似剑,泛着茫茫寒光,所过之处,人人噤若寒蝉。 素娆见状冷笑,“受人蛊惑,不辨是非顶多算愚昧,尚能原谅,但火上浇油,推波助澜那就是恶毒了。” “你们,且等着吧!” 她话音落,长袖一挥,带起疾风阵阵。 风冲过人墙,逼的他们踉跄着往后栽去,硬生生让出一条道儿来。 火光燎天,人潮似海。 她一身素衣,于千万杀人怒视的目光中缓步而行,步履沉稳坚定,背影孤傲决绝! 她要此血案真凶现世,要杀人者偿命,要亡故者清白! 要这愚昧世人知道,一言可诛心,一念可杀人,他们手不沾血,但,亦在行凶! “她往县衙方向去了。” 有人大喊一声。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闹事了?走走走,快跟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抱怨声此起彼伏,百姓嘴里再不忿,依旧成群结队的跟了上去,留下满院子的衙役和县太爷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衙役硬着头皮小声问了句。 县太爷面色铁青,嘴边的肌肉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隐隐有些颤抖,没有说话。 班头见状叹了口气,吩咐道:“今晚是睡不成了,总不能真的再来一趟,你们四个,对,说的就是你们,去里面把尸体抬着,回衙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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