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溶容貌不变,性子却沉稳了许多,他耐心地劝说齐老夫人:“祖母,您就别跟大哥置气了,都是至亲骨肉,岂会有隔夜仇呢。” “是我和他置气吗?明明是他和我置气!”齐老夫人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反驳,“我都没有计较他把方箬打发到天井的事,他倒好,因为那裴玄……” 话说一半,齐老夫人猛地顿住,看向谢溶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谢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好在齐老夫人反应及时,立刻将此话题揭了过去:“罢了罢了,不说这事了,晦气。” “祖母是嫌孙儿晦气吗?” 齐老夫人话音刚落,谢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原本其乐融融的春光阁因谢浔的突然到访瞬间变得压抑紧张。 谢溶慌忙起身,冲着谢浔一欠身:“大哥。 “大哥。”江氏站在谢溶身后,亦朝着谢浔福了福身。 “二弟,弟妹。”谢浔淡笑着道,“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 夫妻二人陪着笑脸,没敢落座。 谢浔便一掀衣袍坐在的圆凳上,好奇地望着靠在乳母怀里的奶娃娃道:“这是琰儿吧,生得真好,与弟妹一样招人喜欢。” 江氏莞尔一笑:“多谢大哥夸奖。” 谢浔点点头,冲着谢溶夫妇一挥手:“还站着干什么,快,坐下说话吧。” 夫妻俩道了声是,方才落座。 齐老夫人紧绷着脸,故意不看谢浔。 谢浔自嘲地笑笑,主动与齐老夫人搭话:“祖母,还跟孙儿生气呢?” 齐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今年倒是有空来了,往年都干什么去了?” “今年抽得开空,所以来了。”谢浔笑笑,“祖母,您身体可好。” 齐老夫人白了谢浔一眼,阴阳怪气:“还有一口气在,没被你气死。” 谢浔:“祖母言重了,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谢溶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他看了江氏一眼,江氏会意,立刻抱起谢琰道:“琰儿,瞧,这是大伯,大伯来看咱们啦。” 谢浔便朝面团子似的谢琰看了过去:“来,给大伯父抱抱。” 他朝江氏伸出手,稳稳当当地将谢琰抱了过来:“好可爱的小娃娃,又软又暖,像抱着一团棉花似的,真有趣。” 见谢浔甚是喜欢谢溶的儿子,齐老夫人赶忙旁敲侧击:“有趣就自己生一个,抱着别人的孩子做什么?”她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亲弟弟的儿子都快两岁了,做哥哥的还是光棍一个,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谢浔不动如山,笑容虽仍挂在脸上,眼底却如冷月下的秋风一样冷了。 他肃冷的模样令春光阁的气氛越发压抑,谢溶在一言不发的谢浔和心事重重的齐老夫人面上端详了端详,正欲出言调解一二,谢浔冷不丁道:“是孙儿来的不巧了。” 他将谢琰还给江氏,款款起身冲齐老夫人一拜:“见祖母身体康健,二弟二弟妹感情和顺,孙儿便放心了。孙儿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打扰祖母与二弟弟妹欢聚的时光,先行退下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春光阁。 “浔儿!浔儿你去哪里?”齐老夫人急得捶床捣枕,“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甩脸子走了,这些年,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齐老夫人委屈不已,靠在软枕上抽泣个不住:“这个没有心肝的混账东西!我要他娶妻生子,他就是不听!难不成他愿意当鳏夫,这辈子断子绝孙不成?” “祖母,您消消气,消消气。”谢溶忙倒了盏热茶给齐老夫人,他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有些怅然地道,“大哥的性子就是这样,唯我独尊,目无余子。” 他收回目光,朝齐老夫人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过些日子三姐便要回京了,这件事,便交给三姐去办吧。孙儿相信,三姐一定有办法完成祖母的心愿。” ------ 踏着冰霜一样的月光,谢浔疾步走出了武安侯府。 府门外,一身护卫打扮的李沛桓扬头望月,正静静等待着谢浔,见他出来了,牵着马走过去道:“舅父,您和曾外祖母说完话啦。” “说完了。”谢浔捏了捏李沛桓的脸,“可到了你曾外祖母和二叔二婶?” “看到啦!”李沛桓兴奋地道,“我还看到了二叔二婶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可可爱啦。” “你刚生下的时候,也是那个模样。”谢浔哼笑,“臭小子,为了让你如愿,我可是受了老大的委屈,说,你日后如何补偿我?” 李沛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舅父,说真的,外甥当真期盼与亲人相认的那天。”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浔目光微沉,承诺,“但你期盼的那一天,不远了。” 李沛桓点点头,又问:“舅父,您当真不娶妻了吗?” 谢浔一怔,抬起头,看向了天边的圆月。 甚是明亮圆润的月亮,与三年那一晚的一模一样。 心痛来得猝不及防,好在他不动声色地忍下了。 “不娶了。”那盯着那冷月面无表情地道,“舅父一个人,习惯了。” ------ 与沛国相隔千里的漠川草原上,身着羯族的民族服饰的裴玄霜仰头望月,心中默默思念着故友,家人。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许多事,她以为她忘了,实际上,那些记忆无比清晰。 “师父、师兄、婉心,你们还好吗?”她抓起一把枯叶撒了出去,“我很好,只是,很想你们……” 枯叶随风散去,一同样穿着羯族服饰的貌美男子走上前来,将一把五颜六色的山花送给了裴玄霜。 裴玄霜嗅了嗅怀中的山花,对着男子一笑。 “谢谢。”她目光真诚地道,“这些花,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059章 消息 “喜欢就好。”男子随意地往裴玄霜身边一坐, “大家围着篝火跳舞呢,热闹得很,你不来吗?” “我不了。”一向喜欢清静的裴玄霜道, “我在这里发发呆,看看月亮,自在得很,等兰婶和春儿回来了, 我就回去休息了。” “这么早就休息啦。”男子仰面朝天地躺下, “我可不睡, 今天是中秋,我要熬到天亮。” 裴玄霜歪头瞧着自然而然在她身边睡下的男子, 莫名觉得安宁, 亲切。 这一切, 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的她刚离开沛国, 兜兜转转来到北夷城,选了一清净之地,埋葬了师父的骨灰。北夷早已亡国, 城中已成废墟, 她明知不该逗留在北夷城中,却还是因心中挥之不去的牵挂与眷恋而留了下来。 她在城中一待就是半年多,日日与沛国驻军周旋,救治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北夷流民,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在一次转移流民的过程中,险些被沛兵抓去, 幸得男子搭救, 自此相识, 一路相伴到漠川。 在此期间,他们不断收留北夷流民,待到达漠川时,队伍已壮大到八九百人。羯族首领拓跋洪生性豁达,不但收留了他们,还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裴玄霜铭感五内,便主动留了下来,为羯族、北夷两族的百姓医治疾病。 她想,她应该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惬意的地方。 “胡婵姐,你想家吗?”男子冷不丁问她。 思绪被人打断,裴玄霜不由得愣了一霎,她对着男子一笑,道:“不想。我没有家,所以不想。倒是很想念师父和朋友,你呢逐风,你想家吗?” 逐风笑不出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玄霜一眼,继而对着高悬于空的圆月道:“我想,我想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 裴玄霜闻言一愣:“你还有个亲妹妹?”这事倒是她第一次听说。 “对,我有个亲妹妹。”提及妹妹,逐风心情好了许多,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愉悦的调子,“她比我小一岁,长得很漂亮,性子很稳重,不爱哭不爱笑的,跟你一样,喜欢清静。” “是吗?”裴玄霜接过话茬,“她现在在哪儿?是否平安?” “应该……还算平安。”朔风目光闪烁,似故意躲避着裴玄霜审视的打量,“我与妹妹失散多年,再见面,她未必能认出我。” 裴玄霜望着一脸遗憾之色的逐风,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师兄,白十安。 三年又三年,她已与师兄整整分别了九年了。 “我和我师兄也好多年没见了。”她叹气,“三年了,师兄仍旧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将师父离世的消息告诉他。” 逐风表情一滞,问:“你会怪你师兄吗?” 裴玄霜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想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逐风默了默,沉沉地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裴玄霜轻哂,未置可否。 远方欢歌笑语声渐歇,她告别逐风,回到了和兰婶一家同住的营帐。 “小婵,你回来啦!”兰婶拉着裴玄霜在土炕上坐下,“来,刚熬好的盐茶,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谢谢兰婶。” 裴玄霜笑着接过盐茶,挨着滚进被子里睡觉的春儿坐下,春儿见她坐了过来,立刻缠着她道:“小婵姐姐,给我讲故事,给我讲故事。” 裴玄霜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虎头虎脑的春儿,她是在北夷城遇到兰婶一家的,他们同样被逐风所救,跟着他一起来到漠川,追随了漠川王,拓跋洪。 漠川地处塞外,幅员辽阔,地广人稀,虽不富庶,却很安逸悠闲,每日放放牛羊,烤烤胡饼,喝些盐茶就很快乐。 “你这小鬼头,困了就去睡觉,跑来闹你小婵姐姐干什么?”兰婶将春儿推到一边,坐在裴玄霜身旁道,“小婵,你刚刚去哪儿了?到处都看不到你。” 裴玄霜笑了笑:“我哪儿也没去,就自己儿待了会。你们呢?玩的可开心?” “开心!开心!”兰婶笑眯眯道,“多年前没过过中秋节了,这羯族的中秋习俗虽与咱们北夷不大一样,可说到底都是快乐幸福的日子,我这心里呀,开心得很。” 裴玄霜点点头:“开心就好。” 兰婶握住裴玄霜的手,甚是感慨地说:“还好遇上了你,遇上了逐风公子,遇上了漠川王,否则我们母子俩当真不是该如何活下去。” 说着双眼一红,垂了头便要落眼泪。 裴玄霜忙放下盐茶劝她:“兰婶,你别这么说,有道是苦尽甘来,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兰婶破涕为笑,从窑坑里扒拉出来两只热气腾腾的烤野兔,“这是我才做的,趁热给逐风公子送过去,你先睡,别等我。” “兰婶,我去吧。”裴玄霜起身道,“你留下陪春儿,我赶紧送过去就回来。” “也好。”兰婶便将烤兔交给了裴玄霜,“你快些回来,我给你留着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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