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般,卫芙蓉便越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忍不住道:“公子,是我救了你。” 那人的视线终于落在她的身上,眸光蛊惑,薄唇微吐:“你?” 一个字,就让卫芙蓉心虚极了,他的眼睛太清澈了,好像能洞悉一切谎言,她慌了,下意识地说出真话: “还有。还有另一位姐姐……” 她强压着心头莫名的恐慌,道,“姐姐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她还把我训了一顿,说我自找麻烦。还是我百般央求,她才答应救你,去给你找郎中的。” 男人一挑眉,似笑非笑,“多管闲事?” 卫芙蓉莫名觉得,他很在意她提到的那个姐姐,危机感涌上心头,她张口就道: “对。我姐姐有未婚夫,她很喜欢她未婚夫,怕惹未婚夫不高兴。” 一丝暴怒在他眼底闪过。 可男人的神色,又是无比的冷静,他还勾了勾唇。 “是这样啊……” 他似叹非叹,唇角的笑意在扩大,而卫芙蓉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为什么短短几句对话,她就有一种拔腿想跑的冲动? 她从小接触过不少男子,却无一人如这人一般,给她如此深不可测的感觉,完全无法看穿对方的想法。 卫芙蓉咬紧牙关,准备做最后的努力。 她指着他手上的外袍,怯生生地说: “这个,是,是我的,公子能不能还给我?既然你醒了,我就,就先回去了。我姓卫,叫做卫芙蓉,公子如果要找我……” 谁知道对方听了这话,不仅没有还给她,反而大掌捏着那轻薄的外袍,慢条斯理地折叠起来,放进怀里。 他再也没看她一眼—— 低垂着脸庞,手指曲起,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地叩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公子……” “聒噪。” 轻轻的两个字落下,一根利箭“唰”地破空而来,擦过卫芙蓉,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尾端还在颤动着。 这是哪里来的箭?! 浑身血液逆流,卫芙蓉惊怖骇绝,侧脸那阵火辣辣的疼痛,无比清楚地提醒着她一个事实,她再开口同他说一句话,她就会死在这里。 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脸色惨白,宛若见了厉鬼。 …… 卿柔枝带着郎中,刚准备进来,一道身影就飞快地从旁边跑了过去, “芙蓉——”卿柔枝唤她,卫芙蓉却压根没听见,一边跑一边大哭,仿佛吓疯了一般。 这雨虽然停了,山道却湿滑得很,稍有不慎就会摔进山坳里去,她无法,只得对郎中道: “里面那位就拜托你了,我先去追人。” 说罢扭头就走。 郎中点头,只是踏进那室内。 除了墙根一滩混着血迹的雨水,还有来不及灭掉的柴火。 哪还有半个人影? …… “皇兄又失败了?” 慕昭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是皇兄第八次接近鸾美人了。 看着脸色阴沉的男人,再看看那一堆手绢香囊,这不,又添了一件湿透的外袍。 慕昭摸摸鼻子,皇兄明明长了一张不容易被忘记的脸。 娘娘身边的人,只要见过皇兄,都会像那个少女一样的反应, 偏偏娘娘……茶楼偶遇、寺庙偶遇、集市偶遇……数不清多少次刻意为之的“偶遇”,每一次,娘娘都上钩很快,但只要一跟皇兄分开,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褚妄盯着那件外袍,神情晦暗莫测。 早在得知卿柔枝的踪迹时,他的势力便逐步渗透了南柯郡,短短三个月,这座南柯郡便尽在天子的掌控之中。 他在做每一件事前,都善于精心的谋划与布局,在得知她在此处时,他想也不想便微服南下。 却有探子来报,鸾美人有古怪。 她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 好在此行,盛轻澜也被皇帝带了出来,在探子送来的药渣里挑挑拣拣,不时轻嗅,又捣鼓了一通, 这才眼眸一亮,捧着那堆黑乎乎的药渣,惊叹道:“出神入化,实在是出神入化,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一味方子。既不损伤人体,还能使人忘掉一切烦恼与痛苦!难怪这其中一味用药,叫做‘忘忧’。忘忧忘忧,果真忘忧,与传闻中的忘情水,倒是有那异曲同工之妙。” 直到皇兄生生捏碎了桌角,盛轻澜才瑟瑟发抖地闭紧了嘴。 慕昭瞥她一眼,这不就相当于在说,皇兄是娘娘所有烦恼、痛苦的来源吗? 裘雪霁那个秃驴,竟然用这样的法子,硬生生拆散于娘娘和皇兄,谁能受得了。何况是一朝天子?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褚妄眸子血色闪过,提剑而起: “金鳞卫,随朕去拿人。” 这是要杀了那些阻碍,将卿柔枝强夺回去的意思。 “还请陛下三思!” 盛轻澜“噗通”跪下道,“娘娘如今,忘记了陛下,陛下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娘娘没了进宫之后的履历,现如今就是一张白纸,她有了家人,有了未婚夫,有了朋友,如果,您将她强行从熟悉的环境里剥离,抢进宫中,相当于强行唤醒一个沉溺于梦里的人,会对娘娘造成很大的刺.激。轻则神智崩溃,重则……香消玉殒啊!” 慕昭也劝道: “要不皇兄,我们试一试别的,嗯,比较温和的办法?” 褚妄一双凤眸看来,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慕昭便道: “自古以来,情情爱爱,总绕不过那些个风月戏码,皇兄不如来一出英雄救美。或者反过来,美救英雄……” 看着堂兄大步离去的背影,慕昭抚着下巴: “你说,那裘雪霁到底什么来头,就连你都破不了他的方子,制不出忘忧的解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兄这般束手束脚。” 盛轻澜磕着瓜子道: “我倒觉得,这是娘娘与陛下的一场机缘,兴许走过这道坎,他们就能修成正果了呢?” 她可是期待得很呢,那样冷血的陛下,究竟要怎样做,才能挽回娘娘的心? *** “最近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卿柔枝抬着手臂,想了想,“没有。” 卿柔月拿着皮尺,给妹妹量着身形,她近来圆润了些,尤其是胸脯处,哪怕是样式宽松的坦领襦裙穿在身上,都有些紧了。 “最近铺子里刚收了一批绸料,有那水红和茜红两种颜色,给你裁衣裙正好。这样美的春光可万万不能辜负,过几日,长姐陪你一起出门踏青。” 卿柔枝点了点头,要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倒是那天淋了一场雨回来,她半夜就发了一场高热。 长姐照顾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奇怪的是,以往总来串门的卫芙蓉没了踪影。 “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柔月有些发愁。 她这妹妹从小到大,就没几个玩的好的同性朋友,她的容色太盛,跟她站在一起,总是要被抢了风头。 唯有那位盛轻澜……可惜,卿柔月叹了口气。 “她们都不重要,我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就好了。” 卿柔枝抱着姐姐,她在长姐面前就是个小孩子。 柔月梨涡浅浅,手指轻点她的额头:“行了行了,又不是小时候,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卿柔枝这才恋恋不舍地撒开了手,她怔怔看着长姐的脸庞,都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不然怎会如此美好,美好得让她止不住想要落泪呢? 归月忽然走了进来,道:“这是常太守派人送来的请柬。” 柔月放下皮尺,冷了脸:“他又想做什么。” 这个常太守,不知在哪里听得卿家二小姐美貌非凡,便动了心思,想娶回家里作续弦, 不过,那是个读书人,还算守礼,她向对方好言说明,柔枝已有未婚夫,对方便稍微歇了心思,却仍时不时往她们这里送些瓜果礼品、胭脂水粉,明晃晃的示好之意。 这一次,更是差人邀请她们,出席常府的宴会,那传话的小厮字字句句,隐隐有胁迫之意。 卿柔枝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是郡县长官,轻易得罪不起。” 长姐在南柯郡有一间衣裳铺子,她的儿子楚蕴,更是在学堂教书,如果常太守以强权相胁,他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归月道:“若是从前的兰二公子……” 尚方宝剑在手,这狗官何足畏惧? “从前?” 柔月立刻道:“兰二公子在养伤,没法帮咱们的忙。这宴会,你不能去。为今之计,只能出去避避风头,我立刻休书一封给你大哥,你这几日都乖乖待在你大哥那里,他会护你周全。” 卿柔枝满腹疑问,无奈事出紧急,只能由归月快快收拾好包袱,主仆二人自后门出去,套上马车走了。 …… “抓住她!太守大人重重有赏!” 卿柔枝没想到,常太守看上去一个温和清俊的中年男人,竟然会是这般□□熏心、丧心病狂之徒! 竟然一早就监视着卿府的动静,一等她出逃,便派了士兵,要将她直接绑到太守府上。 此刻,她孤身一人,蹲在灌木丛中,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骏马受惊,发疯似的狂奔,在半路她与归月就不得不跳下马车。 归月为了帮她出逃,跟她换了衣裳,吸引那些追兵的注意力,卿柔枝则往反方向跑去,却没想到在树林里,还能撞到一群搜捕她的士兵。 他们举着火把,一点一点地搜查着,四周幽幽暗暗的树影,映在他们脸上,如同鬼蜮般狰狞。 有人粗声议论: “咱们大人当真要娶那小娘子作续弦不成?” “续弦?给她脸了,实则是宛京来了大官,那位的来头,啧啧!招待好他,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先头那位夫人……” “女人而已,哪有咱们大人升官发财重要?不稀奇。” “而且我听说,这位大官的眼光奇高,非绝色不可,非处子不要。咱们大人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就是翻遍整个南柯郡,也要找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女子献上去。巧了,卿家二娘子的那张脸,可不是送上门来的青云梯?” “我听说,那位大官生得奇丑无比,又暴虐非常,侍奉过他的女子非死即伤。” “可不是嘛,那么漂亮的姑娘,可惜咯!谁让她家中无权无势,身边又是一对孤儿寡母。要怪,就怪她生了一副打眼的样貌,没有权贵庇佑,可不任由人磋磨?” 一阵窸窣声响。 “谁?” 二人齐齐朝着发出声音的灌木丛看来。 卿柔枝咬紧牙关,一用力,撕开那挂在树枝上的衣裙,她方才从山坡滑下,扭伤了脚,一瘸一拐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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