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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之女，今日得见，不由心生感慨。” “故人曾大恩于我。”中年男子说着，合上眼，深吸一口气。 微风拂动姜岚也的发梢。 姜池退后半步，抬起衣袖蹭了蹭被男人碰过的地方。“皇叔便是这么报恩的？” 姜岚也皱起了眉，转过身去。“啧，你这丫头倒是难缠。” “小侄哪敢，这不今日才落了闲，来看望看望皇叔。” 姜池说罢，自顾自的在侧位上坐了下来，还理了理裙摆。 “呵，本王看你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男人话说的尖锐，但少女也不败下风。 “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这丫头，倒是得理不饶人。”姜岚也被姜池气笑了，周身的阴霾散去几分。 “那此事皇叔便给你赔个不是，殿下想要何赔偿呢？” 霎时间，一声闷雷响彻，乌云不过片刻便纵横天际。 姜池低垂着眼，待到窗外雨声淅沥时，嘴角上扬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借皇叔之名，制压湖广叛军，来年春时，班师回京，除昏庸无能之君，天命所归。” 少女声音不算大，却一字一句吐的清晰，说的利落。 男人瞳孔微震，甩了下袖袍，一阵冷风袭上姜池的耳畔。 “乱臣贼子，手足相残，你是想要本王担这个千古罪人。” “这可是谋逆，要诛九族的。”姜岚也轻飘飘的将这句话带过。 姜池像是听不懂男人的话，笑咪咪的反问道：“历史难道不是由胜利者撰写吗。” “还是说皇叔没有这个野心？” 骆王神色晦暗不明，并没有给对面这人一份准确的答复。“殿下请回吧，本王就当作今日无事发生。” 姜池也不恼，笑意不收。“今时皇叔与我尚可算同路之友，来日再见，刀剑不留情，可就难说了。” 姜岚也拂袖转身，阴雨连绵间二者双眸对视。 “它时京城相会，小侄定备薄礼相送。” 姜池回到客栈，已然是下半日了。 到底还是冬日，少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冷气，阿潭轻手轻脚的解下姜池身上的披风，又回身倒了一杯热茶递上。 姜池接过茶杯，暖了暖手，眉眼间流转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风情与运筹。 半晌，杯中的茶渐渐冷却，少女才回过神。她细声问：“闻人悠如何？” 阿潭站立在姜池身后，不轻不重的回答：“很安静，一路上谁都不理会。” 姜池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揉着手腕，思索片刻道：“这些时日可有发生什么？” “并无什么大事，但在殿下与我分离的第二日，撞见了一群山匪劫路，给了点银子便打发走了。” “山匪？”少女动作猛地一顿，眸光渐渐明亮起来。 原来是如此，姜池呢喃片刻，嘴角有了弧度。 “把人带来见我。” 姜池话音刚着地，敲门声清脆的响起，能听出来敲门的人手上骨节定是分明。 “算了，饭后再说吧。” 阿潭会意，退了下去。 “骆王何意？” 熟悉的嗓音在屋内响起，男人清冷的声线像是一弯冬日的小溪，浇灭了少女心头的焦躁。 季野在姜池面前坐下，一手拄在桌案上，一手沏起茶。男人散着发，神态从容，像画中雌雄莫辨的仙人。 “大人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我什么心思您都知道？”姜池神色松弛下来，拉起季野闲着的手，像是孩童一样一根一根的把玩着男人的手指。 男人一如既往的惹人嫌，要论姜池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只见他不屑的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是对少女的蔑视。“顽童手段，殿下当人人都是你这般的傻子？” “我若像你这样，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季野晃着茶杯，抬眸对上少女目光无害的双眼，最后只能轻叹一声。 “张扬点也好，让旁人深思去，但做事谨慎一些，总归没错。” 看男人态度温和下来，姜池展开笑颜，扯着对方的手撒起娇来。“也不是谁都像大人这般诸葛神通嘛。” “话归正题。”季野看似严肃，但身体却诚实的泛红。 姜池舔舔唇，咬下一块死皮，摇头轻声道：“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男人轻点着头，“嗯……敌友不重要，他不插手湖广赈灾便足够了。” “眼下重要的是广安，雪中送炭本就难得，广安王若是个聪明人，便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池瞳孔微震，心脏扑通的跳了几下，她半歪着下巴，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的美人。 “大人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真厉害。” 季野被少女盯的脸上起了颜色，眸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装着淡定。 “以小殿下的机敏，到臣这般年纪，怕更是个难缠的角色。” 姜池不满的撅起嘴，抬起食指在男人额头戳了戳，留下一个圆圆的红印。 “大人在我这可是风华正茂。” 季野一怔，身上似触电般酥酥麻麻的，他垂下眼，声音细若蚊蝇。 “殿下更是。” 姜池好笑的看着眼前脸红的人，心想着到底是个纸老虎。 “有一事，我不知如何定夺，想听听大人的意见。”姜池屈指蹭了蹭鼻尖，闷声道。 “殿下说吧。”季野神色缓了些，也已经料到了一个大概。 姜池压低声音，凑得近了些。“那人留或是不留？” 季野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的香气，思绪有些混乱。 “留不留都是个祸害，留她后患无穷，朝野必出事端，不留易起纷争，南疆定会以此为由寻衅滋事。”季野将自己的羞恼暴露在言语中，咬文嚼字的清晰。 姜池叹出一口恶气，蹙起眉头，姿态娇蛮。 “早知道就不多掺和这一脚了。” 二者沉默片刻，又对上双眼，相视一笑。 “也并非没有两全之法。
第66章 乌州的气候还算温和, 起码没有先前的狂风暴雪，今日出的太阳也算是让姜池心情舒缓不少。 昨夜同季野吃晚膳时喝了些酒，头脑发昏, 便睡了下去，没管那些旁的事，这不都日上三竿了，小姑娘才睁开眼。 刚睡醒的脑袋也是不大清明的，姜池肉揉了揉发昏的头, 只觉得浑身酸痛，她起身来到铜镜前, 梳弄着头发, 目光瞟见了耳后的一块红斑，动作一顿。 这季野……倒是个闷骚的。 “殿下？可是醒了？”阿潭轻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姜池将一绺黑发搭在身前，遮住那块显眼的印记, 随后不痛不痒的答了一声， 再一回头, 阿潭已经端着一盘早点站在她身后了，倒是给姜池惊了一下。 “阿潭，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姜池轻嗔道。 阿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早点落在桌上，又从袖中抽出一件信封, 轻放在姜池面前。 “京城来信，昨夜收到的。” 姜池拆开那封信, 一行一行扫过去, 逐渐变了神色, 手上的力道加重，指尖泛起了白。 信上的内容大意是太后有意派郁家向北方蛮族开战,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抵已经定下来了。 “这信还经过谁手吗？”姜池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信撕碎丢进桌旁燃着的烛灯中。 阿潭摇摇头。 “带闻人悠来见我，告诉楚三刀，清点人马，明日启程。” 闻人悠这女子生的是极美的，眉眼深邃极具特色，一眼看去便知晓是南疆血脉。 如今她着着单薄的衣衫，小心翼翼的缩在屋内的角落，局促的攥着衣袖。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姜池温柔的笑着，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见姜池态度甚好，闻人悠才渐渐卸了防备，敢去直视姜池。 “过来些坐。”姜池叩了叩桌子，示意对方坐下。 闻人悠眼中依旧透露着胆怯的光，抿着唇坐了下来。 姜池看对方神态妩媚，不由轻笑出声。“怪不得杨家那小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一阵沉默，姜池也不觉尴尬。 “怎么样，这几日周车劳顿可还受得了？”少女起身，在抽屉中拿了个火折子，丢进炉中。 许是屋内温度暖和起来，闻人悠紧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她怯怯的点了点头。 做完了手里的动作，姜池坐回在太师椅上，手臂叉在胸前，眸光却渐渐冷了下来。 “本宫的行踪，是你透露给骆王的。” 闻人悠一愣，身体微微颤抖。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她用手语比划着，神态急切的想证明自己。 显然，姜池不吃这一套，她讥讽的看着眼前人的做戏，向前探了探身，捏住女子的下颚。 “你是骆王的人。” 对方身躯明显的一震，眼中的怯意消失殆尽。 下一刻，本柔弱无骨的南疆女子腾空而起，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向姜池刺来。 姜池也不恼，轻轻一躲，回身压制住对方手腕，戏谑道：“小美人儿，这一路你可是给我害的蛮惨的，不想想怎么赔罪？” 闻人悠面上一红，退后半步，又再次袭来。“闲话少说。” 女子吐字不是那么清晰，很典型的南疆口音。 “呦，这不是会说话吗？”姜池挑挑眉，心情应是不错，但已懒得和她周旋了。 照月出鞘，横搭在闻人悠脖颈处。 “坐下，我们可以好话好说。” 这是姜池给闻人悠的最后劝告，对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眼见技不如人，只好丢掉手中的匕首。 姜池满意的笑了笑，也收回了剑。“这才对嘛，闻人姑娘。” “你们、北姜人……都这么厚颜无耻吗？”闻人悠咬着唇，吞吞吐吐的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闻人姑娘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这一路本宫难道不是派人好吃好喝的照顾你？”姜池故作姿态的将手捂在胸口上。 闻人悠一怔，木木的动了动嘴唇。“你、很趣味。” 嗯？ 看得出来二人的语言上有很大差异。 “谢谢你夸我咯，但是立场不同，生死冲突总是难以避免的嘛。” “怎么说，闻人姑娘，想生还是想死。”姜池拄着下巴，从容悠闲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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