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一路说着一路扬着马鞭,不一会儿就来到城西之地。 谢琉霜甫一下车,就被漫天的沙土糊了一脸,只见这里不少的男子佝偻着背压弯伎俩,被督工以长鞭呵斥着,在烈日之下劳作。 少年郎遥遥一指,对她说道:“公子,这便是城西了!说起来这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我们只能站在这里,再远的地方可就过不去。” 谢琉霜并未回答他的话,转身将提前买好的宣纸取来,用炭笔直接铺在牛车中开始作画。 因为时间有限,她无法将这里的情况绘制十分详细,只是粗略画下。 少年郎不明白谢琉霜在做什么,但也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回程以后,谢琉霜递给他一串铜板,声音温柔了几分:“拿着这些钱买些好吃的去。” 这些铜板比先前他说的报酬多了好些,少年郎不由多看了一眼谢琉霜,眼眶一红,睫羽沾着泪花。 紧跟着,他倏然叫住离去的谢琉霜,出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若是公子想要知晓此次关于水患之灾的事情,我这里还听到过一种传闻……” …… 任辉陪着温亭书坐在茶楼足足待了一个时辰,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坐不住。 “二位夫人换套衣裳也要这么长的时间?” 任辉的言语虽不似指责,但他鲜少等人,因此这一回难免有些不耐烦。 温亭书抬眸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回答道:“一个时辰而已,先前我在京城中陪着窈窈买衣裳,最长一回等过两个时辰。” 闻言,任辉双目圆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温大人这是在说笑吧?怎么可能等上两个时辰?” 这一次温亭书还真的没有开玩笑,他完全说的就是事实:“自然是真的,任大人待我这般宽厚,我又怎会欺骗任大人。女子无非喜欢的便是首饰和华裳,只要能让夫人高兴,等再久也无妨。” 听着温亭书说的这句话,任辉嘴角一阵抽搐。 诚然,温亭书的那位夫人谢琉霜确实生得极美,无愧是京畿第一美人的称号。 只是美人再美也不过是个女人,怎能和宝贵的时间相提并论,更何况还是等待这般毫无意义的事情。 眼看着温亭书那甘之如饴的神情,任辉深深怀疑谢琉霜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们三人本以为温亭书此人极难对付,谁知他的弱点竟然就是他的夫人,一时之间,任辉甚至觉得温亭书这种人根本不需要担忧,也不需要忌惮,一个怕妻子的男人能有什么更好的作为? 正当这般思索间,谢琉霜和孟锦瑶二人总算从成衣铺子里出来,除此以外,成衣铺的老板殷勤万分地送她们离开,还将衣裳大包小包替他们堆放到车中。 任辉面色僵硬了瞬,“这些都是二位夫人要的?” 谢琉霜笑着颔首,转而对温亭书笑道:“夫君,这里有好几件都是我替你挑的,你要不要进来试试?” 原本还以为可以离开的任辉收回脚,转眼之间却见温亭书进了里间,谢琉霜也跟着走了进去。 任辉正要上前,孟锦瑶觑了他一眼,捂唇笑道:“任大人,他们二人是夫妻,同处一室不足为奇,倒是你……” 最后的那三个字意味深长,让任辉脸色讪讪。 此刻的里间,房门紧闭。 温亭书并未第一时间换衣裳,而是从谢琉霜手中接过那张绘制的图纸,仅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
第66章 信任 “这里不对。” 温亭书细观之后, 指着最上边的一处正色说道。 谢琉霜凑上前一看,看不出所以然来,面露疑惑之色。 温亭书好心为其解释着:“你看这是他们目前在修缮的堤坝, 可是从这一块到这里,其中的位置很奇怪。” 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黑色的线路划过, 他的神色很是认真专注,眼底似是凝结着一团浓墨, 迟迟挥散不去。 未几,他“呀”然出声, 手指轻轻一颤。 谢琉霜看出他的震惊,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以视安抚, 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发现问题所在?” 温亭书原本平和的面色顷刻间破碎, 从认识他到现在,谢琉霜从未见过他这般浓烈的怒意。 就像是一面平静无澜的碧湖,重重砸下一块巨石,要将这片宁静彻底击碎。 他的手背青筋迭起, 面色怒意难掩, 然而到底顾忌着屋外有人,声音压低几分, 沉沉怒意尽显:“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循着他这句话, 谢琉霜想到自己临走之时那位少年郎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则秘闻,立即想通其中关窍, 震惊不已:“莫非……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温亭书立即看向她:“那个人?” “就、就是我坐着的那辆牛车, 车夫是个少年郎, 也不知他从哪儿听说, 似乎大坝并不是因为天灾决堤, 而是由于人祸。” 随着话音落下, 谢琉霜才惊觉最后的两个字说出口竟是如此艰难,而看到温亭书这样的表情,她立刻什么都明白过来。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谢琉霜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可又不得不信。 温亭书沉重颔首,“若是天灾想要冲垮大坝,最先被冲垮的应该是这一处地方,而不是这里。” 他先后指出两个地方,证明自己的猜测并不是作伪,与此同时,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决然的锋芒:“这群疯子竟然刻意将堤坝弄毁造成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得出这个结论后,二人细思极恐。 这样的事情真相若是被发现的话,恐怕殃及的会是全家人的性命,他不理解的是,为何背后之人要这般做?究竟目的何在? 还有任辉,作为江城的当地知府,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也参与到这一次的事情之中,那么他到底从中知道多少的事情呢? 如此种种,就像是一团迷雾始终笼罩在二人面前,除非将其拨开,才能窥见到其中隐藏的真相。 温亭书换上里间的新衣裳,将画纸小心翼翼叠起收好,等出门后,又是一派端方公子的模样。 …… 温亭书和谢琉霜二人在里间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任辉本还疑惑怎么进去那么长时间,直到谢琉霜出来的时候面若桃花、两颊浮粉,作为过来人的他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在心底暗暗窃笑一番。 不愧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就连到里间换衣裳的片刻功夫都要恩爱一番。 任辉看破不说破,聪慧选择转移话题:“温大人,不知您接下来可有想去的地方?下官特意在太白楼摆下江城有名的菜肴,大人可愿赏光?” 温亭书没有拒绝,跟着任辉去了一趟太白楼。 只听任辉笑着介绍道:“这太白楼正是郝员外开的,今日他也在这里,我就不越俎代庖,让他这个主人翁亲自为您介绍一番吧!” 话毕,任辉派手底下的人请来郝员外,郝员外先是恭恭敬敬对着温亭书几人行了一礼,然后笑着开口道:“大人,这道菜名叫‘鸿运当头’,采用的是大闸蟹最珍贵的蟹膏和面粉制作而成;还有这道‘金玉满堂’,亦是用了雨后初晴山间最鲜嫩的竹叶同菌菇烹饪而成,其中还有竹叶的新鲜香味,其中的白玉丸子更是精致爽口……” 听着郝员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话,谢琉霜心中暗道,这个郝员外若是去了京畿的话,恐怕定能混得更加风生水起,单凭他这些奉承阿谀的话,便知此人口才十分不错。 至少即便谢琉霜对他存在几分狐疑,不过听了他这么多溢美之词,没有哪个人会觉得心里不舒坦。 思及此,谢琉霜不禁在心底暗暗叹息了声,果然每个人都是喜欢听吉祥话的。 温亭书也知,恐怕这些菜肴的名字都是刻意取的,一个赛一个吉利。 温亭书极为捧场吃了好几口,让任辉和郝员外也一并坐下。 过了一盏茶,谢琉霜和孟锦瑶二人相约如厕,待她们二人一走,温亭书幽然长叹一声。 此刻的厢房仅剩下温亭书、任辉和郝员外三人,对于温亭书的印象,二人始终认为他是个来自京畿的富贵公子哥,吃喝不愁,只要用心伺候好便是。 而且从昨夜至今的相处来看,此人温文谦和,除了有些惧内,其余完美无瑕。 因此,面对温亭书突如其来的叹气和面容间流露出来的愁苦之色,任辉和郝员外二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任辉带着试探性的心理出声问道:“温大人这是何故叹气呢?” 温亭书揉了揉眉心,露出无奈一笑:“原本有些话不便说出口,只是二位待温某实在太好,我想到一些事情,这才有些感叹罢了!” 闻言,郝员外心头微动,不露痕迹道:“温大人此言差矣,自从第一眼见到温大人,便觉得温大人并非池中之物,若是此事江城水患之灾的差事办妥,今后恐怕扶摇直上,不在话下。” 温亭书摆摆手,“哪里哪里,实在不瞒二位,别看我锦衣玉袍,出行皆有随从相伴,实则我两袖清风,钱袋里头真的是一份银子也无!” 此话一出,任辉和郝员外纷纷错愕不已。 “温大人这是在说笑吧?您可是英国公府堂堂三公子,怎么可能身上没有黄白之物?” 温亭书更是流露出羞赧之色:“二位也知道,我不是娶了位妻子,不仅要给妻子买的首饰珍宝、胭脂水粉付账,还得拿银子打通朝中上下,日后才好升迁。若不是我这一次得罪了人,怎么可能会被派来水患之地?” 原本完全不会相信的任辉和郝员外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动容,这还不算,温亭书又续道。 “你们可知我在朝中得罪的是何人?正是陆太傅。那位陆太傅的义子陆修齐便是特意派来监视我的,这还不算,等回了京,江城之事的功绩都要算在他的头上,我不过就是他的垫脚石而已。” 温亭书越是说到后来,语气之中的酸涩难掩。 他分明是恃才放旷、朗朗如玉之人,竟也被世俗叨扰成这副模样,不得不令人惊愕。 任辉想到今日若不是他出银子,单单谢琉霜挑走的那些东西,温亭书怎能付得起? 不过,温亭书并不是自己人,因此,任辉虽然心底有几分相信,但也不敢全信。 直到温亭书的下一句话落入耳畔:“不知二位可有银子,如今我真是捉襟见肘,总不好朝妻子伸手要银子。二位若是肯出借的话,我可以打个借条。” ……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 温亭书先前计划好今日要去体察民情看看被水淹没之地,随着时间流逝不得不暂时搁浅。 倒是任辉和郝员外二人,心底有了不同的思量。 “大哥,你说这个温亭书方才的话到底可不可行?”郝员外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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