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梵梨点点头,门外走进一个士兵跪在低下满口哭腔:“将军快要不行了!” 她一瘸一拐跟出去,很少见到这样的篝火,在野草上静静燃烧散出漫天星火。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草席上的将军意识模糊喃喃:“杀了我,杀了我,好痛,真的好痛,求求你们杀了我。” 这位在战场上从没向任何人低头的将军此刻终于露出脆弱的情态,徐梵梨别过目光,凌子虚守在他面前。 将军老泪纵痕:“我这一生都在边关就算孩儿病死临死前也没见上一面,吾妻在十多年前就改嫁,我愧对他们,子虚我一直视你为亲儿子,若来日见到她请帮我说声对不起。” 弥留之际他眼神空洞:“我死后,由凌子虚来当将军。” 少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等他彻底没气了,才哑声:“老不死的,谁稀罕你这将军之位。” 那晚徐梵梨都很难受,蹲在平时桥旁轻轻说:“要是我能成为话本里那种妙手回春的灵医就好了,素手问济天下心。 可惜,我太过平常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看着我的少年变得冷漠不近人情。” 好没用。 水中的锦鲤也有些蔫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忆
第33章 将军一死,凌子虚就被召回京。 徐梵梨再见他回城已经是永定将军的身份,他身旁跟着一众护卫,守卫森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眼下匈奴王一死其子继位,两国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偏偏这时南乐城经常有人失踪人心惶惶。 徐梵梨原来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去哪了,直到一次出门时被人迷晕可算知道了, 是匈奴军营。 为什么总是拖后腿啊,徐梵梨很是自责,用烂泥涂抹在脸上遮掩了原本的容貌。 匈奴这时正在办祭祀大典,大齐的人马就厮杀进来。 匈奴亲王把人质拉出来,问凌子虚:“本王大发慈悲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选择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百多个人,还是用自己的脑袋换这里所有人?” 好毒的心思。 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百多个人。 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把剑。 很不幸,徐梵梨就是被分出的那唯一一个倒霉蛋。 她脸色煞白,脏兮兮的小脸满是泪痕,出门所穿的白衣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不敢看凌子虚,也不敢听他下一句话也知道—— 肯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吧。 风划过她的鬓角。 徐梵梨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回应,睁开眼见那少年目光也在注视她,枯叶随风上天,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秒。 凌子虚也拎出一个被绑的妇女和小男孩,勾唇对亲王说:“我也给你一次机会,救你老婆,还是救你儿子,还是用你脑袋换你一双妻儿。” 谁都不知他是何时下的手。 亲王脸色大变,粗犷的面容狞得越来越丑陋,他继而哈哈大笑:“我妻儿死的光荣,怎么将军竟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真是叫在下大开眼界。” 一句话那对母子面白如纸,当真是好狠的心。 正当徐梵梨以为他没辙,凌子虚又拎出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他身上衣服磕破了几次但不难看出是极好的料子,很怕凌子虚。 亲王看清男孩面容时瞳孔一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男孩:“舅舅,救我。” 这是他大哥,也是当今匈奴王唯一的儿子,这小祖宗要是死了…… 亲王脸都气绿了,缓缓放下了刀。 劫后余生的大齐人一走到士兵背后就痛哭流涕,徐梵梨偷偷看了眼凌子虚,他好厉害啊。 凌子虚目不转睛盯着亲人团聚的亲王,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徐梵梨跟着他目光转过去。 “你这死婆娘怎么被大齐的小畜牲抓住了!”亲王一巴掌打红妇女的脸。 只是,受了一巴掌那妇女也不恼,抽出一把匕首笑眯眯道:“老畜生,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这是纯正的,粗犷的大齐汉子音。 亲王到死都睁大眼睛。 少年冷漠的声音道:“杀。” 一时黄沙滚滚,将士踏沙挥舞长矛,刀光剑影不过只是刹那,匈奴溃败的哀嚎声响彻整片天。 而他呢,身披着金色夕阳站在尸山断戟中,下颚角被血溅上。 两小男孩撕下脸上皮面具去邀功。 “哥哥,我干得不错吧!” “子虚哥你收我当兵吧!我想要变成像你一样的人。” 这一仗好漂亮啊凌子虚。 少年刚搪塞完小孩就被人拦下,徐梵梨鼓起勇气上前 :“刚刚多谢你,我这人平平无奇也不能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若是将军来日被奸人盯上,我都会拼尽所有为你喊声不服。” 她糊满污泥的脸配上这幅认真的神情乍一看很是滑稽。 少年明净的眼眸露出些许疑惑:“你是……” 徐梵梨喉头一哽,或许对他而言,无论是跳桥少女还是这个屡屡拖后腿的笨蛋,救是情分,对他不过是浮光掠影。 可对她而言,是头一回碰到了天上的月亮,尝到了甜头就像多尝几回。 徐梵梨低下头:“没什么,就当我在胡言乱语。” 少年确实是听清了,失笑道:“在瞎说什么,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奸人玩得过我。” 那就愿君万事胜意。 那日回去是个雨天,她回去下了雨有人敲门借伞,犹豫半晌,徐梵梨还是将伞借了出去。 屡次遇险自然逃不过从小就相识的晏世清耳目,晏世清一得知她满身鲜血回来就赶过去。 “阿梨,这世道不太平你待在庄子里太危险了,三叔要我接你住我们那边避避风头。你还记得那日雨天赠别人的那一把伞吗?你猜她是谁?” 徐梵梨疑惑:“是谁?” “我三叔说她可是十三娘,就是那个脾气古怪的乐师,暗器也是一流,十三娘还要收你为徒!我就说阿梨这么善良的女孩子福气肯定在后头。” 好幸运。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学会点本事,安家立命,保护想保护的人。 徐梵梨回庄叫人收拾东西,自己进屋挑了个首饰盒把簪子都收起,就不小心听见门外丫头的议论声。 “这病秧子还挺有本事啊,竟能勾搭上晏公子!” “可不是,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照顾这病秧子就算了,平常还抠得要死,这会儿等她嫁过去说不定我们还能捞到不少油水。” 李嬷嬷呵斥道:“说什么闲话,下去领罚。” 她进来,徐梵梨道:“嬷嬷这样也不怕人记恨。” 少女温顺的脸庞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身形很瘦已经跟剩了副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寻常就算做的再过分她都不会给予计较。 李嬷嬷看着看着就抱着她哭了起来:“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 眼下是多事之秋,就怕到时候不被外人捅刀子而被屋内人。 徐梵梨叹息:“我的意思是说,把心性不好的都发卖了吧,在这之前不要给人察觉到。” 拜师后的日子很苦,徐梵梨最开始有些不适应眼睛都快要雕瞎了,十三娘才罢休。 这日,徐梵梨雕完银镯最后一块花纹,走神的时候不小心吧自己手割破了。 十三娘帮她包扎时现了手镯的端倪,捏住徐梵梨的手腕,盯住银镯的里面。 “山有木兮木有枝……”她敲敲徐梵梨的头,“可以啊,看上哪家小白脸了,十三娘去给你抢过来。” 徐梵梨红着脸抽手:“瞎说什么,只是喜欢这句话。” 少女身材日益出挑,面容本来就生的过分好看,若是不遮面也不知会乱了多少男子的心。 十三娘久久叹息一声:“罢了,你去找他便是,阿梨也长大了该去外面看看。” 徐梵梨猛觉在这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当初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外边的战火都已经停息,他还好吗? 她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信中假装她只是一个关心家国事的普通人,问问前线是否安好,问问他还顺不顺利。 月复一月,思念堆积成小山。 临走时,十三娘说:“若是日后有时间也不要忘记与晏世清那小子说一下好让他早点打消念头,他一直不肯定亲。” 徐梵梨一愣,十三娘笑道:“他心悦你啊。” 这种拘谨感一路跟着到秦蛾关,她看见残阳下满地的尸体才烟消云散。 为什么老天这么狠心,就连她在这世间仅存的一点念想都要夺走。 这条回去的路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艰难,那天说得话真的成真了啊。 “让一让,让一让,要出殡了。” 凛冽寒冬,雪花飘落在棺木上白茫茫一片,她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棺木逐渐远去,听百姓一遍一遍说着他可惜,浑然不知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太多雪。 这少年将军倒也不知道。 在他死的那天,有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哭得那样伤心。 徐梵梨从幸存将士口中得知凌子虚是被叛徒害死的。 老将军的死浮现在眼前,她替那将士处理好伤口,问:“你们将军可有怀疑的人。” “有,当今刑部尚书范僇。” 徐梵梨往后就如同魔怔般收集证据,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一笔一划写下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晏世清听说后问她:“阿梨告诉哥哥,究竟发生什么,哥哥帮你解决。” 此事事关重大,江湖与朝堂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能把整个南乐派卷进来。 她摇摇头敷衍一两声,回屋看见装信的匣子把信取出,又把搜集到的蛛丝马迹放进去。 该到最后一步了,很快范僇就要下去给他陪葬了。 凌子虚,我没有失约。 她叫来丫头:“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少女只披了件薄薄的披风就出门了,这次只带了李嬷嬷。 徐梵梨前脚刚走,随后晏世清就端着一旁桃酥踏进院落,见丫头蹲在火盆旁边随口一问:“你这是在烧什么?” 丫头道:“回少主,是徐姑娘要奴婢烧的,好像是一些信件,徐姑娘还告诉奴婢不要向任何人告知她的行踪。” 晏世清鬼使神差拿起了旁边一封信,展开看清里头文字的瞬间信纸化成了灰,他冷笑着,眼中都有些不易察觉的嫉妒。 “少主,范大人求见。” 晏世清皱眉:“什么范大人?” “少主您有所不知,范僇可是当今刑部尚书,朝廷的新贵呢!他说有事与您相谈那肯定是好事啊!” 家丁揣着一块银子,笑得很是谄媚。
第34章 晏世清还未来得及应答那自称范僇的人已经走进来,他笑得慈眉善目,一身粗布衣很接地气,一眼就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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