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进宫不到两年,自问担起了门面的责任,没在任何场合给他丢面儿。她本来觉得现在还早,没必要去想爬墙的事,可最近姐妹们都在提醒她,找个好男人不容易,须得早些物色才好。 她深有同感,便也燃起了心思。这回听淑妃一问,更是觉得该把爬墙大业提上日程。 一来这好男人不易寻觅,二来宫中难遇男丁,想成功出墙可谓是困难重重。保守估计,怎么也得花个一两年吧? 再过两年她就二十有二了,正合适找个如意郎君过恩爱日子。 事不宜迟,沈稚秋第二天就开始了她的狩猎计划。 后宫日子平淡无聊,她甚至没去邀请,薛文婉、陆寰自己就找上门来,主动提出为她出谋划策。 想从人海中挑选出真命天子,首先得明确她到底心怡哪一款。 淑妃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对什么样子的男人感兴趣?” 沈稚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会骗我,不会伤害我的。” “……”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么朴实的答案,薛文婉一阵无言,过了会儿,疑惑道,“你就只有这么点儿要求?” 容妃美貌出众,又长期表现出一副视财如命的德性,不怪她们想不通。大家都以为她眼光高绝,非王室宗亲不要呢。 女子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道:“文婉有所不知,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却比家财万贯、权势滔天更难做到。”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世间男儿大多薄幸,她吃够了苦,再不敢铁着心去撞南墙。 陆寰笑了笑:“难道妹妹还信有情饮水饱的鬼话?贫贱夫妻百事哀,他若只有一颗爱你的心而无半点能力,我看也幸福不到哪里去。” 沈稚秋不置可否,只说:“他没钱没关系,我有。无权无势也算不得什么,我可以帮他觅封侯。” 淑妃大惊失色,表情古怪:“由你倒贴着养他,那他还算什么夫婿?” 男人不就该顶天立地,承担养家的责任吗? 她用手支起下巴,眨眨眼,说:“谁说我一定要找个夫婿的?昔日贵女豢养面首并非罕见之事,他要是受不得闲话,不想与我成亲,那只做我的帐中解语花,也未尝不可。” “……”你这思想真的太危险了。 德妃想再劝劝逐渐走偏的姐妹,可她绞尽脑汁思考半天,愣是找不出话里的漏洞。 好像…有点儿道理? 看到她俩脸上浮现出的迷茫表情,沈稚秋莞尔一笑,道:“两位对我的事那么上心,你们又准备何时开始行动?” 淑妃、德妃异口同声说:“我们暂时不想考虑此事。” 薛文婉秀美的脸蛋扭曲了下,不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何进宫,还敢问我这个问题。” 与她定婚多年的未婚夫在婚礼前夕变卦,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要迎娶一名歌妓入府,让她伤心欲绝、愤慨不已。就是此时,赵问看中她的才能,邀她为伴。 为了报复那负心郎,薛文婉负气答应,特地选在他成婚那日入宫,成为皇帝的淑妃。 她对男人伤透了心,哪里会这么快又投入新的火坑? 陆寰也流露出一丝怅然,说:“母亲得以太平,全靠我在宫中还有一席之地。在她百年以前,我万万不敢舍弃德妃的身份。” 她的生母出身低微,在府内说不上半句话。嫡母又将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把她嫁给城里出了名的混账纨绔,要不是偶得皇上青眼,恐怕现在她早已成为一缕幽魂,更别谈什么保护母亲了。 话音刚落,德妃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妹妹没有家族撑腰,看来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你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赵问纳妃虽不计较出身,高门贵女、蓬门小户照收不误,却无一例外都有一定背景,没有哪个像沈稚秋这样孑然一身。 万和八年秋,皇帝出宫北巡。年末,带回一女子,倾城绝色,未与议礼监商定,当场封妃,并赐封号——容。 女子瞳孔圆而清亮,眼尾一粒小痣,透出无限风情。 手指纤纤,从唇角抚过。她半伏于案,有些苦恼地说:“我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但平日难见外男,实在不知怎么物色郎君,两位姐妹有什么高见?” 陆寰掩唇窃笑:“你平日聪明,这时候又犯起了糊涂。” “入朝为官者皆有画像,你去如意馆打点一番,还怕看不到青年才俊?” 沈稚秋来了精神,欢天喜地道:“姐姐聪慧。” 她立刻安排人赶去如意馆。 容妃娘娘宠冠后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她出手,几幅画卷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茯苓领着几个公公回来,每人手里都捧着小山似的卷轴。 在闻月殿设长桌,摊开画卷,三人聚精会神地开始审阅。 “这个好,眉清目秀,家世清白,二十五岁不到就当了太医院院判,前途可期!” 薛文婉瞅了眼,满脸不屑:“不行不行,他和我那负心未婚夫是同窗好友,母亲出了名的挑剔,婆媳关系难处得很。” 陆寰脸色微变,赶紧说:“那可要不得,我最怕遇到恶婆婆了。”她吓得晃晃脑袋,打开下一副图卷,眼睛倏然亮起来。 “大理寺少卿之子,十五中生员,在国子监中名声赫赫,如今任詹士府少詹事一职…这可是未来的帝师啊。” 沈稚秋好奇,探出头去看,急忙否决。 “不不不,他脑袋快有我两个大,着实太丑,我受不住。” “那这位陈公子如何?武官出身,样貌英挺,男子气概十足。” 茯苓在一旁听着,冷不丁冒出句话:“回娘娘话,陈公子不爱洗澡,怕是要不得。” 不爱洗澡?! 沈稚秋像吃了只苍蝇:“你怎么知道?” 她低眉顺眼地说:“前些日子陈公子进宫面见太后,身上臭气熏天,被大宫女拿扫帚挡在了门外,此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下一个下一个。” 看了一下午画卷,三人累得气喘吁吁,脸如菜色。 薛文婉生无可恋地说:“这些官员都有权有势的,就不能好好收拾下自己吗?” 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难以入目。 挑来选去,一百多张画卷里,只有一位符合要求。 万和九年的状元郎,韩惜铮,年二十四,出身东南韩氏,现任翰林院修撰。龙章凤姿,风流倜傥,有茂林修竹之韵。 陆寰揉揉太阳穴,把展开的画卷推过去:“从六品的修撰,小是小了点儿,不过毕竟是状元出身,你再观察一阵子,指不定就升官了。” 沈稚秋一看,人家这模样可俊着,不由有些迟疑:“他哪方面都不错,会不会已有婚配?” 京城贵女都是傻的?放着这么个绝世俏公子不要。 淑妃意味深长地说:“我对他略知一二,这位公子自言家教严格,未成功立业前不想婚配,所以还没来得及结亲。” 沈稚秋吁了口气,把卷轴反手一压,果断道:“好,就他了。” 德妃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后天御花园有场诗会,稚秋不妨去瞧瞧,也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么优秀。” 两日后,艳阳高照,鸟雀低鸣。 沈稚秋一边轻摇扇子,一边躲在树丛后打量前方。 诗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赵问要求他们以‘花’为题作诗,参与者都像喝酒上头一样,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 时值春日,天气渐热,女子饱满的额头上挂着几滴汗珠。 她听得昏昏欲睡,但还是耐住性子等待。 终于,轮到韩惜铮作诗。 他说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从他起身那刻起,沈稚秋瞌睡一扫而光,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呼啸—— 这男人好妖孽! 眼是水波横,眉是山峰聚,双眸含情,比女子还要妩媚三分。一身青衣明明端庄得体,到他身上却成了最不羁的修饰。 媚骨天成,媚骨天成啊! 她爱看美人,嫌这个视角不够清晰,还想往前再走几步。人还未动,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抹深色衣角,瞬间敛目垂眸,转身便走。 那人不急着追赶,又唤了声—— “容妃娘娘一看到本王就跑,难道是在害怕?” 他的声音极为悦耳,是她少不更事时最爱的美酒,百听不厌。可如今再闻,心底只剩下茫茫荒原,找不回过往半分沉溺。 女子顿住脚步,回头,露出一抹绝艳的笑容。 “王爷的刀杀人无情,我怎么能不怕?” 赵霁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痛,过了会儿,他像哀求一般,低声说:“沈瑟瑟,你别这样笑,我疼。” 她笑意更甜,微微昂首,美目中一片冰冷:“有病就找大夫,本宫治不了你。” 说罢,再不留恋,袅袅离开。 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赵霁收敛情绪,末了,抬头看了眼花园中气质卓越的青衫男子,表情晦涩。
第4章 状元郎开始上钩 回宫路上,沈稚秋脚步轻盈,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清风拂过耳发,也吹皱她眼底的湖波。 唇瓣微张,吐出半个音节:“茯…” 宫女紧张闭目,哆哆嗦嗦道:“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完全不知道您在御花园和淮阴王私下见面,也不知道他与您进行了暧昧会谈,更不知道您和他之间曾经有一段不可描述的往事!” “……”你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完了。 沈稚秋无奈得很,拉住她的手,说:“在外人面前不许这样多嘴多舌,你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落难的?” 茯苓眼神晃了晃,讷讷道:“没忘。” 她脑子天生差根弦,从前在太医院做侍药医女,没几天就把太医得罪大半。被贬去刷马桶,又把掌事姑姑气得不轻,差点就被人家活活打死。 要不是沈稚秋的步辇路过时正好听到一阵哭声,顺道把她救下,现在她坟头可能都快绿草如茵了。 女子伸手在宫女脑袋上轻轻一揉,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少开口为妙。你也别想太多,只要不存害人的心思,我一定会保护你。” 女子身上透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茯苓小脸一红,嘴唇嚅嚅:“奴、奴婢知道了…” 是夜,沈稚秋泡完药浴起身,裹着丝衣迈出浴池。 茯苓煎好药端上来,瞅见她褪去妆容后显得无比苍白的脸颊,眼中满是担忧,小声说:“主子,您脸色一直不太好,要不找位太医来瞧瞧?” 寻常人即便唇色浅淡,也不至于离开口脂就不能活。可容妃倘若不点口脂,整个人看上去便如纸片一般,虚弱到仿佛下一瞬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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