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脸颊微红,将目光从他身上撤了开。 简是之便侧过身,让铜镜得以映照出少女的娇媚容颜。 这一瞧,江稚鱼本弯得低低的两道眉忽而舒展了开,她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不由在心内暗道,简是之方才的狂放之言果真不是在自大自欺,他这初学者的手艺也着实强过自己不知多少倍。 镜中之人容色姣好,眉如远山在望,微带些娇嗔之气地蹙起,就不知盛满了多少人间正酿的好酒。 尤其眉间一点赤红梅花花钿,不过两三笔,就足将整个妆容提了色,一时也不知是人娇美似花,还是花化作了人。 简是之从后拥住江稚鱼,将唇贴近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我们家芝芝换回女装,甚是好看。” 江稚鱼浅浅勾唇一笑,她是女子,无论往时伴作男装有多么不拘,但心底里对于女儿家的妆容打扮还是喜欢的,幸而如今风波已定,她想着日后也是该向冯知棠好好讨教讨教了。 距大婚尚余二十几日的时间,简是之深夜偷会江稚鱼的事情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其实也难怪,他那日留宿后还那般张扬,任江府哪一个都会有所耳闻罢。 结果便是,皇后私下下令禁了他的足,命他老老实实待在齐王宫直到成婚那日。 江稚鱼的处境自也不比他好上多少,又重操起刺绣的活计来,且父亲有意无意地便时不时来院里转一圈,将她看得紧。 起初几日还有他的手信送来,也不知是哪一日便断了,而后就再没了消息。 江稚鱼边绣着丑鸳鸯边想,定是朝贵偷偷向宫外传信被抓了包,也不知领罚的时候简是之会不会上演一出主仆情深,将他护在身后。 不过一刻,江稚鱼便得出了结论,齐王殿下是断然不会替朝贵求情的,依他们两个往日里那关系,他不火上浇油一番已是仁慈了。 唉,可怜的朝贵,江稚鱼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咕咕——咕咕——”突然一阵鸟叫声清晰传来,江稚鱼执针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耳去听,却觉不对,这个季节哪里来的鸟叫。 她再一看外间天色,已是月上柳梢、昏黑一片了。 她本不愿去理,但那叫声却接续响起,实在吵得她心烦。 “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如此想着,她倒是想要去揪出到底是哪家不睡觉的小孩。 于是便披上外衫,挑了盏灯,走出屋外,寻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找过去,终至了她院内的外墙下。 声音戛然而止,江稚鱼踮起脚高举起灯去照,却是黑洞洞一片,那墙太高,她什么也瞧不见。 正当她转身欲走时,忽而从上面掉下个什么东西,软软的一下砸在她头上,再叽里咕噜坠了下来。 她伸手一抓,却见是一朵粉红蔷薇。 她便更是疑惑,这个季节没有鸟叫声,更没有蔷薇啊。 她再转回身仰头向上看,就听得一道清冽少年音在她头顶响起:“芝芝,数日不见,好生想你。” 是简是之的声音,她顿时认出。 今夜本就乌云蔽月,那墙偏又高得过分,她是瞧不清他的,不过一想到他此刻便坐在那么高的墙上,就一阵心惊。 ”你是如何出宫来的?何故来此?可有人瞧见你?”所有问题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简是之不急着答,只泠泠一笑,对她道:“我的傻芝芝,关在府里许久,你却是忘了,今日可是花朝节。” 江稚鱼猛然想起,今日二月十五,正是花朝节。 百花生日,最是良辰之时,而传到今代,花朝节除却拜请花神,也是青年男女相约出行、互诉心意的日子。 这时辰,应是正能赶上街市最繁闹的一阵。 只是江稚鱼望了望这高高的院墙,霎时没了什么希望,只沉下声回他:“还是算了,父亲母亲是不会让我出去的。” 一朵蔷薇又扔了下来,像是在惩罚她这泄气之辞,简是之接着道:“我的芝芝,什么时候这般听话了?” 江稚鱼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但她自然也是不能如简是之一样,翻上这高墙的。 却还不待她再多犹豫一会儿,简是之便已替她想好了法子。 “你便从府门出来就好,侯爷那边,自有朝贵。” 果真,江稚鱼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想来便是朝贵在编些什么胡话来诓父亲。 江稚鱼点了点头,提起衣裙就朝府门口疾步走去,先前想的那问题也有了答案。 齐王殿下果真会火上浇油。 但求花神保佑朝贵,善哉善哉。
第59章 、皇家大婚 简是之牵起江稚鱼的手, 并肩行于京城良夜之中。 花朝节果真热闹又浪漫,街市上满是赏花放灯的少年男女, 或情意微醺, 或昭然若揭,或青山隐于雾,祈求花神娘娘轻挑开这层薄纱。 而简是之则是大摇大摆, 毫不遮掩地与身侧之人十指相扣,好似生怕花神不知晓他二人的好事将近。 江稚鱼垂下眼睫,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轻声开口道:“你也实在大胆, 皇后娘娘既已禁了你的足, 你竟还偷跑来找我。” 简是之顿住脚步,扯过一边搁放的一朵蓝色牡丹, 抬手就簪在了江稚鱼鬓边。 为心爱之人簪花, 亦是花朝节的习俗之一, 但求个恩爱两白头的意味。 瞧那牡丹花在她仙姿下似也失了色,简是之微微一笑:“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啊。” “油嘴滑舌。”江稚鱼故意嗔道。 “只是周旋了许久, 耽误了不少时辰,只赶上了这集市,不过芝芝放心, 待到来年, 我再与你将这花朝节好生过一次, 游春扑蝶、祝神集会、簪花赏红……都陪你历过一次才算好。”简是之哄她道。 江稚鱼撇了撇嘴:“只是怕, 日后皇后娘娘知晓你翻墙来寻我, 会说我是不懂规矩又不识大体的, 如何做得好齐王妃。” 简是之俯下身在她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笑道:“谁要你做齐王妃了,你就乖乖做我的夫人便好。” 江稚鱼脸色一红,别过脸去不再瞧他,将目光移到四周的摊贩上。 繁锦围簇,歌舞飘摇,两人一路看去,不由就放缓了步伐。 待行至一花灯会前,眼瞧着前方游人如织,江稚鱼忽而停下了脚步,抬手一拍前面那人的肩,挑眉惊喜道:“知棠!” 前面一身天青色罗裙的少女转回身,先是略略惊讶了一下,而后也挂起了笑意:“稚儿,竟在这遇了你。” 江稚鱼瞧着冯知棠手上提着个什么东西,借着四周灯光细细看去,才发觉是布料针线一应的物什,而后杏眼微微流转,唇角就勾起一抹笑意,道:“我在宫中也任职一年有余了,怎的竟不知花朝节会特许后宫女官出宫逛街采买?” 冯知棠的心思好似被一眼看穿,顿时接不上话,转眼却又瞧见了江稚鱼身旁与她双手紧握的简是之,略一琢磨,就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 “江侯爷也不知晓,江大人出门吧?”冯知棠回击道。 两人相视而笑,冯尚仪在变乱之时死命相护太子殿下,这是朝野上下都有所耳闻之事,此刻又遇到她偷偷出宫,江稚鱼盯着她提着的那布料道:“花朝节习俗,女子为心爱男子亲手缝制香囊、衣物等相赠,是为表明爱慕之意。” “冯尚仪这般大费周章,可是为了心上人?” “是……太子殿下吗?”江稚鱼浅浅笑着,弯弯的眼睛直盯进冯知棠的眸子里,避之不及间令她一下红了脸。 少女朝暮思念的小小心事,如何能被她这般莽撞唐突地问出口。 “才没有,休要胡说!”冯知棠立即争辩道:“我只是……买些料子为自己剪裁新衣。” 江稚鱼自然一百个不相信,是宫里的料子不时兴了,还是内府新作的衣物不合身了,让她犯得着偷跑出宫来买料子。 只是还不待她再次开口,简是之悄悄捏了捏她手背,止了她的话。 太子殿下早已加冠,按理说正妃侧妃也该有了几个了,不过是受封以来一桩桩事接着,没得空闲罢了,如今初初平定下来,朝中大臣举荐太子妃的折子直要将人淹了去,简是之曾翻过几个,都是京中有头有脸家的贵女小姐,不是这个公爷家的嫡女,便是那个将军家的独女,虽说身份上是可堪匹配的,但因着从前皇后为他选妃时留下的阴影,他瞧着那些丽人,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都不是善茬儿。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能与冯知棠修成正果,也算是两心相许,天大的好事。 简是之转头对江稚鱼道:“你瞧前面那花灯很是好看,咱们去买一个吧。” 江稚鱼愣了一愣,前面黑压压围满了人,哪里瞧得见什么花灯。 简是之等不到她回应,只在心内苦笑,这位江大人真的天生不是谈情说爱的料,从前同他一起时不晓得如何软语哄人也便罢了,目下竟连朋友的情缘也不放过。 倒是冯知棠先明白了简是之替自己解围的意思,对他微微一福身:“宫门就快下钥了,臣要赶着回去了,王爷也要尽快些,别叫人看见惹出动静来,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简是之轻轻点了点头:“本王知晓,冯尚仪也要当心些。” 冯知棠最后朝简是之行了一礼,又对江稚鱼温温笑了一下,而后便提着手里的东西踏着月色转身离去。 江稚鱼刚从冯知棠的背影中转过神来,简是之便紧握起她的手,往人群喧闹中走去。 江稚鱼一下惑然:“去哪?” “买花灯。”简是之朗声答她。 “可若被人认出……” 江稚鱼顿生顾虑,可还不待她顾虑完,简是之直接拉着她步入了那一场盛大繁华之中。 各色花灯高高低低挂起,映出昏黄暖色的光,一下便将这四方小地方都裹挟了进去,让人不由心生出春意已近的温暖。 “想要哪个?”简是之凑近她问。 江稚鱼环顾一周,直觉琳琅丰盛,每一盏都惹眼得紧,她挑来挑去便指向挂在最高处的一盏荷花灯。 “我要这个,荷是为合,团圆美满又是清丽美好,是顶好的意头。” 简是之自然是不差钱的,手向腰间钱袋处,一锭金子便掏了出来。 那店家大抵也是头一次遇着这样如此大方的主儿,这钱莫说是一盏花灯,就是将这场上所有的灯连着他那店一并盘了去,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位公子,咱家这都是小本买卖,您这金子,我实在找不出零,您看看,可还有零碎铜钱?”店主边解下那盏高高挂起的荷花灯,边犯难道。 简是之却微微一笑,接过花灯,只道:“无碍,多的银钱便赏你了,我夫人说了,这灯是好意头,我与夫人的新婚之喜,多少银钱也是买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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