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甩开萧贺紧攥不舍的手,将江稚鱼一把揽到了自己身后。 少年锋利的眉眼之中是透骨的寒,周身泛出的弑杀之气更是逼人胆寒。 一大早冯知棠将话带到齐王宫时,他便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当下便出了宫,在街市上逢人便问他二人的去向,一路打听着便寻到了这仙玉楼,偏这店小二是个死性子,无论如何言说,都只道店内的规矩,便是不能透露半分客人的行踪,于是也不顾店小二的阻拦,他一间一间找着,待终于听到江萧二人的声音时,他瞧了瞧面前的屏风,脸色又寒了几分。 屏风是以竹木和特殊材质混制而成的,瞧着不大像是中原的东西,最主要的是,其上悬着一个繁杂精巧的锁。 店小二本就一路气喘吁吁追着他,此刻终于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后,顿时一脸傲然告知他,这锁没人解得开,须有钥匙才行,而这唯一一把钥匙自然就在店小二的身上,他是万不可能交给简是之的。 店小二后面说的什么屁话,简是之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在他听到里间清晰传出萧贺说出的“我要娶你”四个字后,他登时怒意上心,一脚便将那屏风踢了个粉碎。 幸而他来的早,没让萧贺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跟踪我们?”萧贺早有不满,此刻亦是直直与突然闯入的简是之对峙,袖口中的拳头也已暗暗捏紧。 简是之暂压下胸膛之中滚滚火气,冷嗤一声:“本王早竟看不出,萧将军是个没什么脸皮之人,芝芝明摆着的一万个不情愿,萧将军还要强人所难,当真无耻至极。”
第41章 、心甘情愿 简萧二人之间浓烈的火药气息, 瞬时登至顶峰。 直迎上简是之满是讥讽的眸子,萧贺冷哼一声:“我与芝芝两人之间的事情, 与王爷何干?” 他与江稚鱼数年的青梅之情, 怎容一个外人胡乱置喙?! 简是之却在萧贺盛怒的注视下反身扯起江稚鱼的手,紧握在自己掌心,一字一言道:“芝芝, 是本王的人。” 此话一出,萧贺立时寒着眉眼嗤笑一声:“齐王殿下当真擅长痴心妄想,据我所知, 芝芝与你, 不过君臣而已。” 简是之声色未动, 只忽而回过眸,一双锐气眼眸深深瞧进江稚鱼眼中, 低低幽幽念着:“只是君臣……而已吗?” 四目相触之时, 江稚鱼倏然一愣, 这话倒像是在问她,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眸中情绪的突然转变时,简是之瞬时上前一步, 一手揽过了她的纤纤玉腰,将她整个拥进了怀里。 两人之间刹那的拉进,令江稚鱼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她就那般怔怔然抬眸望着他, 却瞧见他一点点俯下身, 未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直将微凉薄唇覆在了自己的唇瓣之上。 刹那间的冰凉柔软的触感令江稚鱼霎时惊醒, 不自觉瞪圆了双眸, 定定瞧着眼前近在分寸之人。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剧烈到近乎发狂的心跳, 而后便是万分的羞赧, 直欲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烧灼起来。 她下意识的念头便是推开简是之逃开,但却不知为何,她双手似不受控制般耷拉在身侧,未有一丝动作,她就那般乖顺地被他桎梏着,承受他满带掠夺意味的深吻,片刻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直到他终于离开自己的唇,江稚鱼才深深吸入一口气,但整个人却仍旧是木的,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急促,简直犹如幻影梦境一般,令她一时难辨真假。 但这场面却丝毫不落地尽数刺进了萧贺眼中,万千情绪瞬时冲上头顶,在瞧见简是之一副求而得之过后的显耀样子后,他实在再忍受不住,早已坚硬如石的拳头瞬时就朝他砸了出去。 简是之当下收敛了神色,扬起手接住了他急欲砸向自己面门的拳头。 萧贺虽是天下第一将军,手上功力自不在话下,但简是之亦是师承尊圣,若真较起真来,倒是也不输他的。 可他委实不愿与对面之□□脚相向,毕竟来时他心中所有的酸怒与窝火都已消散了。 因为他吻了江稚鱼,而她没有躲。 从前他只是略略觉得或许他心心念念爱慕之人,对他也是有点心思的,不过那只是若即若离般万分微妙的感觉,令他抓不住又摸不着。 但方才她的举动,已默然说明了一切,即使她仍旧嘴硬着不肯承认半点。 简是之目下心情大好,实在不愿与萧贺那个败家计较,只向后撤了一步,松了手。 简是之微一挑眉,对萧贺道:“萧将军这是何意?胆敢对本王出手,难不成是想要功高震主,拥兵自立?” 他话音虽轻,却霎时如一道巨雷劈响在萧贺耳内。 萧贺这才从方才那阵滚烫翻涌的怒意火海之中获得片刻清醒,随即便深深觉察出了自己此举的鲁莽不妥。 他如今初初大捷返京,若传出个刺王杀驾的罪名,那当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贺沉下面色,尽力收敛了怒气,良久后,才对简是之冷嗤一声:“我当王爷有什么本事,不过只是会借着权术欺压人罢了。” 简是之阴鸷着面色勾了勾唇,对于他的嘲讽之言全然不理,能有本事就好了,管他是什么。 萧贺又越过简是之将目光投向江稚鱼,此刻眼尾已泛起点点微红,哑着声音幽幽念着:“芝芝……” 江稚鱼于怔愣之中恍然回神,有如针刺般陡然一惊,简是之与萧贺齐齐将目光投向她,惹得她瞬时脸红到了耳尖。 她方猛然惊慌念起,简是之方才对自己做的事,实在太过荒唐了…… “芝芝,这是你的本心吗?”萧贺仍旧不死心,直愣愣问她,可他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话音里已带了些微的哽咽。 简是之亦垂眸温温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江稚鱼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猛然乱了阵脚,她动了动口,一个字却也说不出,直乱得将眉头都紧皱在了一起,她咬了咬牙,索性直转过了身去,大步跑开了。 她一时竟也不知,自己不敢面对的,到底是那两人,还是自己如绕线般杂乱的心。 萧贺迈步欲追,却被简是之出手拦下。 “萧将军今年也加了冠,是该寻个摽梅之年的女子相配了,本王回宫后自会去求母后,请她为将军多多留意。”简是之出言道。 萧贺早已心如刀割,此刻看向简是之更是生出无尽恨意,扬声怒道:“你凭什么?!我与芝芝是多少年的竹马之谊,只你一个王爷之位,便能生生将她夺走吗?!” 简是之冷眼瞧着他,对他的急声质问不屑一顾,沉了沉面色对他道:“想不到萧将军对兵事如此精通,于情爱上,却是全然不知。” 他又缓缓道:“不论是本王以权术逼夺,还是你的经年爱慕,万般万般,皆敌不过,她的情愿。” 江稚鱼私心里的悦爱之人,是简是之。 萧贺又如何看不出一二,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这世间的情爱之事,本就是最难说清道明的,怦然悸动之时,毫无道理可讲,管他是什么天横贵胄或是乡野村夫,爱了便是爱了,由是此间之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简是之留下萧贺默然独思,转身离了酒楼。 两日后晨间,简是之刚刚起身,便瞧见朝贵满面大汗急急跑了进来。 “哟,被狼撵了?”简是之啜了一口茶,打趣他。 朝贵瑶瑶头,大喘着粗气:“宫中哪有狼……” 而后又恍然道:“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又瞬时换上一副异常忧思惊恐的面容,直对简是之道:“王爷,外面来了人,讨债!” 简是之皱了皱眉,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敢来皇宫里要债,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见简是之似乎不大相信,朝贵连忙又道:“人就在外面呢,说是什么……仙玉楼的店主,他说王爷您前几日毁了他们那儿的一扇屏风,那屏风是店主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值钱着呢,非要问王爷赔。” 简是之细细自忖了一会儿,这才将两日前酒楼中的事回想起来,他那时心急如火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宝贝不宝贝,抬起一脚就将那屏风踢个粉碎,可如何想得到,这店主也不是个善茬儿,想来在宫中也是有些人脉的,竟要钱要到齐王宫里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当真是丢面子。 简是之与朝贵对视一瞬,朝贵当即领会了他那匆匆一眼中隐藏的深意,便是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他自然也是知晓轻重的,一下却更犯了难,压低声音又凑到简是之跟前道:“王爷,那屏风他竟开口要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简是之惊了一下。 朝贵面上的汗珠出的更多了些,咬牙恨道:“这帮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不过一扇屏风而已,摆明了是要讹钱,王爷莫恼,奴这就出去与他们理论,若他们不认,奴就去请尚宝局的司正来鉴定鉴定,看看那什么祖传屏风当真值不值这个钱。” 简是之顿时气得直翻了翻眼睛,狠狠拍了下朝贵的头:“你还嫌本王不够丢人吗?是不是非要闹到满宫皆知你才肯罢休!” 朝贵揉着头顶,一想,深觉自家王爷说的很有道理,便也不再自作主张出些别的馊主意,只问道:“那该怎么办?” 简是之无奈答他:“自然是给钱啊。” “五千两?”朝贵又问。 简是之点头,转眸想了想,忽而又浮起一个念头,当即亮了神色,叮嘱朝贵道:“令他们收了钱后立个字据,你在旁瞧着他们写,要言明本王确确实实交了五千两银子给他们。” 朝贵点点头,在心中暗暗称赞简是之处事严谨。 可他却未察觉到,此刻简是之幽深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江大人,近日没来过?”简是之皙长指节摆弄着茶杯,随意提道。 朝贵摇摇头。 简是之微微蹙额,却也是奇了,自那日酒楼之后便再未见过她,就连前一日江侯爷入宫奉礼,她也是称了病并未随同。 简是之略一思忖,直觉得那小丫头定是躲着自己。 朝贵吩咐左右内侍去库房取银钱后,恍然想起什么,又念道:“王爷,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奴还是要讲,早些时候陈尚书便托奴叮嘱过王爷,江大人是东宫属官,又是外臣,陛下最忌讳的便是君臣勾连,王爷还是避讳着些好。” 朝贵话毕抬头,却再不见简是之的身影,殿内转了一圈也没寻着,便懊恼着拍了一下额头,知晓王爷定是又去寻江大人了。 简是之驾了马,急行于京城星雪里,心念所及皆是江稚鱼。 既都吻了,又如何能叫她轻易躲过去。 少年轻轻勾了勾唇,眉间的点点霜雪都融了开,扬手一甩马鞭,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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