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佛像慈悲,烛火宛若星河照耀着无名的牌位,香灰也不知积了多少。 少年安静地伫立在那,身姿高挺,不过穿着锦袍软皮靴,玉冠东珠竖起乌发,自有贵气在里头。可更令人惊艳的还是这张脸,眼若点漆,面如春晓之花,颇有风流倜傥之意,可神情却颇为冷漠的。 他睁眼拂去台上香灰,就听祠堂外闹腾的很。 “凌儿还生气呢?若是这婚不结咱就不结便是了,他这越大越冷淡话少,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这做娘的不是着急吗?造孽啊,这聘礼都送过去了。” 侯夫人刚要走,祠堂门就推开。 少年靠在门边,意味深长地看向来人。 老侯爷拿着根棍子,吹胡子瞪眼道:“孽子,孽子啊,你还好意思出来!平时不成器也就算了,这都到嫁娶的年纪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侯府的脸迟早要给你丢光!” 奚凌年把玩着腰间那块墨玉,闻言只是冷淡道:“行,不要让我去亲自退这婚。” 他神情散漫,就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老侯爷气得就要冲上去,好在旁边的丫头伶俐拦下了,侯夫人拉着自家的夫君叹了口气:“原本这事也是我不好擅做主张,没有与凌儿商量,反正还未到婚期,我找人去国公府上说就是了。” 老侯爷都快要气笑了:“夫人也知道女方是国公府,这婚事还退得成吗?我明天上朝旁边就是国公爷脸还往哪搁啊?那死老头疼她女儿的很,这么一退婚把他宝贝女儿的名声搞坏了,明天就火烧侯府了!” 奚凌年并未在意,转过身就要走。 老侯爷突然喊道:“那日她敲登闻鼓,全朝堂都听见她为永定将军鸣冤!” 奚凌年背影一顿,他回身望向侯夫人,眼中有些讶异:“你早就也知道了是不是?” 这少年比起几年前高了很多,脸几乎继承了父母最好的部分,站在树下影子拉长,若是京城的少女在此也是会脸红心跳,只是他这些年对谁都冷淡了很多,少了少时的肆意。 侯夫人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几岁,低下头来:“是,看那姑娘也怪可怜的,娘这才答应,上个月才从湖里捞出来好端端就去得罪范僇,虽不知道她是受谁指使才会提那件事,但那五十棍是切切实实挨得。若是没了我们这门婚事她怕是活不过这个月。” 老侯爷沉声:“看那日朝堂上镇国公的表现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他指使的难说。我原以为是凌儿串通她的,但目前看来……这背后还有人。” 奚凌年沉默。 侯夫人满眼泪光地望向奚凌年,仿佛还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凌儿,即便你对他无意,但看在娘的份上对她好一点。” 奚凌年还是没有说话,离开祠堂,翻看影卫呈上得册子,那里记载近日京城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二公子,怀王府世子裴夏玄求见。”影卫不知从哪冒出来。 奚凌年抬眸,指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楚湘宁落湖后性情大变这一栏,落下一片阴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裴夏玄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大事不好了,楚湘宁被刑部的人带走了,还说什么他涉及命案,可给本世子笑得,楚湘宁我还不知道吗?成天跟只母老虎似的纠缠本……” 裴夏玄适时地闭了嘴,一拍扇子:“反正她不可能会干那件事,奚哥你这次要是出手救她,说不定她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回家把这婚给搅黄了!” 奚凌年叫来身边的小厮,裴夏玄惊奇地看着他在纸上写了什么,然后小厮点头哈腰地离开。 “就这样?奚哥你不亲自走一趟?刑部的人向来对人下菜,万一不买账呢?” 奚凌年撑起下巴,有些不耐烦道:“夫子留的功课做了?要不我再命人让怀王妃好好监督你。” 满树的梅花落下,这这少年披上一件鸦黑的大氅,唇红齿白的煞是好看,只是眉眼间的锐气总令人心生胆寒,一如冰封千年的冰雪。 裴夏玄悻悻离去。 地牢内,空气间混杂着血腥味,虽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可湿漉的空气总是叫人难受。 徐梵梨被人五花大绑,新上任的刑部尚书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今之计,也只能拖着等镇国公过来。 本以为这件事会很顺利,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把国公府拖下水。 经历过一次死了,她也不怕,就怕背后的人不出来。 徐梵梨叹气。 小吏得了眼色,将鞭子浸了盐水。 徐梵梨脸上却并不见怯色,淡淡道:“严刑逼供就是刑部行事作风?我今日倒是领教到了。” 耳听一阵笑声,从地牢的阴影中走出一名男子,小吏立即就搬了一张太师椅来给他坐下,现刑部尚书叫了声“师父”就默默退了出去,一时地牢里只有徐梵梨和他两个人。 气氛很安静,水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 范僇捏住她下巴,冷声:“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装都不装了吗? 徐梵梨下巴很疼,咬着牙反问:“那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早就该想到的,一个刑部尚书怎能插手兵部的事,他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她脸没有刚来时的干净,头发凌乱散落在四周,可这双眼睛很亮,令人心底发虚。 “还不说吗?是你父亲?本官那日看他好像并不知情,还是镇国公已经老奸巨猾到这个地步?”范僇冷笑。 他正要挥鞭,徐梵梨却莞尔:“那范大人对我这般,不就怕得罪了我身后之人?我只是干了我应该干的事。” 她抬起脸,唇色苍白,却异常坚定。 范僇冷冷盯着她:“本官差点忘了,落到这个地步也有楚小姐的一份功,事到如今你若是还不说谁指使的,今天就别想出这地方。” 徐梵梨死死盯着他,声音悦耳:“范大人与永安将军无冤无仇,难道是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范僇笑道:“楚小姐都这个时候不好好想想自己,还想套我话?” 他正要动手,从外跑来慌乱的小吏,双腿发软摔在地上,范僇暗骂,可那小吏瘫倒在地上,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了。 “小侯爷他……他说……全都是他干的。” 范僇:??? 他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小侯爷说,那贼人妄图行刺他就被他砍了,只是拿楚小姐送的手绢擦了擦手,要我们放人以免他亲自提人。”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范僇脸色难看,狠狠地剜了眼徐梵梨,不甘不愿。 徐梵梨都睁圆了眼,还可以这样? 镇国公带着夫人恰好赶来。 马车摇摇晃晃,帘子一落下镇国公就发了好大一通火,以至于一回来徐梵梨就被禁足。 当今证据被毁,只能去躺边关重新找证据,看看芷然山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可人在京城脱不开身,更别提成婚后了。 她想逃偏偏门外守着的都是练家子,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除了春泥来上药才看见外人。 徐梵梨趴在床上,背后青一块紫一块。 春泥即便力道放得很轻,徐梵梨还是嘶嘶喊疼。 春泥心疼道:“小姐,这是姑爷送来的上好金疮药,不会留下疤的。” 徐梵梨连忙做起来,拿衣服披上:“那我不上药了,我不疼,还有——不准叫他姑爷,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图他纨绔脑子不好还是图他夜宿酒楼。” 她说着后背还传来火辣辣的疼感,难受的紧,额前的鬓发已然全湿。 春泥担忧道:“小姐,可他毕竟救了你。” 徐梵梨道:“救我的理由有很多,联姻或者示好,我难道就应该以身相许?若是真对我好,就助我离开这,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她说话很认真,打小都是认定什么就守着怎么的脾性。 好讨厌奚凌年啊,不想嫁给他。 春泥瞪大了眼:“小姐你这是要逃婚。” 差不多。 徐梵梨开始收拾东西,看着满屋子的聘礼,银钱,还有很多鹿皮,许多的脂粉首饰,叹了口气。 等秦蛾关将士冤屈洗尽,她就回到最初遇见他的地方开个暗器行,永远守着他的少年将军。 而不是嫁给那人,困在宅院中永生永世出不去。 她前世的娘与别的小妾斗,使劲都想要生一个儿子出来,由着她在偏远山庄自生自灭。 她不想变成那样。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镇国公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婚?” 春泥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大喊主君饶命。 徐梵梨红着眼道:“爹!我不嫁!我难道就该拘泥于相夫教子,在大宅院碌碌无为过这一生?那死纨绔哪里好?行事荒谬不学无术,刚把别人的腿打断我嫁过去他就不会打断我的腿?” 雪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一片死寂,再也听不见鸟叫。 屋子里明明灭灭,她温顺的脸庞也多了一份锋芒。 镇国公反问:“你是女子,不在大宅院还想去哪?常临候府再怎么说也是簪缨世家,我平时就不该事事都惯着你!由着你闯上朝堂胡闹!” 徐梵梨不知哪来的勇气提高音调:“爹,你不懂!我所行之事为百姓,为家国,何其有错!” 镇国公气得扬起手就要打,春泥连忙抱住她手:“主君,小姐伤势未好。” 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好一个忠心的丫头!迎春你去把她发卖了,宁宁醒来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说不定就是受了她的蛊惑!” 镇国公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走进来,瞥了春泥一眼。春泥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徐梵梨把她护在身后:“娘,这与春泥无关,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 可她身子太幼小,根本护不住谁,几个家丁把徐梵梨拉开,春泥被几个嬷嬷拉着走。 镇国公道:“大婚之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看她。” 春泥使劲挣扎,扭过头来看向徐梵梨:“小姐!奴婢一直相信你!你没有错。” 很快屋里只剩她一人,门从外面拴住了。 徐梵梨伸手探向窗外的雪,突然发现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太多雪了。她感受雪在手背上融化的丝丝凉意终于哭出了声。 不能退! 一定要把事情揭发出来,让他们有朝一日在千万百姓面前沉冤昭雪!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婚那天。 徐梵梨已经做好准备,不穿婚服,不上花轿,谁来都不从。
第4章 嬷嬷丫头们捧来脂粉,看小姐闭眼装睡也很是无奈。直到国公夫人气冲冲地赶来,徐梵梨来慢慢“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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