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怒气,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声音仍旧止不住地喑哑—— “沉舟,你给本王记住。荒唐风流只是你示人的保护色,切勿将它错用…” 迟疑一会儿,又说:“尤其是对容妃。” “是,微臣知晓。”韩惜铮深知王爷是心怀大义之辈,对他的提点没有任何怀疑,只当他是怕自己陷入美人心计。 赵霁神色恢复如常,道:“最近陈氏有何举动,都与本王说一遍。” 韩惜铮理清思绪,把探查到的事情悉数交代。 “陈维青昨日私下会见了陆致远,微臣料想应该是为西北军务一事。苏将军从漠北回京后,狼烟军群龙无首,他们两人见面必是就此事协商。想来如果谈妥,陈维青的党羽很快就会上奏,请求皇上调陆致远任狼烟军将领。” 他短促地笑了声:“手伸得够长,西北军也想染指。” 韩惜铮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道:“西北是我朝防御重地,绝不能落到外戚手里。您认为该如何处置?” 赵霁冷冷地说:“让言官与他们当庭对抗,反对陆致远调职。” “好,苏将军麾下有一猛将,忠心耿耿,为人正派,是否要推他上去?” “不用。” “可若没有合适的人选替代,只怕皇上不会轻易松口…到时候还是会让陈氏如意。” 皇帝亲近太后一系,倘若没有绝对合理的原因,他不可能放弃陈氏。 他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京中处处都是陈家势力,想在这儿对陆致远动手并不容易,可离开京城就不一定了。” “他出塞之日,便是殒命之时。等他身死,再推季子云上位。”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赵霁瞬间转动桌面砚台,书架缓缓移动,显出一道半人高的暗门。 眸光冷冽,压低声音道:“走,别被人发现。” “是!”韩惜铮拢起斗篷,匆匆推门而去。 屋内回复寂静,外面那人勾着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皇上体恤王爷操劳国事,特派御医前来为您调理身体。” 他淡淡笑道:“本王这侄儿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哪里是想为我调理身体。”说罢,随手翻开桌上的信件,沉声说,“不见,挡回去。” 贺三舒了口气,声音微微抬高:“王爷英明。皇上以为派容妃过来就能压住我们吗?妃位又如何,还不是不能入府!” 翻书的动作一顿,赵霁若有所思道:“你说谁来了?” “容妃,就是那个美得跟仙子一样的娘娘。” “放他们进来。”最后一个字落在空气里,他霍然起身。 贺三花了很久才把这句话消化,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见自家王爷往门外大步走去,于是赶忙追上前,委屈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霁语气平淡地说:“这身颜色过于阴沉,回去换身衣服。” “……”您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外表了? 他闹不明白王爷到底哪根脑筋搭错,挠挠头,走向府外。 * 沈稚秋在轿子里坐得腿软,但她沉静如水,一点不急。 半晌,外面响起贺三的声音,邀请他们入府。 她便掀了帘子下轿,冲对面低眉顺眼的清秀男子投以一笑:“有劳通传。” 说罢,从茯苓手上接过一串铜钱,交到他手上,轻声说:“钱不多,图个六六大顺的吉祥之意,这是本宫绵薄心意,无须推辞。” 女子容颜灿若春花,明艳无双,将贺三迷得两眼发昏,不由想到:原以为颜姑娘已是人间绝色,在这宠妃面前竟如野鸡见了凤凰一般黯淡无光。 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新厌旧的人,还能把她当眼珠子一样宠了两年。 在他失神的时候,容妃已在侍卫的护送下进入淮阴王府。 身为如今风头最盛的权臣,赵霁的府邸自是气派非凡。亭台楼阁,假山溪石,连门前摆的盆栽都修剪有度,宛如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绕过长廊,正殿之前是一处佳木葱郁的花园。 前方,一身材纤细的白衣女子正在石桥上赏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待看清景象,清丽的脸上浮出一抹惊喜之色,小声唤道:“沈姑娘?” 她似乎十分欢喜,拎着裙角向容妃快步走来。 身边的丫鬟担心得很,急忙扶住她的手臂,劝道:“小姐慢些,您身子不好,千万别摔着。” 人快至身前,沈稚秋刚想说话,一只握刀的手忽然伸出,挡住对方靠近的脚步。 她目光落在那双修如玉骨、指节分明的手上,又顺着横刀缓缓移动,窥见他臂肩之上那对獬豸,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察觉自己此举有些突兀,那人微微侧目与她对视,眸光清亮,歉疚道:“属下左金吾卫桑落,动作唐突,请娘娘责罚。” 说罢,他转头看向面前两个女人,声音陡然变冷,一字一句道:“娘娘乃千金之躯,不得放肆。” 沈稚秋不着痕迹地揪紧衣袖,暗忖:金吾卫还有这等神仙颜色,为何之前一直没有发觉? 何谓“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这便是了。 他眼底盛一汪清泉,倒映山川溪流,皑皑白雪。清冷如斯,如月般皎洁,似雪般无暇。 极品啊…… 白衣女子许是受到了惊吓,身子轻轻颤抖,咬紧唇瓣,受伤地说:“民女只是觉得久不遇故人,难得重逢,故而失态…沈姑娘别生楚音的气,我再不敢了。” 丫鬟心疼地将主子护在身后,义愤填膺道:“沈姑娘,您现在虽然贵为皇妃,但我家小姐是王爷的贵客,恐怕也容不得您这般欺辱吧!” 沈稚秋看着她们俩唱戏,末了,轻轻推开身前的刀,温柔解颐:“茯苓,惊扰从一品妃位,该当何罪?” 茯苓勾着脑袋,一板一眼地说:“回娘娘话,轻则掌嘴三十,重则行板击之刑。” 她叹了声,目光泛柔:“上苍有好生之德,本宫也不想苛责,便各掌她们十五次,以儆效尤。” 说完,让侍卫把两人拖去一旁,径直走过,仪态万千,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身后丫鬟哭喊声不绝,大吼道:“王爷都舍不得动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您怎么敢,怎么敢!” 她一直哭,一直叫,嚷得容妃不胜其烦,终于,她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颜楚音对得起她的名字,果真楚楚可怜,两滴泪珠挂在眼角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桃儿以为容妃改变主意,眼睛一亮,开始拼命挣扎,想推开面前的宫女保护小姐。 沈稚秋眯着眼看了许久,懒懒打个呵欠,道:“既然两位姑娘精神尚好,想必再受十五巴掌也不成问题。那本宫也就不同你们客气了。” 话锋一转,平静中透出几分凌厉—— “给我继续打,打够三十再放她们走。” 楚音啊楚音,你还是当年那朵装乖卖惨的小白花。我却再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沈瑟瑟了。 要还你的东西还有很多,咱们来日方长。
第6章 当着前任撕莲花 一行人来到大堂门口,容妃在前,由宫女牵住衣角,先迈入其中。 绣花鞋是上好的软底,落地无声,座上那人却于同一时间抬头,向她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望。 他又忍不住去摸玉扳指,指尖刚刚触到一抹冰凉,忽然意识到什么,强行中止动作,不自然地收回手。 沈稚秋莲步向前,在离他还有十来步的地方站定,微微福身,柔声道:“妾身拜见九叔。” 以皇妃之尊,赵霁为臣她为君,她大可省去行礼问安,与他平起平坐。但沈稚秋永远清楚哪里的伤口戳着最痛,也最能叫他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果不其然,她又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无法藏匿的痛楚。 那些痛意经年累月的浸透,早已刻进骨子,即便深沉如他也不能彻底掩盖。 痛悔交织,把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慢慢蹉跎,使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步步逼近他的防线。 行完礼后,容妃直起身子,盈盈笑说:“皇上顾念叔侄情深,恐防您积劳成疾,伤了根本而不自知,特派御医前来为王爷诊治。” 说罢,她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太医颔首:“邓太医,王爷为大庆鞠躬尽瘁,是国之栋梁,待会儿还望您多尽些心力,不要有什么错漏才好。” 太医吓得大气不敢出,急忙说:“能为王爷把脉是微臣的福气,自然不敢怠慢。” 另一个主角儿赵霁置身事外,仿佛此事完全与他无关,他一边喝茶,一边把玩腰间佩玉。 沈稚秋轻轻拍了下邓太医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邓太医开始诊脉吧。” 宠妃开口,他就是向天再借五百个胆子也不敢违背。药童赶紧背起箱子,和邓太医一起走到淮阴王身边。 他勾下腰,哆哆嗦嗦地说:“王爷万福金安,微、微臣斗胆为您号脉,请、请将手伸出来。” 赵霁稳如泰山,没有任何反应。 邓太医额角冒出冷汗,腿一阵阵发软。他咽了口口水,又重复一次:“微臣为您号脉,请将、将手伸出来。” 他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沈稚秋疑惑道:“九叔?” 这声轻呼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男人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将手伸出。 邓太医如释重负,悄悄松口气,开始把脉。 不久,他收手起身,对容妃说:“王爷身体康健,只是有忧思过重的迹象…不过并不打紧。”思忖片刻,邓太医展开纸页,提笔写下一个药方,道,“微臣开了些安神的药材,王爷每日一服,平时多注意休息,相信很快就会好转。” 药童将药方呈上。 赵霁看了眼,没接,面容淡然道:“府里的下人不通药理,还请太医随同前去,亲自指导如何抓药。”说完,他给了贺三一个眼色,对方当即会意,领着邓太医离开。 金吾卫行护卫之责,在门外没有进来,眼下屋子空荡,只有容妃、赵霁、茯苓三人在内。 而赵霁对茯苓的脑子看得明明白白,压根没把她当人。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此时,一道凄厉的女声横插进来,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桃儿跌跌撞撞扑到堂中,满脸泪痕,哭喊道:“王爷,求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昏过去了…” 赵霁蹙眉:“楚音的身体一直精心调养,大夫说她情况好了许多,怎么会无缘无故昏迷?” 她身子抖了抖,委屈地看向旁边。 正在吃水果的容妃察觉到她的注视,一边夹起橘瓣送入口中,一边缓缓张口:“不是无缘无故。” 牙齿碾碎果肉,虽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过于酸涩的汁液还是让她拧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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