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拧眉看了他一眼,他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姑娘和方九城有什么关系,方九城既然想遮掩,就没必要刨根究底。 毕竟,他闯得祸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祸。能少牵连几个人就少牵连几个人。 李泽难得强硬地开口:“说了不必,孤要用他,难不成还非得要在手中掐一个人质才能让他安心辅佐我?”太子性子仁厚,对待幕僚礼贤下士极少说重话,此刻说得话,已然是表示他心情不悦至极了。 幕僚讪讪点头应是,再不敢多废话。 庭院里,太子和方九城聊了很多,又听到方九城说道:“太子既然是来赈灾的,等保亭这稍微安稳了,去营城看上一看吧。” 保亭县令夏彦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头暗骂这个老货,这几天带着百姓在这赖着不走,说要帮忙建府衙,建了一溜十三招,原来是惦记把财神爷给拐走。 没等他提出来反对,太子优先点头:“正是,孤既然是来安置灾民的,自然是庆州所有的地方孤都要看上一遍才是。” “太子英明。” “殿下英明”两人齐齐说道,又对视了一眼,双双别开了头。 太子这头谈着正事,沈芳他们当然不能靠近,谢瑾瑜和魏婴睡饱了,吃了早饭,就把沈芳给叫了出来,说要带她出来逛逛,总在屋子里憋坏了。 沈芳看着谢瑾瑜包着厚厚纱布的脚,就没看到谁脚上伤还没好利索就要四处逛的。 两人用心如此,她也只得承情,跟在二人身后,太子几人谈完了话,又对赈灾的部署探讨了半天,等到散场都快晌午了。沈芳还好,她平时常常在寺庙里干活,习武之人站桩也是常事。可苦了谢瑾瑜和魏婴了,他俩皮薄脸嫩的,在太阳底下干晒了一会,就满头的大汗,沈芳多次劝说他俩回去吧。他俩仍是咬牙坚持着。 这让沈芳心里十分感动,傻子都看出来,他俩是想让她看到方九城。 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门打开,太子一行人款款而出,方九城身子挺拔,人群中很显然。 太子似乎没料到门口还有三个小豆包,双眉上挑,微露诧异。谢瑾瑜忙上前笑着解释,说是几个人溜达溜达。 这拙劣的演技和藉口岂能逃得过太子的双眼,他不漏痕迹的看了沈芳一眼,只点点头。 径自离开了。 几个人在原地,谢瑾瑜站得最靠前,有太子幕僚跟他行礼,然后离去。 方九城慢慢走到他身边,也跟着行礼,眼风都没往沈芳方向扫一眼,直接潇洒的离开了院子。 沈芳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也忍着没看她爹。 昨天私下见了,都不能认,今天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自然更是需要避嫌了。 没等沈芳失落,边上的谢瑾瑜撞了她一下,“我饿了。”谢瑾瑜揉着肚子:“沈芳啊,背我去吃饭吧。”他真的要中暑了! 第三十章 百姓送别 太子一行人在保亭忙活的脚不着地,灾民是实惨,他心肠本就柔软,所以当有官员提及今明两年的税赋,他当时也没深想,直接大手笔一挥,免了。一时间百姓感恩戴德,磕头谢恩,太子贤德之名不日传遍庆州各地。 当时周围的官员很多,太子既然已经发话了,众人心下各有想法都憋在了肚子里,没敢表态。等没人的时候,方九城率先问太子:“太子宅心仁厚,实乃百姓之福,可是殿下免税这件事可有禀明圣上?施恩于民之事太子做了,圣上心中不会有想法?”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施恩于民,太子都是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然太子现在负责赈灾之事,可涉及到税银入库,不是一笔小数目,太子没回禀陛下,私自决定,一旦被人弹劾,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太子猛然惊醒,后背渗出了一身的汗。他造次了!如果是国舅在他身边,他脑中的弦是时时紧绷状态,不敢丝毫的越界,可国舅去了怀城,他又感念方九城都能替百姓做些实事,他也可。所以一时大意,就擅自做主了。 未经禀报,擅作主张,此乃为臣之大忌。 他忙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到怀城,把自己擅自做主免了庆州两年税赋的事情告知于国舅。 国舅收到信以后,眉头一皱,显然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宁帝派来的太监还没走,他凝眉思索片刻,准备了一张银票,私下让人给准备回京的太监喜德,让他回京为太子美言几句,又写了一封奏折把庆州大旱,土地龟裂,实不堪种地,详详细细地写了进去,临了又推举了世家出身,熟悉庆州各地的谢云。 喜德回京奏报的时候,果然宁帝的脸色不好看,天家最不缺的就是子杀父,父杀子。父子父子,就算是父子,也免不了猜忌。他纵然对太子期望很高,可他的声望不能比自己高,太子太能了,就会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喜德并没有大肆的夸赞太子,反而是称赞了国舅,为了赈灾日日要被当地的富商和世家周旋宴饮,日日醉酒,胆汁都吐了出来,宁帝一听,也能想象那个场面,一时间心就软了,看到国舅的奏报,举荐谢云。他便派谢云为监察御史,查看下庆州各地的税赋,是否如太子所言,一切是否属实。 于是谢云的调令下来,没等他回京,反而是要先要监察一遍庆州的税赋,说不好听的,就是查一遍太子。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如果他回禀的严重了,太子地位都有可能不保。他毕竟在庆州任职多年,怎么不懂庆州百姓的苦,他心里感激钦佩太子,奏章怎么回禀,他已心中有数。 这头太子给国舅写完了信,心想反正祸已经闯出来了,还能怎么样,无非是不当这个劳什子太子了,他自幼当上太子,兢兢业业的有时候过得索然无味。 有时候他实在是羡慕其他的兄弟,别人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他却要被大儒们盯着背各种治国之理。 他在保亭待了数日,又想去营城看看,方九城求之不得,太子属官想拦,可太子最近似乎是放开了,执意要去。国舅又不在,没人可以压制太子,只能随他了。 从保亭到营城,正是受灾次重到最重的地方,一路上道路崎岖泥泞,之前下了那么多天的大雨,路边的地还有缝隙没填满,可见之前旱得有多严重,太子本来还为自己免了税赋而忐忑,看到这么惨烈的情景,又觉得自己免得年头少了,应该免三年的。 先前太子属下是分头行动,已经有人提前前往了各地布粥,百姓似乎安稳了许多,一路上倒是还平安,百姓百姓,穿衣吃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吃不饱饭,一切都是白搭。吃饱穿暖,性命无碍,一切都好说。 太子一行人来到营城,此刻洪水褪去,有的地方还存了很多的水,房子都倒塌了,这个地方的确是受难最重的地方,要不是有个好县令,估计这次遭灾,百姓不是饿死,就是被洪水淹死了,摊上一个不顾自己前途,一心为民着想的好县令,的确是营城百姓的福气。 太子来的时候凭着的是一腔热血,来了之后惊喜的发现,房子全都塌了,就连方九城的县衙都不例外,他一行人到这了,下榻在哪? 还好属官提前带了各种帐篷,在山上地势高的地方搭起来。 方九城引太子前来,就是想要让他亲自看一看他的百姓,有时候耳闻不如眼见,别人说得不如自己看的印象深刻,太子显然也是懂得了他的良苦用心。 没人的时候问方九城诓自己过来,意欲何为? 方九城这才把自己先前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庆州各县的税赋,我先前整理的,是按照年月排列的。如果朝廷派来巡察使,这个给您,或许能用得上……”太子身子一顿,伸手接过。 却又听方九城说道:“这是河道图,河水泛滥,均有记载,这个是天象记录,囚刑纪录,初犯和累犯分开记载,各不相同。” 太子随手打开,只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得清清楚楚。这些东西在他手上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 方九城并不贪功劳:“这里的记载不止微臣在任的十二年,微臣先头的几任也一直在纪录着……”他前几任也都是勤勤恳恳地为民,没少向朝廷上折子要钱要人,只是人微言轻,满心期盼的折子递了上去,最后如泥牛入海再没了回音,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和失望,那些为民请命的折子早不知道在户部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吃灰呢。 方九城就是知道上了折子也没什么用,户部手头没钱,不会顾下面的边边角角,他知道要不来钱,才不得不撒开手,甩开膀子自己干。 方九城又打开了一张自己手绘的工程图:“ 营城地势太洼,每年雨季但凡雨水多下点,营城就要遭灾,微臣是想在这个地方引水过去,一是为了泄洪二是为了长久的治理此地……” 太子看着他已经鬓白的头发,认真听着他的想法:“如果是大规模动工,还是要上报朝廷,你写好方案,孤递折子上去给父皇。”他一日还是太子,一日还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还是要兢兢业业地把事情安排好,方九城热泪盈眶,俯下身子给太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太子又低头看着他:“孤如今,恐怕自身难保,你擅自抢粮的事情,孤恐怕未必能给你说得上话。”他再欣赏方九城,可他也只是太子,不能替宁帝做决定。眼下他虽然没把方九城下狱,可最后方九城能不能保住一命,尚不好说。一切还要听父皇的。 他们在营城重新改造了房子,又去山上开山凿土,夯实了地基。把部分的路面垫高了。 然后又重新选的高处盖得房子,热火朝天的大干了数日,营城才总算是有了些模样。 沈芳一直跟谢瑾瑜他们在一起,到了营城深居浅出,无比的安静,也不说满哪乱走,谢瑾瑜和魏婴似乎对营城也不是很感兴趣,几个人居然消停的待了好多天。 直到圣旨下来,方九城纵兵抢粮,即日下狱,回京待审。 宁帝的圣旨,太子自然不能违抗,方九城被下了大牢。 好在营城也恢复了大半,民心稳定得差不多了。 曹国舅来信,让太子带着方九城即日出发,怀城汇合。 这一日烈日当空,方九城作为待审的朝廷钦犯坐在了牢车里,他初来营城之时,尚是中榜后的意气风发,来到此地,被此地的贫瘠所震撼,一心想要脱贫,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知不觉在这干了十二年,把自己的大好年华都献给了此地。 一行人出发回京,太子的马车在前面,谢瑾瑜的马车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关着方九城的牢车。 以往有牢车游行,百姓定然是要围观看热闹的,烂菜叶子啊,臭鸡蛋啊,砸出去心里痛快。 沈芳坐在谢瑾瑜的车里,强忍着没掀开车帘,她无法想象当他爹被百姓唾弃,扔菜叶子的情形,他该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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