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已经到了。”青玉的声音传来。 江瓷月起身出了马车,面前并不是什么酒楼亦或是雅堂,而是一座府邸,上面写着卫府。她记得之前郡主提过在京中居住的地方就是卫府。 她本以为嘉仪郡主约见的地方会选在外边,没想到居然是居住的地方。 朱红色的大门此刻并未关上,门口也站着不少身穿轻装盔甲的亲卫,个个长得人高马大,颇有些气势。 甚至让江瓷月有一瞬间想打了这退堂鼓。 青玉护着她上前,去同那些亲卫通报来意。 对方看了眼江瓷月,说郡主吩咐过直接请她进去便是,但没同意让青玉进去。 青玉无法,便只能看着江瓷月一人走进去。 江瓷月跟着领路的人跨入府邸,这府邸宽阔秀丽,周围的树木皆被皑皑白雪所覆。那人没有带她去往正厅,而是带领着她走进一个外表看起来雅致秀气的院落。 可一进去景象却截然不同,院落里并无积雪,空余的地上摆了不少架子,上边或多或少摆了好些东西,有些兵器江瓷月尚且认识,但更多的是她说不出名来的。 “怎么,要挑一样同我负荆请罪吗?” 一道清丽的声音拉回江瓷月的思绪。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谢子楹一身青衣双手抱臂站在门口看着她,细长的眉下那双浓黑的眸子有些许的怒气,嘴唇抿得紧紧的。 近一年的时光,郡主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分飒爽的气质。 江瓷月自知有些理亏,讷讷地眨了眨眼,“郡主......” 谢子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颇有些赌气的模样,她松开双臂走到江瓷月的面前,眉头微皱,“都跑走了,怎么又被裴大人给抓回来了?” “不是抓回来的。”江瓷月将自己回来的原因简短说与她听,但掩去了小豆包的存在。 谢子楹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当初要是我带着你走了,肯定不会让他再找着你。”说到这她眉间继续拧在一处,“你当初死活不愿见我只让人丢给我一封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江瓷月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我......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自己不是你小姑姑的女儿。” 谢子楹做出恍然大悟状,“噢——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这样努力帮你,是因为觉得你是我小姑姑的女儿啊?” 江瓷月缓缓点头。 谢子楹再次双手交叉抱臂,牙齿咬得咯吱响,“江瓷月,我当初说你若想离开我会帮你时,那时的我可知晓后面的事?你来找我帮忙时又可曾知道会有后面的事?” 说完她又不等江瓷月回答,恶狠狠替她回答道:“都没有!我谢子楹想帮便帮,又不因为你是谁。再说了,混蛋的是你那个阿爹。我和我家人又不会迁怒于你和你阿娘。” 等她终于将这些憋在心里将近一年的话说出,心中委实畅快不少,可等她定睛一看,江瓷月眼睫已经沾染了泪水,她瞬间又心软了下来。 “诶——你怎么还先哭上了,我这憋闷了这么久,你这总得让我说两句吧。阿可,快拿块干净帕子来!” 听到吩咐的阿可连忙在屋内翻箱倒柜掏出块帕子送过来,“姩姩姑娘,自从你失踪,我们郡主也着急了很久呢。” 江瓷月接过帕子抹去泪,“......对不起郡主。” 谢子楹这脾气说出来就散了,她咬了咬下唇,“好啦好啦,你这一年......都去哪了?我当时和裴大人遍处寻你不见,生怕你一个人在外边被人给欺负了去。” “没有人欺负我,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们帮了我。”江瓷月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帕子,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凸起,好像帕子上还绣着什么,她拿起仔细一看。 上面用细密的针脚歪歪扭扭绣着一行字——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寻。 谢子楹见她瞧得仔细,也凑了上来,刚看了一眼,她就瞪大了眼一把将江瓷月手中的帕子夺过来。 她愤愤道:“阿可!我不是叫你把那浪荡子送的东西都给丢了吗!” 阿可捂着耳朵反驳,“可那燕世子送的东西太多了啊,我这一天天的哪记得住嘛。” “没关系,郡主喜欢尽管丢,我那还有呢。”燕洵不知何时曲腿坐在院墙之上,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恰在此时,有人在外边通报,“郡主,那燕世子又来了,没能拦住!” 谢子楹有些头疼深吸一口气,“时序呢?” “时序去二爷那了,二爷昨日说有东西要给你,让时序过去拿了。”阿可解答道。 谢子楹走过去将手中的帕子举到燕洵面前,“燕世子莫不是特地来此将这些腌臜东西收回去的?” 燕洵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怀中拿出一条新的,“我是来给郡主送下一句的,昨夜挑灯夜学刚绣好的,郡主不瞧瞧吗?” 江瓷月在一边看着他们,方才心中的那些伤心都烟消云散了,阿可还在不断和她兴致勃勃恶补着那两人近来发生的事。 另一边的谢子楹不欲与燕洵多言,“今日我有贵客,没空搭理你,赶紧滚。” 燕洵居高临下望着她,突然一跃而下站在她的面前,将那张帕子放在他的掌心之上,“那你收下我就走,你瞧我为了绣这几个字,指头都刺破了好几次。” “是我让你绣的吗?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堂堂世子,不再是从前那位流连于花楼的纨绔,这讨好人的手段怎么还这般俗气。”谢子楹有些嫌弃地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行了,快走吧。” “笔墨会晕,话语会忘,唯独这绣出来的字能让你看得见摸得着。”燕洵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 谢子楹听见这话微微怔忡了一下,眼皮一掀,“谬论,赶紧滚。” 燕洵见她收下东西,便也真的转身从正门“滚”了出去。 谢子楹回到江瓷月和阿可面前,她看了眼手上的两张帕子。 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寻。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这是两张帕子上绣的字,她看完后将这两张帕子揉成一团塞给阿可,“拿去厨房烧了吧。” 阿可一脸如常接过后便往院外走去。 谢子楹看向江瓷月,“好奇吗?” 江瓷月迟疑着点了点头,虽然刚才已经听阿可说了一些,但还是挺好奇的。 “他纯属是脑子有坑。”谢子楹拉着她往屋内走,“他从前是个流连花楼的纨绔配不上我,别以为换个身份就能配上我了,况且——” 谢子楹回头看着江瓷月,眼神炯炯有神,“我是西南王的女儿,而他现在是当今陛下未来会亲点的少将军,说他脑子有坑都算轻的了。” 江瓷月这才了然,以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份若是有超出逾矩的行为,恐怕会引来多方的猜忌和提防。 谢子楹进屋后拉着她坐下,“不说这个了,你今日该不会只是来同我说一句对不起的吧?” 被说中了。江瓷月确实还有一件事想问,只是她显得有些犹豫,“我......我之前听裴大人说,他把我阿爹交给你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现在的下落?”谢子楹似乎不意外她会问这个,她单手托腮瞧着她,“那你是要听一半的真话,还是全部的真话?” “全部的吧。”江瓷月抿唇。 谢子楹也不废话,“人还活着,但腿废了,我爹爹续着他的命,让他日日跪在街道上同乞儿一般乞讨,意在让他受颠沛流离之苦。我们后来又去了吞州,在江府上居然还能搜出不少我小姑姑的手札,上面记载了江流风对她的囚禁和恐吓,还提到了你阿娘,所以这些都是江流风该受的。” 江瓷月听完后久久没有言语,掩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手心,“我不会为他求情的,只是......我们父女一场,他对我尚有养育之恩,他日若是油尽灯枯之时,还望郡主能去吞州通知我一声,我会来替他收敛尸骨,算是尽最后的孝。” 谢子楹刚点头答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直接三连问,“去哪?吞州?裴大人会愿意放你走?” “会的,”江瓷月笃定道,“他这次会的。” 谢子楹哼了一声,“他最好是,你今日干脆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这吧。” 江瓷月却露出一些犹豫,“我得回去。” “为什么?裴砚安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敢这般管着你?”谢子楹不解。 “不是的。” 江瓷月想了想还是得把小豆包的存在告知郡主,但是她又有些无从开口。 毕竟未婚生子这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也不知道郡主会作何感想。 谢子楹瞧出她的不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能这般笃定裴大人会放你走这事就有些奇怪。” “嗯......是有点事。”江瓷月支支吾吾地说着话。 “放心,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大胆说便是。”谢子楹对自己颇为自信。 下一瞬,屋内传出了谢子楹爆粗口的声音,紧接着是振聋发聩中还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 “你说什么?!”
第99章 隐忍 “怎么了怎么了?郡主, 发生什么事了?!”那边丢完手帕准备进院的阿可远远就听见了声响,风风火火便往屋里赶来。 她进屋后便看见自家郡主怔怔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而一边的江瓷月安静地坐在那, 显得有些局促。 谢子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对阿可指着门外说道,“阿可你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阿可瞧着这两人之间, 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两人看起来又都好好的,向来心大的她也就放心了, “知道了郡主。” 等阿可出去后, 谢子楹才面色麻木地重新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又一个猛然的拍桌,着实把江瓷月吓了一跳。 “裴砚安他是个人吗?!你才多大,他多大!他还要不要脸了!”她气完又回复了一些理智,“你当初逃走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是的。”江瓷月垂着眼小声回答, 可等了会儿也没有听到谢子楹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不曾想看见了眼中隐隐有泪光生闷气的谢子楹。 “倘若当初我再坚持些, 能同你说开你的心扉,你或许就不会不相信我。”谢子楹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的。 她突然伸手捧起江瓷月的脸庞,左右瞧着, “方才瞧见你我就觉得瘦了些, 我阿娘生我阿弟的时候可遭了不少罪, 你生产的时候有没有遭太多罪啊?” 江瓷月乖乖一笑,眼睛笑得弯弯的, “没有,小豆包很乖的。” “小豆包,是你女儿的小名吗?”谢子楹松开手问她。 “是呀,大名叫许云舒,跟我阿娘姓。”江瓷月回答。 谢子楹有些诧异,“姓许?那裴砚安知道这是他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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