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押送她的人见她不走,粗着嗓子催促。 她抬头看城楼上少年,他披一身甲,仰着下巴俯视城楼下黑压压的将士。 甲片宛若龙鳞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胸甲处正好也雕刻着一只张扬舞爪的龙,瞪着巨瞳睨着下面众生,高傲威武,视众人为蝼蚁。 与他目光对上时,徐梵梨感觉到对方目光变柔和。 她移开目光,骗子。 注意到师父和李嬷嬷都毫发无损站在城楼上,徐梵梨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最前方,两方阵营的最中间,只是站着不说话就格外突兀。 将领脸上有一条大刀疤,徐梵梨觉得他凶神恶煞的。 下一秒这将领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对奚凌年说:“奚凌年!不想你夫人死就开城门!” 不能开,她目光平静地盯着奚凌年,一身白衣从城楼上看就像沙漠中的小花,娇弱却又□□地立在那。 过往的一切仿佛又在眼前,骗子,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她平安回来。 徐梵梨眼中就泪光,张开快要干裂的嘴唇:“奚凌年我知你平日荒唐无度也不怪你,你今天若是敢开城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将领听了哈哈大笑,徐梵梨还未来得及撞上刀,额前的鬓发却是猛地飘起来。 她瞥眼就看见贯穿将领额头的箭,他眼中是不可置信,鲜血飞溅上了徐梵梨的裙摆。 主帅死了军中顿时乱做一团,更雪上加霜的是军中突然冒出了很多细作,互相残杀分不清敌我。 有人想到抓徐梵梨保命,却被接二连三的箭矢射中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黄沙之中。 先跑。 徐梵梨二话不说往城门跑,她提着裙摆像一团翻涌着的白色火焰。 敌军临死之际也不想放过她,抓起一把锋利的剑搭上弓朝她背后射去。 “小心!” 徐梵梨转头瞳孔一缩来不及躲避,随后就见奚凌年轻功跃下,徒手抓住飞驰的剑,鲜血顺着剑身滴在黄沙上蒸发成白烟。 她放在挡着的头,抬眸就见少年也在低头看她。他微微弯腰遮挡她头顶的太阳,面具不堪忍受剑的罡风,在捏住剑的一刹那左边挂绳便断了。 风浪卷黄沙,面具下是怎么一张脸? 少年眉如雾中山,眼如墨点漆,知道面具断裂也不见慌乱反倒是不紧不慢将它彻底扯下来,彻底显露出俊俏容貌,乌发飘扬又说不尽的肆意。 徐梵梨捏紧手,骗子,不是说脸上有疤吗? 他奉若珍宝般捧着她的脸,小心擦去她眼角的血迹,哑声:“脏。” 徐梵梨执拗扭头不让他碰:“骗子,你骗人,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她这时突然想起什么,猛然一震,又扭头来睁大了眼。 等等这脸……根本就不可能记错,少年时凌子虚便是生着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从不叫人轻易忘记,与奚凌年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梵梨目光疑惑,想起之前一提凌子虚时奚凌年种种的不寻常,是巧合? 她还未细想,耳畔就听一人怒道:“妖女,快把我女儿还回来!奚凌年!你找死。” 原来是镇国公披头散发跑过来,双目猩红。主帅一死,他的人马尽数被奚凌年解决掉,他就只带了一支最精锐的直奔奚凌年这边来擒贼先擒王。 真不怕死。 徐梵梨怕他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准备开口见镇国公后面那人却是顿住。 徐青云忽而抽出匕首抵着镇国公脖子,对旁边的侍卫道:“全部退后!” 原本蓄势待发的侍卫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 镇国公冷笑:“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后悔啊后悔,没想到到头来毁在了你们姐弟手里。” 徐青云没有心慈手软,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要害,镇国公吐出一口血看见奚凌年疑惑的目光笑了,怆然道:“奚凌年,睡了这么久的女人到头来连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徐梵梨颤抖地抓住奚凌年的手,奚凌年抓紧她安抚,轻蔑地对镇国公道:“我心悦之人是她,与我拜堂结为夫妻的也是她。无论是人是鬼,她都只能是我妻子,这便足够了。” 镇国公闭上眼的那一刻徐梵梨捂住心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奚凌年刚命人控制住徐青云,收拾剩下的人,回见徐梵梨面色苍白当即神情一变,将人拦腰抱起下令道:“叫大夫来。” 缘弘大师话犹在耳边宛如梦魇一般,她抓紧奚凌年衣襟,不能这样。 奚凌年感受到徐梵梨的反常,抱紧她加快脚步。 原本她重生就是逆天而行,缘弘说的解决法子便是杀了最爱她的人,让他替她死。 好残忍,根本就做不到。 徐梵梨被奚凌年抱到软榻上,看他急切地出去叫大夫却无能为力。 原来的春泥早就被奚凌年关起来了,想想原来生病时还有春泥陪着,她幽幽叹气,转而听见外头嘈杂有人闯了进来。 闯入的女子容貌秀丽,有一双暗送秋波的狐狸眼,手拿团扇举手投足间风韵犹存。 师父! 徐梵梨坐起来,委屈望向来人让闻讯赶来的侍卫退下,十三娘揉揉她的头:“我阿梨受苦了,你上次一别师父找你都快找疯了。” “嬷嬷都告诉师父了吗?”徐梵梨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她怀中。 十三娘点头,美眸中有些疑惑:“你不是喜欢凌子虚?又为何会嫁给奚凌年。” 门外脚步声停下,十三娘侧眼一眯:“谁在外面?” 随即就见一少年进来,白袍束发,风流倜傥。 他身后跟着的还有秦文贤,徐梵梨感觉到师父看见白发老人的第一眼神色明显不对,而秦文贤看见她也是一愣,像是悟了什么似的。 “老夫没猜错,就说那首曲子是你教她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十三娘年轻心高气傲,到头来徒弟还不是落在我徒弟手里。”秦文贤洋洋自得,胡子都快要翘上天了。 他与师父还有过节,徐梵梨眼神复杂地瞅了眼白发老人,十三娘面色不善看他也是火药味挺浓。 倒是奚凌年关切走到徐梵梨床边,捏着她手问:“好点了没。” 本以为他第一句会问前世的事,徐梵梨心头一颤,她迟疑了一会开口道:“奚凌年,我有事与你说。” 奚凌年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说道:“先把药喝了,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 他拿出一袋包好的油纸,徐梵梨看他展开便是那种一粒粒的糖葫芦了,糖衣透得发亮。 奚凌年对她说:“怕你不喜欢喝苦的就给你买来了。” 两位师父本来剑拔弩张,可见床边越来越热的气氛互相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徐梵梨喝完药汤用帕子擦去嘴角药渍,心口的绞痛不减反增,她状若无事,酝酿着说道:“我其实不是真正的楚湘宁,我叫徐梵梨。” 昨夜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上,不多久又下起来,花骨朵浸泡在水中越发婀娜美艳。 她没注意到奚凌年在听见这名字的一刹那流露出的震惊之色,状着胆子将一切娓娓道来,怎样认识凌子虚又是怎样为复仇客死他乡。 在提及病的时候只说与重生有关,并没有将缘弘那个方法告知于他,老天好不容易给了一个这样疼爱她的人。 真不忍心。 她感觉到奚凌年握她的手越来越紧,以为他又吃醋了,想起了什么哼哼道:“别想着说我与凌子虚的事,之前听裴夏玄说你为一名女子不惜得罪王府也将他家公子腿打断了,本就一直想问你来着,现在可算给我想起来了。” 奚凌年猛然抬起头,蹙起眉。 那夜星光寂寥,少女蹲在湖边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说什么? “没有人……就我一个人。” “从来都没有人……我有点害怕。”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行吗?其实我很好哄的,没吃过糖葫芦你给我买一根就行了,分我一点点也行。” 她仰着头,干净的脸上有些许祈求:“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他们都不要我了。” “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还有少女在藕花中认真地说:“当然有啊,我仰慕凌子虚,这算不算的上私心。” 过去的一点一滴宛若洪水般涌来挤满思绪,他心头宛若雪崩般震撼,晴空中散满了飞逝的冰晶。 一直都是真的,她从来都没骗他。 少年眼尾微微泛红,可那张脸还是那般的俊朗。 奚凌年却是紧搂住她,眼神一刻也不停死死盯着她,哑声:“你有后悔过吗?” 徐梵梨莞尔:“毕竟是当时承诺的,有什么好后悔的,秦蛾关死的将士今年冬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不挺好的。我虽是女子,但做了很多男子都办不到的事。” 她望着窗外的春雨不自觉勾唇,突而听旁边人低笑道:“那如果我说,我就是凌子虚呢。”
第42章 少年眼眸澄澈,抱着双臂打量她震惊的神情,好心情地笑了。他将脸凑至徐梵梨面前:“怎么,你还不信。我虽叫奚凌年,但子虚是我小字,只是当年嫌麻烦。” 俊俏的脸近在眼前,徐梵梨缓过神来面色不善地瞪着他。记得最开始听说要嫁给他的时候是万般嫌弃,哪哪都不行,现在想想不就是扮猪吃老虎。 还劝他去读书,以前还他面前说凌子虚各种好。 她瞬间笑容收敛,真的好尬尴。 所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就在一旁看热闹一样看她为他复仇。 真无耻。 她咬着唇,推开他:“从今天开始你搬出去睡,不准进来。” 奚凌年笑道:“这就生气了?啧啧啧,你之前对本将不是还情深义重?现在睡了就不负责,徐梵梨,没想到你心够狠的啊。” 徐梵梨咬着后槽牙:“骗子,看我处心积虑给你平冤受人欺负是不是很好玩。我反悔了,我现在好后悔……” 奚凌年俯身堵住她唇,与她额头相抵:“不后悔,后悔的应该是我才是,当初对你那样不好。” 徐梵梨觉得这人真是属狗的,这么喜欢咬,睫毛轻轻扇动,报复性反咬他一口,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奚凌年却是扣住她头攻势凶猛。 她很快就开始急促喘息,胸口越来越绞痛。奚凌年见状急忙松开,说:“抱歉,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关于你说我为之出气的那名女子其实是……” 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也不顾主子不悦的神情说:“报!隔壁那些州联合起来要攻城,现在正围在城外。” 来的这么巧,根本就没有喘息之际。 奚凌年神情变冷,嘱咐几句就提着剑出去。缘弘随后状若无人般进门,见徐梵梨靠床边奄奄一息,幽幽叹气:“你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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