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她爹其实是有怨气的,她爹心里,百姓永远是比她重要,她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被舍弃的滋味,并不好受,不知道她爹被百姓唾弃,被百姓舍弃的时候,滋味又如何。 外面果然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上来,太子的亲兵在道路两旁维持着秩序,生怕百姓上前冲撞了太子。 营城的民风彪悍,他们之前都有耳闻。 可出乎意料的是,百姓们却安安静静的跪着,失声恸哭,默默地给方九城磕头,烂菜叶和臭鸡蛋不但没有,有的胆子大的百姓,还追在牢车后面,伸手跟着方九城握手告别。 有的甚至往他身上扔铜钱和银子。 “方县令,一路走好啊。保重身体啊……” “方县令,要好好的啊,您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 “方县令,您可要保重啊……” 起初是少部分人哭,最后街道两排百姓们边扣头边哭,方九城身着囚衣,发髻散乱,面容再不复年轻时得意气风发,他却吟着淡淡的笑容,挥手示意:“张三,回去吧。” “王五,好好孝顺你娘,回去吧……” 他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看守他的士兵,都是太子的亲卫,本来是不待见他的,可看到此情此景,他们也是百姓出身,心知这么受到百姓爱戴的父母官,是多么难得。虽然还是阻拦着百姓别再上前了,动手却轻上许多,有的心地软的,转过头来,偷偷抹泪。 人群中终于是爆发了大规模的哭声,百姓们哭喊着方县令,方青天。 太子终于是忍不住,叫停了马车,他掀开车帘,看到百姓围绕着囚车上的方九城,仿佛他不是上京受审,而是擢升。方圆数十里,百姓密密麻麻的送行。 太子静静地看了片刻,才放下帘子,轻轻敲了下马车,示意上路。 谢瑾瑜和魏婴还是很好奇的,他们也偷偷掀开了车帘,——咦。 他俩被眼前的情景震动,不时跟沈芳说:“你看,这个老伯哭得撕心裂肺……” 沈芳偷瞥了一眼,是老刘头,儿女都不在世了,地里的几亩地都是下等田,他又得了疾病,本是要一命呜呼的,是她爹派人找了大夫,给开了药,又让人村里人帮忙耕种,她为什么印象这么深刻,因为那天她爹本来是说好带她放风筝的,结果因为这个老头,失约了。 看,这些百姓都比她重要。 她脸上一片麻木,她承认她爹是好官,深受百姓爱戴,可她却总是被好官舍弃的那头,好官怎么样,现在不是还是坐在囚车里吗。 她别过了头,又闭上眼,刻意不去听车外痛哭失声依依惜别的百姓。那哭声震耳欲聋,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人心里难受,哭得她都有点不恨她爹了…… 是的,她内心挺恨她爹的,当她在万福寺挑水劈柴时,当她被人追杀时,别人她怪不得,可自己的爹总是可以恨上一恨的。 她听着车外声声入心的哭声,心下酸涩,却是为了自己,如果她是她爹,恐怕也会为了这样朴实的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闭上眼,手忍不住微微发抖,自己注定是被舍弃的一方,让她无怨无悔她又办不到,佛曰的自苦,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她还是不够高尚。 手上忽然一热,被另外的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上,她抬头一看,却正撞入谢瑾瑜的双眼,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别怕,还有我。” “……” 第三十一章 茉莉香与桂花酿 太子属实是很看重方九城的为人,出了城,到了荒僻的大路,就让人把方九城放了下来,让他跟他同车而行。 这是多大的荣耀! “太子您这么做,委实是任性了些。”方九城喝着茶,跟太子聊着天,一点不像是回京受审,他这是踏青! 太子闭眼假寐:“孤能任性的时候,不多。”在这里还没有父皇,他还是能作主的。 方九城看了太子一眼,这样的天子,他便是舍命,也是值了。 众人在路上赶路,中途途经了一个树林,众人休息片刻,太子正坐在林间休息,就看到一群人纵马经过,为首的居然是个女人,她骑术了得,英姿勃勃,身轻如燕,太子险些看直了眼。 男人,纵使再不好色,看到美女也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而帅气的美女,只要一眼就能印在他心上。 他看着那抹倩影离去,看到马屁股消失在他眼前,还有被马带出的尘土,扑了他一脸。 太子心动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歇息片刻重新上路。 一行人赶路,中午的时候出发,到了傍晚才到了怀城。国舅和谢云候在城门接驾。 快到了怀城的时候,太子便让人又提前去怀城雇了一顶小轿,让方九城坐在里面,囚车却是他派着侍卫几个人轮班坐。 好在怀城的百姓也不认识囚车的人,没有扔菜叶子和臭鸡蛋的爱好。 进了怀城,谢瑾瑜和魏婴偷偷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被城里的景象震惊了,同时庆州,这里却好像并没有受到灾,道路两旁商业街人来人往,酒肆,布坊,还有最大的青楼楚馆喧闹声不绝。 沈芳看了一眼:“怀城的县令是谢云,世家出身,怀城是个出政绩的好地方。”世家众多,又都是谢云的亲戚,一方号令,莫敢不从。 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这是个明显捞政绩的地方,怀城要是不热闹,就怪了。 只谢云也是个怪人,在这也是一任就多少年,没少暗中帮扶她爹和夏彦。 太子的车架停在县衙前,怀城的县衙很气派,虽说是和京城没法比,可跟保亭和营城一比,甩他们几条街。这是个有背景有实力的。 果然,太子看到跟在国舅身后的谢云,不过他对人一向以礼待人,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 谢云的府衙很大,他把太子他们安排在正房,他们去偏院,太子随行人很多,院子居然也能放得下。 安顿好,就给上了晚宴,太子一看,笑了。 晚宴跟保亭和营城相比,简直是不要好太多,保亭的夏彦是老狐狸,抠搜的,他得吃自己自带的干粮。 营城是真没有,靠朝廷的赈济。 怀城酒宴上,鸡鸭鱼肉都不缺,显然已经很丰盛了。太子瞥了谢云一眼,若是为难他,让他弄出个满汉全席,估计他也能安排出来。 谢瑾瑜和魏婴对待这次的饭菜很满意,他们很长时间没吃肉了,能吃个烧鸡,都很高兴了。 虽然仍秉着礼仪,可东西是没少吃,宴席上还有国舅带来的几个商会的人,要进来给太子磕头,太子心知肚明这是几个出血出大发的,得需要好好安抚。于是配合着国舅和颜悦色的对着众人饮了几盏。 不知不觉喝得有点上头,便趁着众人酒足饭饱没注意他,悄悄地溜了出来。 他本想散散酒气,刚走出回廊就跟同样偷溜出来的国舅撞上了。 两人齐齐的咳嗽了下,都知道对方在躲什么,都体贴的不拆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呐。 国舅今天身着紫袍,紫衣很挑人,穿得不好容易土气,尤其是肤色黑的人,穿上了简直是灾难。可国舅爷肤色白净,驾驭的得心应手,仿佛谪仙一般,钱款都筹措好了,这几日的任务都大势已定,他心头没啥大事,心情还不错。 太子从保亭和营城过来,身着青衣,按理说应是显得更年轻些,可这几日日日赶路劳累,又有点担心父皇的问罪,他的气色反而比不上国舅爷。 两人本来是醒酒,太子幕僚偏偏是不合时宜的要求见,要给引荐下商户给他们。 国舅和太子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个大鱼。送钱来的自然不会往外推,两人都没说什么,这时就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跟随者幕僚身后出现。 她发髻简单一束,高高的吊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虽是女扮男装,又没刻意地伪装,估计是图行事方便,她身着大红色的披风,走路似乎都带风。 太子看了来人一眼,不由得笑了下,真是巧啊。 幕僚弯腰给他们行礼,然后说这是沈家当家人,沈若风沈家主。 沈若风低头上前行礼:“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国舅爷。” “免礼。”国舅爷心情挺好,今天月色也很好,他难得很好说话。 沈若风微微抬头打量了他们一眼,表明来意:“民女听闻太子殿下前来赈灾,国家有难,民女虽为商贾,也应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沈家愿意为朝廷效力,这是沈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太子殿下笑纳……”她说着,恭敬的递上一个小盒子,太子和国舅站得近,却发现她虽然口口声声叫着太子殿下,眼神却不时地看向国舅。 太子自嘲地笑笑,难得地起了促狭之心,双手背到了身后,闪到了一边。 果然,就看沈若风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国舅:“还请太子殿下成全民女的一片爱国之心。” 曹国舅瞥了太子一眼,伸手推开了盒子:“成全不了。” ????? 沈若风显然是没想到会受到拒绝,震愕地抬头,她的眼睛很清澈,圆滚滚的煞是可爱,她看向曹国舅,就见国舅朝着身边太子努努嘴:“太子在那,我是国舅,你认错人了。” “……”沈若风窘迫的脸都憋红了,她身为沈家家主,阅人无数,按理不应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偏偏就是出了错,她又上前两步走近太子:“民女有眼无珠,望太子赎罪。” “没关系,孤长得是颇为着急,不怪你。”太子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银票的数额很大,看在钱的份儿上,他当然是选择,原谅啊。 看在人的份上,他原也没打算追究。他难得挤兑了她一句,国舅反而笑出了声:“你们俩聊,夜风有点凉,我先回去了。”他走过沈若风身边,看到她躬身的样子,难得也跟着促狭了句:“哎呀,你这个小女子眼光好呀,太子宅心仁厚不会怪罪你,不过老夫有这么年轻嘛?哎呀,你这么一说,老夫心情甚好啊,岁月啊……” 国舅难得乐得笑不见眼,哼着歌走远了。 待到国舅身影消失不见,两人四目相对,正要说话,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有刺客——” 太子神色淡定,就看着一个黑衣人忽然从回廊处冲了过来,直朝着太子刺来,太子面色不变,身形未动,不知道是真淡定还是吓傻了。 千钧一发之际,就看到沈若风忽然身形微动,一个瞬间挡到了太子身前,侧身一把抓住刺客的胳膊,忽然一个转腕折了刺客的手腕,夺下了刀刃,又一个抬腿踢到了刺客的膝盖,刺客跪倒,只见她反刀随手一划,刺客被抹了脖颈,血喷得满哪都是,她神态自若,又挥刀抵挡第二个刺客,刺客武功很高,显然她功夫也不弱,只见刀光血影,她斗篷纷飞,马尾轻甩,发间有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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