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郎见势不妙一声唿哨,几人撒手跳出窗外,一溜烟的跑了。 赵獾等人吃了大亏,绝不肯甘休,猛起直追,两方一前一后在城里狂奔。伍摧忙乱之下跑错,带得伙伴进了一处死巷,回头已来不及,史勇双膀一架,陆九郎跃起一蹬,翻上墙头将众人扯起,躲进了墙内。 几人跳下来一望,才发现墙内院落深深,屋宇豪阔,画梁雅致,器物富丽精美,绝非普通民居,不禁惊疑起来,担心是误闯了不该的地方。 陆九郎环顾一扫,有了八分底,“这里不是贵人的住邸,是饮宴享乐的所在。” 史勇一经提醒,忆了下方位,“没错,听说城中最好的酒庄就在这一带。” 几人随即闻到了酒香,刹时饥火中烧,这才想起光顾着打架,肚子仍空空如也。 史勇颇为豪气的一挥,“奶奶个腿,既然来了,咱们吃一顿再走!” 他大摇大摆出了月门,此处没有接引进不来,侍人当是贵客,将几人迎进了一处雅厢。 雅厢高雅,侍奉殷勤,连吐口水都有美人捧孟相接,几个人浑身不自在,连菜都不会叫了,生怕出错了惹来笑话。 陆九郎宛如寻常,在菊花玉盘里净了手,随意的吩咐,“千步香撤了,换明庭香。此地难有鲜翅,诗宴不用尝,夏日又不宜文宴,就来一套韵宴,上几坛桑落酒,歌舞都不必了。” 侍人听他精熟门道,越发恭敬,依言去办了。 众人听得呆了,挨个学着他洗手,等侍人一退,史勇当先发问,“方才说的是啥?那些文的诗的能吃?” 在陆九郎看来,这里无非是另一个西棠阁,对着众人解释道,“点菜的行话而已,中原的宫宴分为三品,文宴最高,盘箸金碧,吃的是鹿肉珍鲜;其次为诗宴,玉盘奉餐,品的是八珍翅羹;其下为韵宴,名瓷素盏,菜鲜肉肥,最宜我们的口味。” 众人闻所未闻,伍摧更给吓着了,“宫宴?这一顿吃下来,史勇莫不是要当裤子?” 史勇只知这里有名,哪知内里的详细,等听完如此排场,登时也虚了。 陆九郎忍俊不禁,揶揄道,“哪会是真宫宴,奢靡之地附庸风雅,仿个名头罢了,只要史营将赏银全带在身上,必不会出不去。” 史勇既放心又肉疼,纠结的神情异常精彩,几人皆笑起来,忽然外头一阵喧吵。
第47章 父与子 ◎无奈做父亲的一番苦心,儿子并不能领会。◎ 赵獾带着一帮人要闯进酒庄搜拿,谁想到门子死活不放,报出赵家的名头也无用,气得心火勃发,几欲拔拳。 闹大了难免惊动了旁人,一个端隽的男子行出,不快道,“赵家的又如何,还耍起横来?” 赵獾方要喝骂,骤然吓了一跳,认出来人是裴佑靖,立时敛了气势,“禀裴大人,我等在酒楼无端给赤火军的人打了,一路追到附近,想进里头搜一搜。” 裴佑靖也认得赵獾,见他鼻歪眼肿的狼狈,暂抑了不悦,“这里不合乱闯,知道打人的是谁?让赵英去寻韩家说一声就是。” 赵獾低眉忍气道,“大人说是的,就怕如此回去丢了家族的脸,那陆九郎好没道理,我一心结交,好言敬酒,竟给他暴打一顿。” 裴佑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陆九郎?那还是算了,韩家自己人都在他手上吃了亏,你这点委屈就忍了吧。” 赵獾忍不住试探,“姓陆的不过一介小卒,为何如此张狂?” 裴佑靖自不会与他多言,“不必再问,你且回去养伤,在此处闹腾也是无用。” 赵獾不敢再说,带着一帮人退了。 这处酒庄是裴家的暗里经营,裴佑靖走回里头的深院,院中歌乐悠扬,舞娘窈窕,案上珍肴罗列,一个年轻人阴郁而坐,正是裴行彦。 裴佑靖一拂宽袖,重新落坐,“赵家的兵给陆九郎打了,寻到这里吵闹。” 裴行彦来沙州是为一雪前耻,谁知在韩七手上输了个底掉,深觉耻辱,恨不能立刻动身回返,然而父亲尚要议事,不得不等候,一连多日足不出户。裴佑靖心疼爱子,好容易有余暇,特意带他出来散心。 裴行彦本来无心言语,听得仇人忿忿道,“韩大人糊涂了,任这丑货跳弄,白叫旁人看笑话。” 裴佑靖不动声色的饮茶,“他再糊涂也比你精明,近日不断有人跟我打听这小子,连赵奢都亲自来问,大约也猜出了几分,你以后见陆九郎收着些,不要当面过不去。” 裴行彦怫然大怒,“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取狗命就算不错了,反让我收着?” 裴佑靖索性将话语说透,“陆九郎只怕是韩家的血脉,他擅自挑战,韩大人也没硬拦,这是要用女儿垫儿子出头,不是亲生的哪会如此。” 裴行彦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彻底愕住了。 裴佑靖轻哼一声,“当初我就觉得有鬼,一个小无赖值得大笔军资相换?你瞧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韩家没少花心思栽培,且等着吧,马上要与回鹘人开战,韩家必会让他得些军功战绩,到时候认回来才体面。” 既是韩家人,哪还有机会复仇,裴行彦憋了一腔火气,刻薄道,“原来他与韩七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这可是有趣。” 裴佑靖搁了茶盏,慢悠悠道,“大概是没挑明之故,你也不用在意,韩家的丫头打小练功,几年后你定能胜过,她毕竟是女子,不及你前程远大。” 裴行彦冷笑,“我在意什么,她如今远比我丢脸。” 裴佑靖不疾不徐,“这也是,她心情必然不大好,你不妨邀她去郊野一走。” 裴行彦不屑一顾,“我又不是疯了,邀她做什么?” 话一出口,他骤然一警。 果然裴佑靖随即道,“两家门第相近,年岁也相当,将她聘来给你做妻子如何?” 一言震得裴行彦发僵,半晌才能说话,“父亲在说笑?” 裴佑靖莞尔,“这丫头很不错,假如能有这样的儿媳,我也就省心了。” 裴行彦极其反感,一口拒绝,“她整日混迹军营,哪有女人的样子,还是个不知哪来的野丫头,连庶出都不如,要巴结韩家也不必如此。” 裴佑靖知道儿子一时难解,“她虽非韩家血脉,也是有来头的,生母是沙州秦家的千金。” 裴行彦一诧,“秦家我似听说过,不是迁去了关内?” 蕃人统御河西时暴虐非常,对汉人勒刮打压,沙州城内的大族尤为艰难,不少豪族被迫迁移,裴家也是如此避去了甘州。 裴佑靖淡道,“秦家数代豪族,根底极厚,受不了蕃人的欺掠,举族迁去了盐州,谁想到后来蕃兵侵关中,屠了盐州全城,唯有秦小娘子嫁去灵州而幸免。” 裴行彦更不解了,“那韩七怎么又回了河西。” 裴佑靖现出一丝悯然,“秦小娘子的丈夫病亡,叔伯欺她娘家无人,恶意夺产,逼得她走投无路,携女远逃。河西毕竟故人众多,归来必有照应,韩夫人就是她的闺中密友。” 裴行彦一忖,关内到沙州何止千里,一路又给蕃人所据,壮汉都未必敢走,登时不以为然,“她为何不在当地改嫁,无非是想着重归富贵。” 裴佑靖气不打一处来,冷道,“你长于金玉之室,不懂世情险恶,宗族夺产多少脏污手段,只要有一线生机,谁肯自寻死路。秦小娘子为女儿孤注一掷,自己虽殁于凉州,女儿终获友人善养,这是何等的勇慧,假如将来裴家败落,还不知有没有这等运气!” 裴行彦不敢再说,心头仍是不服。 裴佑靖虽恼,也知不能怨儿子蠢,只怪教养未及,深叹一口气,“裴家如今鼎盛,那是我一手压着,你当那些叔伯是好相与的?一旦不能慑服,个个都有私念,你只见表面的亲热恭维,哪懂其中的厉害。” 裴行彦确实不懂,从高昌回到裴家,各房的叔伯与堂兄弟关爱有加,从未显露过半分不耐,自然觉得父亲言过其实。 裴佑靖清楚儿子是娇养大的,心智浅薄,靠自身压不住家主之位,妻室的选择至关重要。韩七智勇兼备,门第出众,是最好的裴少夫人之选,一旦两家联姻,族内谁还敢有异心?无奈做父亲的一番苦心,儿子并不能领会。 花木深掩的窗缘外,陆九郎不再潜听下去,悄没声息的溜回了队友所在的厢房。 一群人已经吃得杯盘狼籍,连汤汁都舔干了,见他回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史勇心虚的骂咧咧,“你小子出个恭出到天边了,这时才回来。” 还好石头给他抢出了一碗菜,陆九郎也不在意,拎箸吃起来,“帐已经会了,稍后去兵器铺走一趟,得着紧些,晚上还要回营。” 史勇听得又喜又惭,讪讪道,“说了我请客,你小子装什么大方?去兵器铺干啥?” 陆九郎三两口扒完,一语惊了众人,“要打回鹘军了,这一仗绝对不小,去买皮甲和刀。”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一章比较瘦,晚上八点加更一章,嘤
第48章 诡兵伏 ◎他仍是天德城的小无赖,什么也没有改变。◎ 陆九郎猜测的没错,竞武大会并不是无由而来,乃是因天子下诏,令河西军与朔方军、振武军、河东军协同作战,一同剿灭南侵的回鹘大军。 这批回鹘军在错子山徘徊数年,起初想硬夺天德城,碍于防范不好下手,居然厚颜的上书向朝廷索要,被回绝后分路南侵,边地不堪其扰,天子终于决意讨伐。 竞武既是为挑选人材,也为聚起高官与大族,商议出兵之事。盛会之后,五军开始闭营整训,陆九郎不但没有受惩,还给提成了副营,协从主将方毅。 方毅的父亲是赤火军的主帅方景,母亲是韩戎秋的亲姐,论起来该叫韩戎秋一声舅舅,他对陆九郎很客气,各方面颇为优待。 陆九郎的手下多了百余小兵,还将石头和王柱要来当了亲卫,宛如哼哈二将,他终于有了驭人的快感,只是无法再近韩七,少了每日的对练。 二人虽在一军,如隔远山,即使路遇韩七也视而不见,竞武过去,她的心神转到军务上,无论陆九郎是否得意,她都不再去想,更不理军中有多少纷杂的议论。 陆九郎却禁不住每每搜寻她的身影,宛如在用目光追逐一只美丽的凤鸟。 即使鸟儿已经惊起,从不回顾。 三个月后,原上鹰飞草黄,大军带着烟尘开拔。 为了防范蕃人趁虚而袭,韩戎秋留下一部分军力防守,带着九万兵马远行,与灵武而来的朔方军会合,准备迎战三十万回鹘大军。 韩七领兵两万,受命拦绞一支南边的回鹘军部,而后与大军合流。 赤火军的轻骑奔行极快,准确截住了敌军,一番血战将之歼灭,行至独山海略作休整。这一带是连绵的山麓,一望无际的长草丰美,天然适合野马生息,但四周被瀚海与荒壑包围,只有少数马倌与牧民在此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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