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转身出了牢房,门上再次落了锁,身影在摇摇曳曳的灯火中慢慢远去。晏如陶坐在软和的床褥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了神,全然不理耳边沈权的聒噪声音。 忽然觉得似是花了眼,她好像……又回来了。 晏如陶起身,踉跄了两步冲到木栅前,一句“阿鹭”还没喊出口,只见她从面前走过,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她站定在沈权的牢房前,一点灯光映着她半个身子,晏如陶看见她攥在手里的长杆,顿时笑出声来。 沈权并未反应过来,一是没留意到长杆,二是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娘子能动手,张嘴就要调笑几句,可眨眼的工夫就挨了两下,都戳在他肋骨上,疼得他连忙背过身去,尾椎骨上又被扎了一下。 他两步蹿到床上,躲得远远的,怒骂道:“你个泼辣无状的小娘子,是谁家的!可知我是 谁?竟敢伤我,看我……” 林翡没想到他挨过李擎几下,竟然还猜不出自己是谁,冷笑两声:“等你出来,挨的就不是这几杆子了。” 不等狱卒过来“请”,她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晏如陶拊掌大笑,极为痛快,笑声和沈权的破口大骂交织在一起,被林翡留在身后。 第二天,沈权知道他阿耶在天明宫里允诺的事情,才知道昨日挨的几下实在如同搔痒。 哭天抢地也无用,他被架着拖上长杌时还不忘拉晏如陶下水,高声同凌赫嚷道:“那他也得受杖责!” 凌赫正眼都没给他,示意禁兵将他摁好:“你回家问沈仆射。” 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晏如陶和李擎等人站在廊上抱臂看着,心中郁结稍稍消散。 “武科不延期,岂不是要让那些滥竽充数之人进去,总不能轮空吧?”李擎问道。 “之前听阿舅说,今年要让这个凌赫兼任武科的总教头,不像是要放水。” 李擎撇撇嘴:“他看起来确实严厉,还好我今年结业,否则怕是要在他手底下吃苦头。” “你去了北边,可不如京城安乐,也是要吃苦头的。” “唉,好歹离耶、娘和阿慕近啊。等会儿你去我那换洗一下,拿柚叶去去晦气,也省得回家露了馅。” 晏如陶点头应下。 得知圣裁结果的唐愉笑着对弟弟说:“这下你可放心了?” 唐忻入冬后犯了咳疾,一直不好,他怕去书院扰了众 人,便在家休养。 出事那日,听阿姊说完经过后,他急得脸色大变,咳得格外剧烈,挣扎着下床要去看望李承。 唐愉劝说李承尚在昏迷,自己替他去趟林家,正好同阿鹭商量如何应对,他紧紧抓着阿姊的手,眼睛通红:“阿姊,要给阿峻报仇……” 她目睹了李承的惨状,此刻看弟弟为好友心痛不平的模样,更是感慨万千:“好,阿姊去想办法,你好好养病。” 那两日,林济琅和林翡四处奔走。 林济琅在宫里和官家商议要以此事叫世家“割下哪块肉”,又私下去找薛翰和虎贲中郎将陆谚。 林翡夜里听阿耶讲了,白日里又和李擎、晏如陶等人谋划细节。晏如陶拍胸脯说宫里的事交给他,才有了皇后训斥聂焘教他如何让沈家共担,还有五皇子领敕督办此案。 如今事情已了,唐忻咳疾也几近痊愈,趁今日天晴正准备去林家看李承。 “可惜阿峻还是错过了这次武科。” 孙氏听他们俩说着话,站起来给儿子戴好风帽:“机遇今后还会有的,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他刚醒没两天,你别扰他太久,早些回来。” 他点点头,接过阿娘准备的几盒人参、天麻一类补脑活血的药材,匆匆出了家门。 孙氏目送他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问女儿:“假扮侍女的主意是谁出的?你前几日都和五皇子在一处,他为人如何?哎,你走什么?和阿娘 说说……”
第三十四章 暗度陈仓 (三十四)暗度陈仓 这个正旦,不少人家都没过好,毕竟家里有个在床上躺着或趴着的。又落了两场小雪,终于迎来了正月初十的武科招录。 唐愉看晏如陶和李擎都进了演武场,心里有些动摇。本来她没什么兴致,可阿弟因李承受伤错过的缘故,对这次招录仍是耿耿于怀。 今日书院休假,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去林家陪李承,因此自己才想着替他来看一眼结果。 “淳筠,不进去吗?” 她一抬头,看到五皇子已走到了面前。自打上回一起办了案,见面时也不像从前那般陌生尴尬,正旦她跟着阿娘进宫时,两人还说了会儿话。 婚期定在三月十六,转眼间也快到了。 于是她也不扭捏,微微一笑:“再想想。” 五皇子靠近了些,小声同她讲:“信我,今日你看了定不会后悔。” 唐愉往后退了半步,想不通他为何故作神秘,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驳他面子,于是点点头。 晏、李二人看他们并肩走过,脸上都是一副暧昧的笑容,唐愉佯怒瞪了他们一眼。 不多时,圣驾亲至,众人都站起行礼。 待官家坐下,凌赫主持本次考录选拔,声音还是同之前一样的清冷刚硬。 新婚的聂煦和颍阳公主坐在高台一侧。 “翻过年来还是冷飕飕的,日头这么高也不暖。”颍阳公主连风帽都不肯摘下,两只手紧紧抱着手炉,心里对夫婿非要来看这武科 考录很是不解。 聂煦是因为没打听出来有谁报名,弟弟又趴在床上苦苦求他来看个结果,确认有没有谁伤得较轻,还能勉强来参加考选。 凌赫宣读的第一项比试和三年前一样,掣签定次序,两两比试,胜者进入下一轮骑术的考查。 官家验看过签筒后,凌赫拿着让众人抽取。 远看过去,二十余人围着他,根本认不出报名者有谁。 过了一会儿,凌赫将人按次序排好,旁边的禁兵挨个儿记录、核对。 李擎指着候场的一个穿着青色上衣、玄色长袴的少年,笑着对晏如陶说:“你瞧那人,背影有点像阿鹭。” 晏如陶刚才就看见了,也觉得站姿有几分相似,感叹道:“她定想来此比试。” “她要是来了,这些人都不是她对手!”李擎一挥手臂,比画道。 坐在他斜前方的正是聂煦夫妇,听见李擎的夸口,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瞪什么瞪,像你这样的,我们阿鹭一招就能撂下。”李擎还记着仇,声音虽然不大,但确保他们能听到。 聂煦虽不知他说的是谁,但还是回过头来,讥讽道:“倒是叫你家的人来啊,上不了场只是空吠几声,算什么本事?” 晏如陶按住李擎:“比试开始了——” 聂煦被晏如陶睨了一眼,也懒得再纠缠,毕竟圣驾在此,闹大了不好看。 参试者都挑选各自趁手的兵器,点到为止,若有伤人者即刻除名。 场上两人一个使 大刀,一个使长枪,看步伐招式,都不算娴熟,过了二三十招还难分胜负。 “找两只鹌鹑互啄,也该掉几撮毛了。” 晏如陶被李擎的形容逗乐了:“我看你是技痒难耐。” “照这样来看,今年真是招不到什么人才了。”李擎叹了口气。 最后凌赫宣布获胜的是个聂姓,李擎冷哼一声:“纸糊个人都能跟他打成平手。” 聂煦不搭理他,自家的人能进到下一轮就是好事。 又看完几轮比试,有个绛紫色衣裳的少年郎上场,颍阳公主笑道:“这么纤细的身板,还拿着一把长刀,也不知是谁家的。” 李擎“咝”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怎么这个看着也眼熟?” 晏如陶眯了眯眼睛,没看出来。 李擎撇撇嘴,使劲回忆结识过的小郎君,却始终想不起来谁使长刀又身形相似。 等场上的人比画开来,众人眼睛一亮。总算上来个有本事的,开头两刀就把气势劈出来了。 对手退后三四步,提起胆子要还手,长戟挑开那人刀锋,双手猛地一掼,看得众人提了一口气。 那紫衣小郎君眼明手快,立刻将臂收回,腰往后一倒,小步腾挪躲开这一击。 见一击不中,场上还有叫好声,对手有些恼怒,步伐有些乱。 李擎啧啧两声:“胜负要定了。” 果然如他所料,小郎君站定后与之对上三四招后,寻到他侧腰的破绽,以刀背击之。 凌赫见已分胜负,高声叫停, 那人却不肯认输,继续出招,小郎君不欲与之纠缠,挡了两招步步后退。 却看那凌赫随手拿起把长枪,冲到二人中间,手腕一翻一挑,打歪了那人手中的长戟。冷面阎罗上了场,那人不得不认清现实,老老实实收手认输。 “嚯,这凌赫真有两下子,阿鹭要是看到了肯定想和他切磋!” 晏如陶听到这话,心里替她酸滋滋的,她怎么就不能站在这演武场呢?望了一眼那个身形有些像她的小郎君已到场边,下一个就该他了。 正想着,忽然手臂却被李擎猛地攥住,痛得他差点儿叫出声。 只见李擎猛地凑过来,一脸震惊,拼命压着声音:“是杨依!这场赢了的是杨依!” 晏如陶还是没反应过来,李擎将他一把拽近,凑在他耳边说:“杨信的妹妹!我就说看着眼熟!” “你……是不是看错人了?”晏如陶还是不敢相信,她如何能报名?又是如何通过禁兵核对、上场比试? 脑中金光乍现,他身体前倾目光在场上逡巡,找到了那个走向兵器架子拿起一杆长枪的人,心头狂跳:“所以那真的是……” 晏如陶扭头瞪大了双眼看向李擎,他的眼神同样透出狂喜,两人互相掐着手,按捺下兴奋激动的心情,环顾周围,好像还没什么异样。 “凌赫报了杨依名字,没人认出来?”晏如陶悄声问道。 “报了,可是杨姓常见,‘依’相近音的字又多,再 加上女郎的大名少有人知,估计都没留神。” 那这是过了明路的,晏如陶扭头看了眼坐在中间的阿舅,心里松了口气,平复好心情专注地等着看她的比试。 秀仪县主更衣回来,刚坐下,襄王小世子探出身来对她说:“阿姊,难得有个打得好的,可惜你错过了。” 她笑笑:“是吗?看来是我没眼福。”她本来对这些兴趣不大,是因为幼弟闹着要看,襄王才把一家都带来。 她坐的位置比较偏,但林翡上台时,正脸恰好对着她。 两人做过两年的同窗,即使林翡束起发冠、换了男装,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倒吸了口凉气嚷起来:“她是林翡!是林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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