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青眼里只会觉得我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她最讨厌昏君了,又怎么会爱我。” 在顾疏仙眼里,这位君王虽然年轻,却胸有沟壑,从未让他看轻过。这也是赵问少有的示弱,他自十二岁以后便很少把自己的脆弱展示出来。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的好。 赵问快被他气笑了,忍不住说:“疏仙,你哪里都好,就是对感情一窍不通。” 顾疏仙十分平静:“奴才是阉人,何谈感情。” 提起这件事赵问便觉遗憾,叹了口气:“你样貌堂堂,又是经天纬地之才,当年若是早与你相识,朕断然不会让你以太监的身份入宫…” 别人异样的眼光他见得多了,心底已毫无触动。 “皇上无须为奴才惋惜,倘若不是成为太监,我也活不到现在,更不用说站在皇上身边。”顾疏仙冷心冷情,了无牵挂,这些对他来说早就不再重要。 像他这样的出身,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牺牲什么。 他想位极人臣,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不得不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他不悔,不恨,坦然接受。 “谁说太监就不能有感情?”赵问促狭一笑,“别以为朕不知道,宫内这么多对食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能,你为什么不可以?” “朕可是很大方的,到时候你若有心上人,只管告诉朕!除了雪青,你就是喜欢天上的仙女,朕也能给你弄到凡尘。” 顾疏仙唇角微扬,似乎为皇上的话感到可笑,但很快他的笑就僵在唇畔。 明知此世必是孑然一身,孤独到老,为何方才眼前又会浮现出那人的面庞? 他隐去眼底的情绪,暗暗告诫自己:人贵有自知之明。 身为阉人,他受过轻视,遭过唾骂,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点可怜的清醒。 便是普通女子他都爱不起,更何况是她? 不是不敢,而是不忍沾染,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星星坠落。
第73章 德妃娘娘赠金鞘 近日宫里面都知道皇上怠政, 为了图方便又开始启用东厂,顾督公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这天,天才亮没多久, 东厂的太监便气势汹汹出宫去连抄好几家,满载而归。正午之前, 穿着绛色蟒袍的顾督公与锦衣卫一同进入宫门。 男子倘若身材高大便容易惹眼, 顾疏仙身量极高, 便是与人中龙凤的锦衣卫走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他相貌英挺, 偏又带了丝清冷之气, 丝毫不见阴柔。 馨儿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看什么呀。” 野猫‘喵’了声,陆寰把手里的猫食洒在地上, 直起身子。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对宫女说, “走吧, 它们吃得差不多了,回宫。” 婢女却是个话多的, 一边搀着娘娘往回走,一边说:“早知道今个儿会遇着东厂的人,我们就该早点出来。” 上次陆寰与她聊过后,馨儿对太监也没那么害怕了, 反而有些感激顾疏仙出手相助。 “虽然知道顾督公是个热心肠,不过他们四处抄家真叫人胆战心惊。” 陆寰笑了下:“你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再怎么样也查不到你头上。” “这倒是。”馨儿点点头,“奴婢也觉着东厂的大人不会草菅人命, 那奴婢应当是无须害怕的。” 她们从廊上走过,望着下面脚步带风的太监们, 馨儿眼睛亮晶晶:“还真别说,穿上那身衣服可真威风,他们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听说今天还要摆宴席犒劳他们呢。 “唉,可是和阉人混在一起,恐怕皇上又要被人骂了。” 自古以来从没有皇帝亲信太监而名垂青史的,馨儿读书不多,这点道理却懂。 “馨儿!”陆寰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你说太多了,谁让你胡说八道。” 宫女吐吐舌头:“奴婢错了嘛,您别生气。”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有些话不该说便不要说。” 馨儿愣了下,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宫里的娘娘人都很好呀,应该不会…” 陆寰无奈叹口气,心说:我有罪,我对宫人们太放纵了,竟然将他们教成现在这副天真的模样。 虽然贵为德妃,但陆寰很少对宫人动怒,连重话都没说过。 但为了馨儿的安全着想,她不得不出言提醒:“难道宫里除了她们便没有其他人了吗?你自己想想,若此话落在太后耳中,落到皇上耳中,可有你活命的机会?” 宫女这才觉得害怕,往后缩了缩脖子。 她缓和了语气:“知道怕就好,下次不要再这样口无遮拦。” 馨儿小声道:“诺。” 见她真的知道错了,陆寰轻轻舒了口气,心底却又浮现出刚刚宫女说的话——晚上赵问会摆宴席吗?那他是不是也会去? 入夜以后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宫里却四处张灯结彩。 “陆寰,我说你今天是疯了吗?你以前从来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今天竟然自己要求过来。”薛文婉看了旁边一眼,满脸都是震惊。 陆寰眼中尽是无辜之色,她咬了口桂花糕,嘟囔道:“我就不能过来凑凑热闹嘛,一个人在宫里多无聊呀。” 啧,这是赤果果的炫耀。 每天都在陪皇帝赴宴的淑妃娘娘表示该死的羡慕。 她酸溜溜地说:“行,无聊!那以后这种事儿都你来,正好我还不想干了呢,这么累。”说完薛文婉忍不住翻个白眼,表示完全不理解她的行为。 在她看来陆寰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有人主动要求来参加宴会? “皇上和你一样奇怪,非要叫我来接待东厂的人,东厂和我有什么关系…喂,陆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文婉说得正来劲,转头却发现她的姐妹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仿佛被什么勾了魂似的。 陆寰回过神来,急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在听在听,文婉说话我哪里能错过。” “对,皇上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见她附和自己,淑妃‘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薛文婉看着脾气暴躁,其实很好安抚,只要顺着她的毛毛捋就能让她消气。 两人交谈间赵问也入了席,席间觥筹交错,仙乐袅袅,好不热闹。 繁华散尽后,众人依次离席。 薛文婉懒洋洋准备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到坐在身旁的德妃像兔子似的,一股脑冲了出去。 “陆寰,你去哪儿啊?” 陆寰已经跑远,声音从远方传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她冲薛文婉挥挥手,一边挥一边快步疾走:“我回去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明天再~见~” “……” 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人影。 薛文婉简直看呆了,自言自语道:“不对劲,太不对劲。” 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她的脸色迅速苍白,唇瓣忍不住颤了颤。 “完了完了,德妃姐姐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体,我得赶紧找位大师来驱邪。” 陆寰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在别人眼里已经有被邪祟附体的危险,看起来她跑了,实际上又没有完全跑。 “主子,这里蚊子好多,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儿呀…”小宫女一边挠手臂,一边弱弱问道。 陆寰脸上看不出任何蹊跷,神态自若:“堵人。” “喔,堵人啊…堵人?!”馨儿差点跳起来。 “娘娘您终于物色到心仪对象啦?” 她们宫女间少不了沟通,谁不知道各位主子都是奔着爬墙去的。德妃受宠是受宠,无奈皇上他不肯留宿啊。 这干田还得浇点水呢,成天不下雨算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守活寡吗。 反正她双手双脚赞成主子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陆寰无语,很想把她嘴巴堵起来:“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吗?感觉你好欣喜。” “不是感觉,奴婢就是很欣喜。”馨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十分坦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放心,馨儿绝不是那种苛求女子的老古板。” “是吗,你昨天还在讨论不守妇德浸猪笼的事。” “讨论归讨论,只要咱们不被别人知道,养他十个八个男宠又如何?”她眨眨眼睛,“您这么漂亮,这么有钱,凭什么守着一个男人过活啊。” “……”德妃娘娘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我算是发现了,你现在和沈稚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语气都一样。”陆寰痛心疾首,觉得自家纯洁的小苗苗不知何时歪到了墙外去。 说话的间隙,馨儿惊叫了声:“顾督公竟然也走这条路。” 她‘哎呦’一声,用手拍拍额头,道:“瞧奴婢的记性,督公在宫外有府邸,出宫不正要经过这儿吗,难怪会看到他们。” “主子可真巧啊,今天都遇到第二次…诶,人呢?” 馨儿转过来,发现德妃娘娘已经消失在原地。 “谁?”顾疏仙察觉有人靠近,冷冷望去,手已经抚上腰间的匕首。 他长期浸染杀戮,身上煞气极重,有时候无须动怒,只消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别拔刀别拔刀,是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陆寰小脸苍白,赶紧出声阻止。 “德妃娘娘?” 顾疏仙不觉愣了愣:“您刚刚不是走了吗?” 陆寰哪儿能告诉他自己躲在草丛边上喂了很久蚊子,她抿抿唇,只说:“有点东西没拿,又倒回来了。” “宫女是干什么吃的?”他语气冷得很,眉间染上薄怒,“看来娘娘宫里的宫人毫不尽心,可否需要奴才帮您整治一二?” “……”陆寰心里给馨儿道了一百次歉,勉强撑起笑容,“不用,她们很听话,是我自己要求的。” 顾督公脸色这才恢复平静,他眸子是纯净的黑色,倒影出女子清丽的脸庞。 “那您赶快回去拿吧,天色不早了。” 这就赶客啦? 陆寰狠狠心,咬咬牙,从袖子里取出东西,一股脑塞到他手中。 素来宠辱不惊,见惯大场面的督公表情滞了一瞬:“这是?” 她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鞘。我看你之前的已经磨损,不太配那把匕首。” 鞘柄青玉质,卷首,上嵌金线为缘,看得出做的人用了很多心思,否则绝不能将它做得如此精美。 顾疏仙不觉收紧力道,紧紧握住匕首鞘。 “奴才行事鲁莽,恐怕不能很好照拂娘娘的心意,请您收回…” “你瞧不起我。”陆寰神色哀伤,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 “本宫早该想到,自己手艺不精,又是个无权无势的妃嫔,督公哪里看得上我送的东西?也罢,请督公还给我吧,我这便拿去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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