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皇后殿下已命我等将其中二十岁以下的宫婢圈点出来,共是一千五十六人。除去各宫近身侍女外,还有九百余人。” 林翡立刻领会:“那便从这九百余人中择选。她们每日各有活计,为免耽误贵人们的差事,不必专门叫至某一处,我亲去各个宫室选看。若是顺利,半日看百人不成问题,二月前就能看完。” 聂后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符菱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对宫中各处了如指掌,由她领着你去。” 这自然是好事,纵使已得了女官的名号,宫里怕也多的是不愿与她方便的人。 符菱道:“今日我陪林女官先将选看的细则与宫室的次序理一理。明日一早先遣人去告知,叫宫婢们心里有数,省得到时去了再叫人,耽误女官的时间。” 林翡也是如此打算:“娘子说的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聂后指着侧面一扇门说道:“别的女官都有自己的署所官廨,待后宫禁卫之事交 割与你后,东掖门里那一排耳房就做你的值房,如今先在此将就将就。” “多谢殿下关怀,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托。” 符菱领着她穿过那扇门,下两步台阶,路过一处奇石造景,来到一扇漆木门前。 推开门,冬末的暖阳正好透过窗子洒进来,房中燃着香。林翡对香料一窍不通,只觉香气淡雅,抬眼一寻,就发现一尊金瓣莲花香炉放在红木条桌上,纸墨笔砚也已铺陈待用,“这里原是五皇子殿下的书房,如今暂做您的官廨。”符菱指着四扇石础木制漆画屏风,“里间有方长榻,您若到得早,午间也可在此小憩。” 短短半天工夫,竟安排得如此周到,看来聂后对择选侍卫一事还是很上心,于是连忙谢恩。 “此处离汀鸾小娘子的西院也很近,方便她时常探望您。”符菱示意宫婢将两本册子放在红木桌上。 林翡笑道:“多谢殿下费心。” 桌后只备了一把扶手椅,宫婢搬来方凳供符菱坐下。 她给林翡讲起宫中殿宇监所的分布,因涉及宫禁安危,无法下笔记画,林翡只能凝神细细听着。她想着,若有记不准的,晚些再问问阿鸾。 符菱的建议是按由近及远的顺序,依次选看各位女官手下的宫婢。 林翡听她提及的,皆是负责礼仪起居、服用采章、膳食医药一类的,心想这些都是讲求出身容貌,在训练武艺一事上,怕是远不如终 日劳作的粗使宫女。 于是问道:“方才娘子提到的暴室,还有做浆洗、洒扫一类事务的署所,我也想去选看一二。” 符菱愣了愣,欲言又止。 “莫非有何不便之处?” “女官初入宫,想是不知那暴室是个什么地界。不单是冬日里曝晒洗染织物的处所,它东边院子供患病宫人们疗养,西边连着北边的一片房子,则关押着一些犯错的宫人。寻常宫人都避忌此处,不往那走。” 她见林翡若有所思,又添了一句:“涤衣署同御膳房离得不远,可一同去选看。” 林翡笑笑:“依娘子安排。” 符菱也不拿大:“听闻女官武艺非凡,择选细则自然由您做主。”说着就示意宫婢磨墨。 林翡对书写一事向来不大有底气,尤其是方才看到册子上圈点批注的字,都比自己的好看,就有些犹豫,不大情愿提笔。 符菱看出来,说道:“若女官准允,婢子觍颜代笔。” 林翡点点头,回忆阿耶拟定的武科考录细则中的各项—— 年龄已定好,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女郎。 对于侍卫来讲,相貌好坏、出身高低皆可不论,要紧的是体力与性情。 于是她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身高五尺以上,论力气……单手提一桶水可走五十步不停歇,满足这两样可过初选,训练十五日再行考核。” 符菱停笔良久,不见林翡接着往下说,迟疑着抬头看她。 林翡解释道:“宫 婢不同于平民女子,入宫时家世不明、身有残缺者皆被筛除,自然省事许多。其实,我反倒担心少有宫婢愿做女侍卫,毕竟风吹日晒、日夜颠倒,俸禄也没高出多少。若将细则定得太多,众人都推说体弱纷纷落选,可就为难了。” 符菱叹她不过一日工夫,想得已算是周到,只是年纪尚小又刚入宫,对宫中人情知之甚少。 “女官用心良苦,不过女侍卫虽辛劳,还是与灶间烧火、浣衣浆洗大不相同。此事先按女官说的来,明晨我叫人顺道探探口风,晌午说与您听。” 林翡见她是实心做事,便欣然应允。 符菱放下笔,起身将一枚铜制鱼符递给她:“这是承祥宫的凭证——女武官有专门的鱼符,尚在赶制,您明日先用这个。” 林翡接过,放进阿鸾给的锦囊中,顺带拿出两粒金瓣,握在符菱手中:“今日多谢娘子提点。” 符菱莞尔,微微颔首:“女官客气,今后宫中各处还要仰仗女官呢。”
第三十八章 倾囊相助 (三十八)倾囊相助 阿鸾留她用了晚膳,眼看日头将落,林翡才出东掖门。 她朝系马处走去,心中犯着愁。数十座宫殿楼阁,外加数不清的大小宫门,神仙也记不全啊。本来还寄希望于阿鸾,结果她除了躲不开的宴饮,几乎没出过承祥宫。 吃过一顿饭,又说了半晌话,如今只能零零星星回忆起些名称,真叫人发愁。 她叹了口气,恐怕阿耶也指望不上,毕竟他一心扑在前朝。 阿娘……从前外祖做侍中时,阿娘好像同自己一般大,这都过了二十年,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万万没想到走马上任头一日,聂后和符菱娘子都还算尽心支持她,反倒是自己的记性不争气,看来只能后面几日边走边留心了。 快走到马车时,她看见一人正在和车夫赵普说着话。 赵普是朝着东掖门方向站的,瞧见林翡后立刻喊道:“女郎。” 那人回过头,夕阳从他身后洒过来,一时有些背光。 可在他眼里,林翡的脸却恰好被天边红晕映在脸上,熠熠生辉。 “阿鹭。” 她听见声音,思绪从繁杂事务中抽离出来:“晏郎君?宫门都要下钥了,你怎么不早些进去?” 她走到近前,站在他身侧,见他抬手去摸耳朵,神色有些犹豫。 赵普边解着缰绳边说道:“女郎,晏郎君是来等你的,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林翡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好似残阳也 映上了他的脸,有些泛红。 “你头一日进宫,怕遇到什么糟心事,顺道过来看看。” 林翡眼睛一亮,宫里的事,身边有谁比他还清楚呢! 她看看周围问道:“你是骑马来的?没看见府上马车。可要送你一程?我正好有事想向你请教。” 晏如陶喜滋滋地点点头,跟着上了马车。 被系在马厩的凌风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晏如陶接过她递来的柑橘,攥在手里,问道:“今日如何?” “还算顺利,只是符菱娘子同我讲的宫门殿宇,记不大住。” 被她满怀希冀地一看,晏如陶不自觉就挺直了背,却又不敢笑得太显眼,压着嘴角问她:“可有茶水?” 她倒出一杯,晏如陶接过后以食指蘸水,在凭几上画起来:“这是你今日进的东掖门,门内靠墙有两排房子,分别是虎贲和侍卫的值房。” 林翡点点头,知道其中一排就是自己今后的值所。 “径直朝西去,左手边的墙后就是朝堂,右手边则是后宫。你今日从万春门走的?” 见她颔首,晏如陶又蘸了些茶水,点出“万春门”的位置,向北一拐:“顺此甬道走,左手边的这一片是位居中轴的后妃宫室,右边由南向北依次是空置的东宫、接待使臣的显阳殿、宴饮舞乐的含章殿和读书礼佛的东斋。对应的在中轴以西的宫室,则是太后宫、徽音殿、玳瑁殿和西斋。” 他指着中轴的宫室,将后妃居所一 一细说,还没讲完,马车停了下来:“女郎、晏郎君,长公主府到了。” 晏如陶头一回对自家离皇城如此近而感到不悦,他瞧林翡也有些意犹未尽,试探着提议道:“不如进府同用晚饭。我阿娘在宫中长大,还能同你讲得更细。” “我在宫中用过饭了,连累晏郎君饿着肚子久等。况且贸然登门,恐有唐突,我还是日后递帖再来拜见长公主。”林翡知今日仓促,有失礼仪,可也不愿错过能得长公主指点的机会。 他想了想,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若留你吃晚饭,恐误了宵禁。明日我早些到书院同你详叙。阿娘那边,我问好何时有闲暇,再同你讲。” 说罢,他掀帘下车,一阵晚风吹进,拂在林翡面上,忙碌一整日的她才恍觉冷意渐消,初春已至。 她抬起车窗,向站在车下理着长袍的晏如陶说道:“郎君热肠,汀鹭感激不尽,不若明日到我家用早饭,也可与表兄顺路同去书院。他明日领了终考结果便可结业。” 晏如陶抬首,看见倚在窗边的她眉眼弯弯,正含笑相邀,似在梦中一般。 他将手垂至腿边,悄悄捏了自己一下。林翡见他神情似是为难,正准备说“若是麻烦,改日再请郎君过府”,就看他顿时眉开眼笑,说道:“那就明早见!” 目送马车消失在街巷深处,他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结果看见阿娘正站在侧门似笑非笑地看着 自己。 他满脸堆笑凑上去:“阿娘,天还冷着,怎么出来等我?” 熹平长公主打量他几眼,慢悠悠地转过身:“门子说有辆马车停在府前,半天也不见下来人,后来是你下了车,我这不就过来看看,谁知……” 晏如陶本担心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愿多解释,可转念又想到方才答应阿鹭的话,只好避重就轻地同阿娘讲:“车上是林家大女郎,您也知道,她被征作女武官,今日头一回入宫。加上之前阿鸾在宫里遇到点事,是托我传的话,想着有始有终,就问问她可有眉目。” 他进了饭厅,说完后一边净手一边打量阿娘的神色。 长公主喝了口热茶,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可有说过,你那点心眼子少拿出来糊弄人?” 被阿娘毫不留情地拆穿后,他讪笑着坐下:“阿娘等久了吧?我给您盛汤。” 他将柑橘放在桌上,探身舀了大半碗的竹荪响螺汤,放在她面前:“阿娘,近日您若有空的话,我想请阿岭他们来家一聚。” “你们几个整日厮混,还要相聚?是芙香楼吃腻了?” “您先用饭,晚些同您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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