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江庄主请便。”菀青笑着点点头。 震风门一战,宋彦泽舍身相护,救下江其姝一命。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然而江其姝竟然将菀青刚刚交还的江湖至宝——回生丹,给宋彦泽服下了。 那可是世间仅此一丸的回生丹,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千金不换,一城难求,她却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身上。 菀青想,不惜如此也要救活之人,对她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菀青站在原处,望着江其姝的身影匆匆转过塔楼,消失在视线里,她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浮云轻暖,日光宁和,令她暂时忘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 楼主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吧。 ———— 十五日后。 刚过拂晓时分,橘井坛院内仍一片安静。数日过去,橘井坛已井然有序,钱长老和洛坛主的几个弟子,由容疏华的侍卫押送回朝,其余弟子大多不知情,于是听从太子的又一道谕令,全部归顺于织凤楼门下。 沈乾夕的人,也有半数以上先行一步,赶回织凤楼,两个长老都走了。他收到凌恒的传信,一切都如同他的预想——沈南陌反叛,楼中暗卫先行压制,再与竹醉山庄兵力会合,一举歼灭对方。只是,如今织凤楼只有凌恒和菀青坐镇,而江其姝终究是外人,他实在放心不下。 窗外鸟雀声清脆响起,也一并唤醒睡梦中的沈乾夕和容疏华。二人睁开眼,起身穿衣,彼此对视,皆是一脸精神不振,睡眠不足的憔悴。 “哈哈,乾夕,瞧你的脸色,你快拿铜镜照照!”容疏华怔了一下,就大笑起来,睡意一扫而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夜去找了哪个花娘过夜呢!” “别笑我,你也没好到哪去。”沈乾夕没好气地拍掉容疏华举着铜镜的手,“已经十五天了,待洗漱后,咱们就过去吧。” 明日就是月初,解药却仍未到手。莫君亦说他要闭关十四日,任何人不得打扰,是以沈乾夕和容疏华整整十四日,都没有接近那座小院。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莫君亦迟迟没有消息,他们二人心里,也渐渐不踏实起来。 “你说,那莫君亦,不会是诓咱们吧。”容疏华放下铜镜,不再说笑,皱着眉头猜测道,“他会不会只是找借口拖延半月,然后悄悄溜之大吉,或者,届时再说他无计可施,那这江湖,可真的是……要乱了。” “莫大夫不像言而无信之人。”沈乾夕摇摇头,叫侍女进来伺候梳洗,“他已身患重疾,行动不便,要如何逃走?你也别总是将人往坏处想。” “我可不是无故猜测。”侍女鱼贯而入,容疏华一边洗脸,一边对沈乾夕说,“橘井坛老坛主去世时,两个弟子争斗了百余日。那场内乱,虽然已过去快二十年,又被洛坛主有意掩藏,所知者已经很少,但仔细调查便知,莫君亦一身病痛,皆因当初洛坛主下毒所致。他有恨橘井坛的理由,却没有……救人的理由。”
第30章 “如何没有?”沈乾夕笑了,“你忘了那日莫大夫所言?医病救人,乃其本分。” 容疏华不由得沉默,但看他神色,却并未信服。沈乾夕穿上外衣,将玉骨扇塞进腰间,看着眉宇郁结的容疏华,仍是笑道:“多想无益,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穿戴整齐后,两人一同往小院走去。院子一如往日般安详,梧桐树叶微染金色,已有少许开始零落,不知名的鸟雀在树荫中低语,更显得这间小院安谧寂静——可这里,也太安静了吧?简直就像是—— 沈乾夕眉心一紧,顾不得身旁容疏华,大步走上前去,猛地推开了屋门。 果然,屋子早已人去楼空,院中除了他们二人,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容疏华也随即踏进屋子,一言不发地四下打量起来,沈乾夕走进卧室,床褥叠放整齐,柜中却已空无一物。沈乾夕目光微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不是吧,难道真的逃走了?” “不是,乾夕,你过来看。”容疏华的声音在对面屋内响起,伴着一声叹息。 “怎么了?”沈乾夕忙走过去,看见桌上的东西,他不由得神色一震。 桌上摆着十几个方盒,其中一个被容疏华打开,里面放着上百颗药丸,而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这一盒药的药方。 “这是,莫大夫留下的?”沈乾夕问。 “嗯,我数过,莫君亦已制成所有解药,都放在这里。只是他和他的弟子,似乎真的走了。”容疏华将药方叠好,放回药盒,又将盒子重新盖上。 “怎么可能?依莫大夫身体状况,该如何离开?”沈乾夕疑惑道,顿了顿,忽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猛地窜进他脑中,“疏华,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去求证。” 他没等容疏华回答,就匆匆离开了。 “什么事情,急急忙忙的。”容疏华疑惑地皱了皱眉,又转回眼,看着桌上一大摞盒子,无奈地自语,“这也太多了,早知多叫两个人过来了。” 他四下环视,看莫君亦是否还留下了其他东西,忽然听见房间后窗被吱呀一声推开,沈乾夕站在窗外,面有悲色:“疏华,莫大夫……过世了。” “嗯?”容疏华一顿,走到窗边,沈乾夕侧开身,目光投向树荫中一处鼓起的土包,一方石碑在树影中寂然伫立。晨风吹过,树影晃得人眼花缭乱,就连石碑上的字,都分辨不清了。 容疏华蹙起眉,从窗户翻出屋子。他走到石碑旁,这才看清石碑上雕刻的字。 “吾师,医者莫君亦之墓。” 容疏华喃喃念着,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后退几步,正对石碑,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莫大夫,本王,代天下万民,感谢你的慈悲。” 说完这句话,他又再次深鞠两躬,才直起身子,看向沈乾夕,“走吧,无论如何,至少那些人都得救了。莫大夫……也算死得其所。” “他本该清心静养,怕是因为研制解药太过操劳,才会……”沈乾夕亦叹了口气,行至墓前,肃然拜了三拜,“嗯,走吧。” ———— 沈乾夕和容疏华带回解药,按照橘井坛记录,各自分派下去。莫君亦留了药方,即使毒性无法根除,但依照药方,每月制作解药,那些人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我原本还想,把橘井坛弟子交给你,他们如果不诚心降服该如何。现在有这些药方,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安排妥当之后,容疏华心里的担子也卸下了,屋中依然只有他与沈乾夕二人,他脱了靴子,毫无形象地斜坐在椅子上。 二人大半日未曾用膳,事情尘埃落定,容疏华叫了一桌美味佳肴,准备好好享用。 然而,面对满桌珍馐,沈乾夕眉间却有些凝重:“疏华,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什么事情,还吞吞吐吐的?”容疏华倒不急着动筷,拿过一个镶金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空腹喝酒最是伤身,你先吃些东西。”沈乾夕忍不住皱眉提醒道,顿了顿,他开口问,“疏华,如果……如果莫大夫不肯答应,或者,无法做出解药,你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死,我是不介意,给他们一个痛快。”容疏华不以为意道,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种时候,你就不要管我喝酒了,我悬心多日,一定要先喝上几杯,放松一下。” 沈乾夕却默然,望着容疏华和满桌菜肴,却不动筷。 “你不吃吗?这可不像你。”容疏华看着沈乾夕,神色调侃,语气却透出深意,“怎么?你也像他们一样,发觉我果真残忍嗜杀了不成?” 沈乾夕眼睫跳了跳,未等他反驳,却听容疏华又静静道,“你若真的慈悲为怀,也不会故意等洛坛主死了,解药失去着落,才出面围攻。乾夕,别的不说,只在这一点上,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没有任何立场指责我。” 默了默,他又说,“但我也不怕指责。即使是最糟的结果,我也坚信,你我所为,是正确之事。” “唉……”听闻此言,沈乾夕长长叹了一声,终于拿起筷子,“我只是突然想起,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罢了。幸亏莫大夫医术了得,总算不必面对最糟的结果。” “既然如此,没有发生的事,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你说得对,不想了。”沈乾夕的嘴角渐渐柔和下来,“你也不要一直喝酒,再不快些吃,这凤尾虾,味道就不好了。” “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沈乾夕。”容疏华也笑起来,“你打算何时动身?织凤楼那边,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你处理吧?” “怎么?你急着走?”沈乾夕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罗长老和孙长老都回去了,我倒没有特别担心。” “前几日你还忧心忡忡,担心凌恒忙不过来,现在又放心了?”容疏华挑眉轻笑,斟满一杯酒,顿了顿,神色却渐渐沉重,“不过,我这回确实不能停留太久,这几年,我时常不在王都,修远——三弟他,我总觉得,他最近在暗中谋划什么。”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却不喝,凝视着杯子,目光愈发阴郁下来。 沈乾夕怔了怔,继而轻轻一笑,却对容疏华的话不置可否:“那咱们尽快把余下琐事处理了,争取三日后就动身,如何?” “好。”容疏华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酒杯,“橘井坛就先贴上封条,等我回去,再叫人来仔细清点吧。” “随你,反正我把余下弟子都带走就是了。”沈乾夕不以为意道,双眼看着满桌菜肴,一双筷子几乎没有停顿,“你打算走水路,同我一起过江吗?” “那不是绕远吗?”容疏华想了想道,“陆路方便一些,我只和你走到江边吧。” “看来是真有急事。”沈乾夕看了容疏华一眼,忍不住打趣道,“放在平时,你可是能绕多远就绕多远,绝不会走一里近路。” “我都说了……”容疏华叹了口气,终于端起酒杯,仰头喝下,“乾夕,还有一事,你平日帮我留意着些。” “我可不敢贸然答应。我得先听听,你想让我留意什么?”沈乾夕一副心有余悸状。 “你好歹是一楼之主,不要如此斤斤计较好不好?”容疏华抱怨道,脸色倒没有刚才那样阴沉了,“虽然我也会派人调查,但你毕竟更加熟悉江湖,也比我方便,我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赤月组织。” “赤月组织?”沈乾夕一怔。 “是,近些年,赤月组织的势力扩张得愈发厉害,萧麟趾手底下更是培养了不少厉害杀手,这次暗杀橘井坛,动机恐怕也不是收钱买命那样单纯,还有西南边境……说不定,他们在策划更大的阴谋,不可不防。”容疏华轻叩桌面,目光微沉,“赤月组织本就不是正道门派,一旦他们企图危害江湖社稷——”声音渐而染了冷意,“必要之时,应当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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