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那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不情不愿的往里面挪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行了,别抱怨了。” 旁边的人提醒他赶紧住嘴,往县太爷那边递了个眼色,“咱们好歹是做体力活,真正头疼的在那儿呢!” “也是。” 几人进了屋子开始忙活。 班头见县太爷久久不动,提醒道:“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县太爷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对周忠冷笑道:“连个黄毛丫头都管不住,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周忠嘴里苦涩,不敢吱声。 很快一行人就抬着尸体离开此地,哄闹的豆腐坊再度安静下来。 夜风过,三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顶处,迎着月色眺望远方,火光交汇之处,正是浣花县的官衙。 “公子,我们来迟了。” 一黑衣男子轻叹了声,望向不远处临月独立的身影,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人一袭天水碧锦衣长袍,神清骨秀,灵韵天成,颀长清绝的身姿映在月光里,连月色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他薄唇微启,声如清泉击石,温沉中又夹杂着些许冷意,“谋害朝廷命官者,论罪,当诛!”
第5章 公堂验尸 残月半遮,蝉躁风寒。 坐落在浣花县最南边的县衙外此时火光燎天,一素衣女子手持鼓槌,每一次挥下水袖卷风,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嗵”“嗵”“嗵”…… 厚重且急促的鼓点砸破长夜,声声直锤人心。 县太爷和衙役等人抬着尸身赶回来时,见到就是这幕,当下面色更为难堪。 “传本官命令,开衙,升堂!” 短短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话落,县太爷狠狠瞪了眼那身影,拂袖进了县衙,素娆闻言手上动作停滞,将鼓槌放回原处,缓步跟了进去。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忙一窝蜂似的涌上台阶,扒着放下的栅栏,伸长脖子往里面探。 “堂下何人,为何鸣冤?” 县太爷惊堂木一响,杀威棒喊声震天。 待声落,素娆循例行礼叩拜后,扬声答道:“民女素娆,替家父及李夫人喊冤,此案非拒奸杀人,而是有人行凶栽赃。” “证据呢?” 县太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冷漠:“你既然敢敲鸣冤鼓,就该知道要推翻本官敲定的案子,凭几句空口白话可不行,拿不出证据,就别怪本官治你个祸乱公衙之罪,赏你三十大板!” 这说法纯属刁难,历来案件有疑,当上禀官府,由官员详勘细验,再作调查。 此案一开始就没有过堂,又何来翻案之说? 不过笃定她无依无靠,软弱可欺罢了! 素娆敛眸沉思片刻,轻声询问道:“倘若我拿出证据,大人可愿详查此案?” “那是当然,本官是浣花县的父母官,在我的辖区要是出现这种奇冤惨案,定要追究到底。” 县太爷说的义正言辞,一派凛然之态。 身后传来百姓的议论声,大多是笑话她虚张声势,素娆对此充耳不闻,转而看向在旁打瞌睡的师爷,叮嘱道:“接下来的笔录须得祥记,以备日后封卷,呈递州府复勘。” 闻言,师爷迟疑的看向县令,得他允准后,应了声“好”,蘸墨铺纸,示意她随时开始。 “大人所要的证据,就在这两名死者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素娆要了盏油灯,走到公堂陈放的两具尸身中间蹲着,声音平静,“我们先说李夫人悬梁一案,你们看……” “慢着!” 县太爷突然出声,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要验尸?” “不然呢?” 素娆看出他眼中的怀疑和不信任,抬眸淡道:“凡天下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衙内没有仵作,我不验尸,如何知死因、纠错乱、洗冤名?” 浣花县清贫偏僻,公衙俸禄极少还时常拖欠,原来的仵作辞去之后,就一直没人补缺。 所以她必须亲自动手。 “胡闹!” 县太爷拍案而起,“你凭什么觉得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此话一出,衙役和百姓也纷纷炸了开锅。 “就是啊,女子验尸,这真是千古奇闻!” “为了给他爹翻案,居然连这种谎都能扯得出来,素家父女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真是太可笑了。” 质疑和漫骂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将县衙的屋顶都掀开,见状,县太爷惊堂木一拍,怒道:“吵什么,肃静,都肃静!” “威武——” 杀威棒再度敲响,好容易才将那股声浪压下去。 然而公堂的气氛却是一沉到底,令人入堕冰窟。 毕竟任谁三更半夜被拽起来听这种无聊的笑话,都会火冒三丈! “素娆,你信口雌黄,乱敲鸣冤鼓,本官这就判你三十杖,以作惩罚。” 县太爷半撑着桌案俯视她,怒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立在两旁的衙役依令上前,作势就要架人。 “谁敢!” 素娆面不改色,凌厉的目光穿过层层人墙,直落县太爷身上:“大人,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爹出身刑曹,凭我得其亲传,凭我熟通大雍律令。” “断案不验尸,乃刑名之大忌。” “我让师爷详记笔录就是为了州府复勘时能有所查据,究竟是信口雌黄还是确有本事,届时自见分晓,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她话音铿锵,有种直戳人心的自信和坚定。 这一刻,县太爷及在场之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摇。 人群中,黑衣男子抱剑叹道:“十多年过去了,铁面素判之名余威犹在,可惜他纵横官场时我还在吃奶,不得一窥其风采,真是太可惜了。” “竹晏,你好好说话,别咬文嚼字听得人牙酸。” 旁边男子很是恶心的搓了搓胳膊,低咒了两句。 “你就是嫉妒我有文化。” 黑衣人噘嘴,不甘心的朝着前面凑去,“公子,你看我长进这么大,是不是该奖励一番?” 被他搭话的锦衣男子头也不回,凝望着堂中那道倩影,秋水般的瞳仁里掠过抹赞赏之意,温声道:“你既然觉得可惜,那就噤声好好往下看,素判之名,许后继有人。” “公子就这么看好她?” 他身侧的栖迟有些奇怪的问道。 男子淡笑不语。 站在堂中的素娆此刻脊背突然一阵发寒,似是有道异样的视线凝在了自己身上,她倏地回头望去,只见满堂灯火之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是错觉吗? 她蹙眉巡视了片刻,一无所获,只得收回视线,却不知人群中有人惊叹,“好敏锐的感知!” 涓涓暗流,细润无声。 县太爷对此毫无察觉,他思索再三,心情逐渐平复,挥退衙役,重新落座道:“你非要验那就如你所愿,师爷,把她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记进去。” “是,大人。” 师爷应了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素娆,她重新蹲在李夫人面前,“之所以说夫人悬梁自尽有问题,抛开之前所说的高度疑点不谈,最明显的证据在这儿!” 素娆手指点在她脖颈间的红痕上,转而对周围衙役问道:“你们可还有人记得她用来上吊的的东西是什么?”
第6章 两个受害者,线索? 短暂的沉默后,班头沉声答道:“是床帏撕成的布条。” “没错。” 素娆点点头,手中油灯凑近李夫人的脖颈处,好叫其他人也能看得清楚,“布条所造成的痕迹宽而浅,可你们仔细看,这红痕中间还有一条手指宽的细痕,痕迹极深,若不详查很容易会被掩盖过去。” “的确如此。” 班头凝视着那痕迹半响,疑道:“所以她在悬梁之前,曾遭人勒颈?能造成这种痕迹的凶器会是什么?为什么我和弟兄们在现场没有找到?” “你们当然找不到。” 素娆语气冷淡,“悬尸是为了掩盖她真正的死因,又怎么会留下证据来自找麻烦。” “你是说……李夫人不是悬梁自尽,而是遭人勒死之后,吊到了梁上?” 众人大惊失色。 坐在堂上的县太爷闻言,身子微微前倾,也探着脑袋来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班头忍不住又问,“那凶器是什么?” “腰带!” 素娆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视线移向李夫人的腰间,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那身被撕成碎布的衣裙上的确少了个物件。 从宽度打量,腰带明显是要更符合伤痕的特征。 但班头对她的说法依旧持怀疑态度,“就算脖颈处有两种痕迹的存在,也无法说明她就是遭人勒死后悬尸。”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素娆身形未动,抬手掰动李夫人的下颌朝着左右挪动了下,“缢死和勒死是有明显区别的。” “李夫人颈间痕迹位于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向两侧绕行,经下颌线越过耳后,朝斜上方悬吊,这是自尽时最常见的前位缢型。” 她葱白的指尖随着话音缓慢的在尸身上游移,突然侧目道:“大家就算没见也该听人说起过,这种模样吊死的人大多面白如纸,可对?” “对对对!” 堂外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喊,“前两年我们邻村有户人家吊死在了自家屋里,我去帮着收尸的时候瞟了眼,那脸色白的跟鬼似的,吓人得很!” 百姓闻言纷纷附和。 “这就对了!” 素娆指着李夫人的脸,轻道:“要是自尽的话,按理来说她面色也该惨白一片,可结果呢?她颜面青紫肿胀,面部皮肤还有伴有出血点,这岂不奇怪?” 话音落,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她见状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不论求死欲望多坚定的人,在双足悬空后,出于本能也会剧烈挣扎,皮肤和绳索摩擦会造成表皮出血或剥落,可你们看,她有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想不明白。 百姓被拦在堂外,距离太远难以查看,衙役们却看的足够清楚。 “没有!” 班头沉默良久,才艰难的吐出足以叫人群沸腾的两个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李夫人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如此一来,先前所说的罪名就成了再滑稽不过的笑话。 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县太爷看去,县太爷感受到这些视线的压迫,心中越发烦躁,愠怒道:“就算是他杀又怎么样?也可能人就是你爹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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