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依, 神情极为严肃, 道:“微臣有罪, 请皇上责罚!” “舅舅乃国之栋梁,何罪之有?” “微臣教子无方,白白落人口舌, 现在朝廷中到处都是流言,说犬子贪污修筑堤坝的款项, 引来冀州起义。”陈维青老泪纵横, “子不教父之过,虽然臣可以确保逆子没有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但起义确实动摇本朝根基,无论如何,微臣罪该万死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让人看了不免动容。 赵问蹙眉:“朕不是傻子, 兄长一向忠心耿耿,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 “更何况舅舅与朕共拥天下, 他也没有必要冒险。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舅舅起来再说吧。” 皇帝亲自上前扶他起来, 道:“请舅舅放心,朕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和兄长, 要不是你们我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朕必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说完,他抬高声音大喝一声,“来人!” 张公公勾着腰进来:“奴才在。” “命中书省拟旨,严处负责冀水治理的官员,他们贪婪成性,将拨款层层剥削,以为朕不知道吗?从前没有提起是为了朝廷的安定,没想到这群蛀虫竟然连累到了舅舅,实在可恨。” 赵问语气十分狠辣:“这次务必要将涉事之人连根拔起,严惩不贷!” 张公公点头:“诺。” 说完他缓了语气,脸上又挂起讨好的笑容:“这下舅舅可放心了?朕说到做到,绝不会让舅舅蒙受不白之冤。” “惩治那些害虫应该也能平息百姓怒气,断然怪不到您身上。” 陈维青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微臣不敢轻易言累,只想在朝廷上为皇上多尽心力。本来此次非常忧心,怕与皇上之间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如今见皇上能如此信任微臣,陈家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赵问扶他坐下,将砚台双手奉上,语气恭敬,“这方砚台本就是为舅舅所求,请舅舅带回去,就当是侄儿失责的赔礼。” 那砚出自徽州,价值万金,有价无市,陈维青假意推辞一番,最后还是顺势收下。 在里面坐了会儿,陈维青从宫殿里出来,春风满面。 工部尚书等在外面许久了,见他出来,几步上前:“陈大人,堤坝一事不知…” “没出息的东西。”陈维青扫他一眼,看到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再怎么样也罚不到你身上。” 刘尚书大喜:“大人说得对,都是微臣小家子气,您是什么身份,皇上怎么可能与您过不去?” 他笑了声:“我这个侄儿真是条好狗,在本官面前连叫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你觉得他能翻起什么浪?” 当初选择扶持赵问登基真是他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这是个完美的傀儡,完全不用担心他会逃出自己的掌心。 * 灵犀宫。 茯苓小声抱怨:“娘娘,淮阴王一直站在门口,怪吓人的,姐妹们都不敢出去了。” “他来干什么?”女子描眉的动作一顿,不觉拉出条很长的痕迹。 “不知道,奴婢看见他手里拿了些东西。”宫女想了想,“有点像锦绣阁的胭脂水粉。” “呵。”沈稚秋嗤笑,“我还道他耐性这么好,原来还是等不及。” 她继续描眉:“行,让他进来吧。” “咦,您不为难他了吗?” “我是吃多了撑的啊,现在还为难他。肚子都大起来了,迟早是要跟他回去的。”她画眉技术极好,哪怕眼睛看不见,也描得一气呵成。 沈稚秋慢悠悠地放下柳枝,忽的笑起来。 那么笑容太艳太美,饶是茯苓经常和她相处也不禁看呆了去。 “怎么不说话?” 见宫女迟迟没有回应,她好奇地问了句。 “没事没事,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茯苓摇了摇头,赶忙往外面跑去,心里暗道:还好主子善良,要不真就成祸国妖妃了。 请问谁能拒绝这么一张脸呢?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所有形容美人的词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便是女人看了都觉着心动,更何况是男人。 听到沈稚秋让自己进去的消息,赵霁其实有点惊讶。 他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心惊胆战。 若是告诉别人淮阴王因为简简单单一句话而感到害怕,一定叫人笑掉大牙。可他一早便明白——和喜欢的人相处,胆小甚微才属平常。 在她面前,他素来是没有任何自信的。 赵霁跟着宫女进殿,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她。但女子仿佛有什么视察先机的能力,在他进来的瞬间便轻启朱唇。 “妾身已经答应九叔的要求,你却还是天天入宫寻我,莫非是不信我说的话?” “亦或是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那妾身只好再为你寻几个颜色俱佳的姑娘,省得九叔心痒痒。” 她要把自己推给其他人? 赵霁心头全是苦涩,喃喃道:“沈稚秋,不要这样说。” “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他若贪图女色,怎会等到二十来岁还无一房妻妾?府中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是吗?”容妃挑眉,“妾身以为王爷是特地入宫向我兴师问罪,还想着要如何向你赔礼道歉呢。” “而且。”沈稚秋话音一顿,声音兀的上扬,“我从来不信什么非我不可,更不信什么海誓山盟。” “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不过是贪欢求爱的借口罢了。” 赵霁问她:“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沈稚秋的笑容里面满是讥讽:“不然呢?要妾身信你爱我?” “前几年九叔失去我的消息,也没见九叔为我守节啊。没记错的话,你身边一直都有个柔情似水的师妹相伴吧。” “我与你相识数月,以命相换。但沈瑟瑟的名字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颜楚音这位红颜知己,这就是你说的爱我?” 容妃的笑容逐渐冰冷,看不出丝毫暖意。 见她冷若冰霜,句句带刺,赵霁心头一窒,但他语气仍旧温和:“是我不对,你不要为了我生气,不值得。” 他似有些局促,从怀中取出几个锦盒,道:“你曾说喜欢锦绣阁的胭脂,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颜色,每种都买了些。” 沈稚秋说:“放在一边吧,谢谢好意。” “天气转凉了,多穿些衣裳,我叫人再给你宫里面送点儿狐裘,你是最怕冷的…” “不用。”容妃淡淡拒绝,“皇上疼我,宫里面有供应不完的煤炭,无须九叔操心。” 赵霁神情黯淡,勉强扬起笑容:“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贺三在门外听得怒由心生,忍不住出言袒护:“容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对王爷?他从兖州赶回来后都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进宫了,就算没句道谢,也不用这么伤人吧。” “贺三!这是我与容妃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赵霁立刻呵止。 他面露不虞,终究还是没再多言。 容妃的语气似真似假,如怨如诉:“看来九叔的人并不喜欢我,那以后你就别来了,王爷名誉要紧,与我这种不知轻重的妖妃纠缠,恐怕会有损体面。” 赵霁暗暗叹气,心知自己这次又惹了她不悦,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苦笑一声:“你知道的,这些身外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陈党四处派人攻击,说他专权擅政,野心勃勃,但其实他只是为了守住大庆江山,对权力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否则当年明明有机会登上大宝,怎么会将皇位让给赵问这个黄毛小儿? 知他者莫若沈瑟瑟,如今她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对他失望了。 物是人非,怎叫人不怀念从前的日子?想到自己亲手将她的美好断送,赵霁心如刀割,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沈稚秋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对面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情绪,心底不由一阵畅快。 赵霁啊赵霁,风水轮流转,你这样骄傲的人,何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可惜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很快你就会知道何谓爱不得,憎别离。 她心中只有报复的快感,没有丝毫同情怜悯,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恨自己不够狠,不够恶毒。 这便难过了吗?眼下他的痛苦岂有自己半分?要是连这些都受不了,她可真担心未来他熬不下去。 “东西我收下了,王爷请回吧。”说完她转头对身边的宫女说,“九叔大方,把桌上这些拿下去分了,你们最近不是差胭脂水粉吗?喜欢什么自己拿便是。” 茯苓低眉顺眼道:“是,多谢王爷慷慨解囊。” 贺三欲言又止,但碍于王爷在场,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下头。 这算是怎么回事?王爷辛辛苦苦进趟宫却要被这样折辱,可看他的样子又好像甘之如饴…罢了,早该知道他中了妖妃的毒,简直魔障。 果然,即便听到如此过分的言语,赵霁也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便起身离开宫殿。 他走后沈稚秋立刻大喊:“茯苓茯苓,赶快叫人把赵霁碰过的地方擦一擦,至少擦三次!” 他碰过的地方,她绝不愿意再沾手,嫌脏。
第76章 福宁守护的秘密 深夜, 大雨滂沱,夜幕被雨所笼罩。 风声萧瑟,一派肃杀之象, 刀光剑影中鲜血喷涌而出。 “王爷快走!” 侍卫用剑挡住袭击,一把将赵邬推开, 用身体挡在他前面。他躲闪不及, 胸口立刻被敌人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赵邬视线从满地尸体上扫过, 大声道:“不行, 要走一起走。” 敌人来势汹汹, 准备充分,留下必是九死一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亦是相识已久的伙伴,试问赵邬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离开? “卑职的任务就是保护王爷, 让您顺利进京。”雨打在脸上, 冲刷着他的伤口,不觉间已是满地鲜血。侍卫抹了把脸, 一剑刺中来袭的敌人,用力把他踢开。 “不要担心我们,快走!否则咱们一个都走不了了。” 负责保护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黑衣人还在不断增加, 赵邬心知他说得没错,他咬了咬牙, 转身跑走。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仿佛没有杀他的想法, 竟然无人来追。赵邬一介文弱书生就这样跌跌撞撞突出重围,在暴雨中往山林深处跑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 福宁公主赶到。 她让沈稚秋帮忙送她出宫,租的马车只将她送到山脚。能找到这里全靠一路询问,费了不少周折。 等她到的时候,山林中只见一地尸体,雨水将鲜血冲刷干净,但隐约还能嗅到泥土里的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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