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大哥弃医从军,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兰二公子成了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长姐也新寡不久,如今带着亡夫的儿子,独居于南柯郡。 父亲母亲则远在宛京,将她的婚事一力托付给了长姐操办。 就连长姐的儿子,那个叫做褚蕴的儿郎,都长得那么大了…… 卿柔枝隐隐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记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姐姐生得什么病?”卫芙蓉问道,“我是家中独女,也没有什么朋友,唯有姐姐一个说得上话的,姐姐若是方便,不若透露给芙蓉,兴许芙蓉能帮得上忙。” 卿柔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摔伤了脑袋,许多旧事都记不太清了。” 卫芙蓉道:“原来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瞧了卿柔枝一眼,突然问,“姐姐还是想不起来……那个男子是谁吗?” 此话一出,女子指尖一颤,桃花酥便掉在了地上。那纤细雪白的脖颈,如同打翻了胭脂,染上了薄薄的红色。 她声音有些低,“芙蓉妹妹,这件事,还请你保密。” 这也是卫芙蓉无意间发现的,卿柔枝的手臂上并没有未婚少女,该有的守宫砂。 这就说明,她根本不是完璧之身,早就跟别的男子尝过了欢愉……这样的丑事传出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南柯郡立足的。 卫芙蓉举着手道,“我只是心疼姐姐,才多嘴关心了一句。姐姐放心,事关姐姐清誉,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兰公子那……” “兰公子他,真的不会介意吗?”卫芙蓉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新婚之夜,她要如何同对方解释?下月十五,就是定好的婚期了…… 想到这里,卿柔枝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解除婚约了,可……” 她每次刚将话题起了个头,便被兰绝温柔地打断,那人蒙着白绫的脸默默“看”着她时,总会让她心软不已,止不住地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隐隐有一种直觉,兰绝眼睛的毛病,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只是,他对此事闭口不谈,而且大多数时候,兰绝都很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会昏睡过去。 小厮照行说公子需要静养,不能刺激他的情绪,所以解除婚约的事,只能够不了了之,照行还说,如果她嫁过去,冲一冲喜,兰公子就能好很多。 “姐姐真的想不起来,那个男人是谁吗?” 卫芙蓉的声音再度传来,打断了卿柔枝的思绪,她眉心微蹙,若是云英未嫁的少女,被问到这种事,不说大惊失色,也会羞愤交加,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无太多羞.耻。 但,抵触之情还是有的,还有一丝被冒犯到的不悦。 只因对方频频示好,卫家又与官府有些交情,她和她的母亲,更是时常往来于她与长姐的住处,便不好冷脸,只微微点头。 卫芙蓉也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讽刺地笑了笑,没再开口。 她端着茶,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望了眼天边渐暗的天色, “归月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卿柔枝也有些奇怪,归月腿脚勤快,之前取药不过半个时辰,今天怎么这么久? “哎呀!” 一滴豆大的雨珠,突然落进卫芙蓉的杯盏,溅起不少茶水。 顷刻间,暴雨突降。 卫芙蓉立刻站了起来,脸色不虞,她这身裙子金贵得很,可沾不得水,“姐姐,我们快寻个地方避一避雨吧。” 卿柔枝戴着幂离也很不方便,遂点点头,拿着药包,便与少女往有瓦片遮盖的屋舍下走去。 短短一段路,雨下得越来越大,地面已经积了很多水洼。 天色暗得愈发厉害。 卫芙蓉猛地顿住。 “姐姐你看!” 卿柔枝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那庭院正中,伫立着一棵千年槐树,盘虬卧龙的枝干,茂盛的枝叶,巨大的根须被暴雨冲刷去了表面的泥土,就在那裸露出来的深褐色的树根旁,卧着一团黑影。 “那是……一个人?” 卿柔枝定睛一看,那确实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浓黑的衣衫吸饱了雨水,紧紧贴着男人健美的身躯,腰间束着碧玺玉带,掐出紧窄的腰线,玄黑色的衣袍下摆,用金线绣着饕殄纹,勾出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 他没有束发,散乱的发丝盖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容颜。 长长的乌发一缕一缕,与身下的水流一起飘散,像极了海里的水藻,而且,卿柔枝敏锐地发现,他的左手搭在腹部,腕间一串黑色的饰物,衬得他皮肤极白,泛着如玉又如雪的光泽。 那饰物给她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太清。 “有血……” 卫芙蓉回过神来,指着地面,怔怔地说。果然,一抹暗色顺着水流,蜿蜒到她们的脚边。 这血是从男人身下流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他腹部的位置,一缕一缕,灼灼的艳红,勾得卫芙蓉不知不觉抬起脚,朝着那人走去。 竟连大雨会弄湿她珍贵的衣裙都不顾了。 看着少女朝着男人走去,那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卿柔枝皱了皱眉。 有心想把卫芙蓉叫回,只这雨下的实在太大,何况卫芙蓉走着走着,突然跑动起来,跑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怕她出事,卿柔枝只能举步跟上。 来到男人身边时,卫芙蓉的脚步慢慢放缓了,整个世间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那激烈得像是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一道电光突然闪过,照亮男人的脸。 卫芙蓉呆怔在那,脚步如同生了根般,再也靠近不了半分—— 她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样好看,这样俊美的男子,然而比起容貌,更吸引人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惊人的气度,几乎掩尽日月之光。 闭着眼尚且如此,更别说他睁开眼后,会是何等惊艳。 雨水透过枝叶,淅淅沥沥打在他身上,浇灌着他的五官、他的躯体,宛若罹难的天神,让人想要朝拜、臣服。 卫芙蓉甚至有一种荒谬的念头,自己就连伸手碰一碰他,都是一种亵渎。 卫芙蓉盯着那个男人,久久地失神。 突然,她感到有人走到了身边。 “姐姐,我们救他。” 卿柔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 她眸光落到男人脸上,总觉得这个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危险——就像梦里,被那只狼咬住脖颈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女主(语重心长):不要随便在路边捡男人
第52章 、【52】 卿柔枝道:“我们两个弱女子, 他一个外男,男女授受不亲。” “其次你看他的伤,”她看了一眼, 就迅速别开了视线,“这样的伤, 如果我们随意搬动, 说不定会伤口开裂,变得更严重。万一死了, 你我要如何向官府交代?” “再者……”她声音压低了些,隔着茫茫的雨幕, 一字一句传到卫芙蓉的耳朵里,激得她眼皮惊跳。 “他这衣衫的质地纹路, 还有装束, 不是平民百姓能穿戴的。这个男子……来历非凡,我怀疑,他的来头,甚至比常太守还大。” 常太守,可是南柯郡的最高长官。 她本以为说了这么多,卫芙蓉就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不再沾染麻烦。 谁知对方道:“这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姐姐,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卿柔枝叹气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见死不救,而是, 不能由我们俩救。” “可下着大雨, 这四周眼瞧着, 也没有什么人……”卫芙蓉抱紧了双臂, 讷讷道,“我好冷,姐姐,若是你怕救了他,于声誉有损,我给姐姐作证,这个人,是我们两个一起救的。兰公子心地善良,不会介怀的。” 话说到这里,卿柔枝便是不救也不成了。 她抿了抿唇,心想自己戴着幂离,过后撇开干系就是,便与芙蓉两个人,一个抬他的上半身,一个则去搬着他的腿,艰难地这个过于高大的人,搬动到干燥的室内。 那是一间废置的杂物间,她们把人放在墙角,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无。 卿柔枝背过身去,取下幂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再转过脸来,看着墙根的身影,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些碎片,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蜷缩在墙根,一双凤眼朝她望来: “怎样才能活着?”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沁人心脾。 反应过来时,湿漉漉的外袍已经被她脱了下来,拿在手里。 而卫芙蓉也抱来了一捆干柴,堆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用蜡烛点燃,她那一片顿时明亮起来。 她摆头,看到卿柔枝的动作,有些惊讶:“姐姐你这是……” 卿柔枝静静地盯着男人,他的衣衫被利器给砍破了,想来刚刚把他搬进来的动作过大,导致破损得更严重,侧腰大喇喇地开了一道口子,隐约可以看见那腰腹处,好看的肌肉线条…… 他大男人不怕人看,但卫芙蓉一个小姑娘,还没嫁人呢,卿柔枝便将外袍扔了过去,盖在他的腰上。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的眼睫轻轻一颤。 “姐姐,他是不是要不行了?”卫芙蓉的声音闷闷传来,“我有些冷,想在这里烤一会儿火,你快去叫郎中过来吧。” 她双手放在火堆上,可怜巴巴地说。 观察了一会儿,见男人确实伤重,没什么行动能力,卿柔枝不疑有他,快步去找郎中,毕竟人命关天。 支开了卿柔枝,卫芙蓉把湿透的衣摆拧干,她垂眼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朝着墙角的黑影看去。 哪怕看不清对方,也能感受到那蛰伏的强大气息。 少女突然站起身,端着烛台,缓缓走了过去,火光渐渐将周遭映亮。 就在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看上去很是年轻,满头乌发如蔓如织,笼着俊美浓烈的五官,昳丽而阴冷。 他靠墙坐着,一条长腿曲着,手掌放在膝盖上,掌心压着女子的海棠色外袍。 明明伤口还在流血,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长睫乌浓,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映着摇曳的火光,清澈潋滟。 卫芙蓉莫名想起卿柔枝断定他—— 来历非凡。 她骤然回魂,咽了咽口水,端着烛台,蹲在他面前,努力直视他的双眼: “公,公子,你醒了。” 她有些结巴: “你,你受了好重的伤……” 可是她说几句,他都一言不发,那副表情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无视了她,好像她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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