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不够坚定的手,是无法握住刀的。 沈乾夕知道她心绪杂乱,但此刻无暇劝慰,他必须先擒住萧麟趾,以免夜长梦多。于是他只轻轻按了按舒泠的肩膀,随即沉声命令道:“动手。” 十二个暗卫冷刀出鞘,分作两组,一组六人,分别向关雎和卷耳合围攻去。刀风烈烈,关雎来不及细想对策,只得匆忙举刀迎战,卷耳更不敢掉以轻心,为防止萧麟趾受到波及,他稍稍远离几步,抽出腰间薄刀,迎上面前六人。 同一时刻,沈乾夕也动了。 足尖轻点,他已如鸿鸟般展袖飞了出去。卷耳离开萧麟趾身侧,反而使他能够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地袭向萧麟趾。白玉折扇当空劈落,千点万点阳光仿佛在他指尖碎成千瓣,又化作无数细小利刃,尽向萧麟趾全身要害袭去。 萧麟趾也抽出佩刀应战,关雎和卷耳一时无法脱身,他只能先尽力拖延,等到其他人赶来支援。然而,他终究不再年轻,沈乾夕一扇袭来,劲风凌乱,却又无孔可入,他不得不后退两步,想借力化解掉扇风中的内力。 可他却慢了一瞬。 他刚后退一步,便觉耳侧扇风尖啸,他本该立时脚下转向,向斜后方退避,然而这一变换间,沈乾夕步法频动,一转一进,人已掠至萧麟趾身后。 萧麟趾心下大骇,急忙提刀转身,才转了半个身子,一个冰凉的硬物,已横在他颈间。 他不敢再动一步。 “都住手!”控制住萧麟趾,沈乾夕立即高声喝令。赤月十杀手果真名不虚传,不过须臾,他的十二个暗卫,一队尽数负伤,另一队已只剩三人。 关雎和卷耳停住手,愤恨而不甘地看向沈乾夕和被他扣住的萧麟趾。 沈乾夕呼了口气,让那些暗卫退去疗伤,视线自关雎和卷耳脸上掠过,而后才轻轻笑了笑:“你们输了。” “你放了他,我的性命给你。”关雎脸色阴郁。 “……还有我的。”卷耳看了关雎一眼,接口道。 沈乾夕却依旧笑了笑,玉扇一寸不离萧麟趾脖颈:“萧麟趾,你觉得,你和他们的命,何者更有价值?” 萧麟趾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双眼。他没有回答沈乾夕的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的舒泠:“舒泠,你当真要背叛我吗?” 舒泠一怔,不由自主地向萧麟趾看去。他想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沈乾夕手中却是一紧。 “我被你擒住,还能做什么?”萧麟趾冷笑一声,“舒泠,你若能除去沈乾夕,此前对错,既往不咎,念及多年情分,仍欢迎你回到赤月组织。” “住口,你再说一句,我就先废了你。”沈乾夕忙威胁道。 他知道,舒泠虽留在织凤楼,但始终没有彻底放下赤月。他不希望她又回到萧麟趾身边,而他,又要失去她。 舒泠安静地望着萧麟趾,若一年之前,她听闻此言,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回去吧? 可是,一年之后,终究不同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静静开口:“我已经答应留在织凤楼,不会再回去了。” 萧麟趾倒是一怔,继而他笑起来:“哈哈哈,沈楼主好有手段,能令你置十余年恩情于不顾。我承认,我的确藏有私心,毕竟失去你,赤月便失去了最快的一把刀。可你是否想过,江湖何人,何派,不想要你这把快刀?沈楼主是否也同样只是利用你——只为了得到你这把快刀?” “住口!”舒泠未言,沈乾夕左手连点数下,迅速封住了萧麟趾的哑穴,“直到此时,你仍想妖言惑众?” 萧麟趾口不能言,只好目色阴冷地睨了沈乾夕一眼。然而,舒泠却忽然淡声开口。 “解开穴道。” “什么?”沈乾夕意外地看向舒泠。 “你为何不让我听?”舒泠看着沈乾夕,瞳孔如墨,好似盛了无边深邃的暗夜,“该相信什么,我自己决定。”
第66章 “你还是不信我?”沈乾夕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收缩, 钝重的疼痛,令他微微皱起了眉,“难道, 你真的还想回到赤月组织吗?他只是骗你帮他, 好让他自己脱险, 舒泠,你不要听信他说的话啊。” 舒泠却不为所动,安静地重复:“我自己决定。” 她的确从未全然信任沈乾夕, 萧麟趾似乎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妨趁此机会, 问个明白。 “你……好,我答应你。”沈乾夕妥协地解开了萧麟趾的穴道, 垂下眼睫, 掩盖住他目光中的失落。 他算到了一切, 一切,似乎也都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除了……舒泠。 “不错, 舒泠,我不逼你,也不能逼你。我自说我的,要如何做, 你自己决定。”萧麟趾开口,嘴角微微扬起,“你不妨仔细想想,沈楼主知道你下毒, 知道你要杀他, 却依然留下你性命, 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那位太子手里,将你救回织凤楼。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救一个,要取他性命之人?” “这件事,我已经同她说过。”沈乾夕脸色不善,在一旁冷冷开口。 “沈楼主,你在江湖上,一向以能言善辩,善使阴谋著称,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萧麟趾冷笑道,“舒泠,说不准从一开始,他就是有预谋地接近你,与你相遇,否则,谁敢让一个杀手整日待在身边?谁不怕你舒泠的刀?只是你这把刀,的确价值连城,沈楼主是生意人,自然不会做毫无益处之事,一旦成功,此后收益,不可估量。” 萧麟趾循循善诱,他不知二人如何相识,只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至于是真是假,并非关键,只要这些话能让舒泠心中动摇,目的就已达成。 沈乾夕的确能言善语,不过,他萧麟趾也并非笨嘴拙舌之人。 果然,舒泠听后,目色渐渐沉寂下来。 沈乾夕会演戏,她始终清楚,江湖上的说辞,她也略知一二。可本该早已了然的事情,她亦从未放在心上的事情,此刻亲耳听见,她却忽然有些难过。 难道他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她吗? “你不要信口开河!”沈乾夕似有些忍无可忍,舒泠不擅长应对阴谋诡计,说不定真要被萧麟趾几句巧言蒙蔽,“我看在舒泠份上,才没有封住你的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楼主敢做,却不敢让他人说吗?”萧麟趾却再次冷笑,“舒泠在织凤楼的消息,难道不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你说什么?”沈乾夕一惊。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楼主长袖善舞,但也不要低估了关雎。”萧麟趾嘴角轻挑,察觉颈间玉扇传来的轻颤,他便知自己说中了,“我刚发出悬赏,不足五日,江湖上就传出舒泠伤势严重,被软禁于织凤楼中的消息。你如此做,为了什么?为了让所有杀手,都去织凤楼刺杀?” “你不要胡说!”沈乾夕指尖一抖,慌乱之间,竟未察觉声音微微变了形。 萧麟趾说的,是真的。 可他只是想留下舒泠,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法子,可他只是不想她离开,他从未想过要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然而未及沈乾夕反驳,萧麟趾再次开口了。他望向舒泠,双眸深邃,语速极快,仿佛害怕被沈乾夕打断:“你在织凤楼,遇见过不少杀手吧?不过,我只派去了一个暗探,以及螽斯,螽斯也并非为杀你而去。如果有第三人,恐怕,你就要问问这位沈楼主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舒泠眉心深锁,哑着声音问。 “信与不信,你自己判断。”萧麟趾不答,心知舒泠已经动摇,又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就算赤月杀手武功高强,可织凤楼,终究是一流门派,层层守卫竟形同虚设,丝毫不加阻拦,任由杀手潜入内部。沈楼主,你的胆量,确实当得起一楼之主。” “你——!”沈乾夕目光沉得仿佛霉雨,可萧麟趾所言却是实情。他当初一心“英雄救美”,不想今日,竟留下如此把柄。 “为什么?” 舒泠望向不远处二人,这一句话,却不知应该问谁。 “为什么?”萧麟趾扬起嘴角,似乎这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你是江湖上最快的刀,自然人人都想得到你,为己所用,沈楼主又怎会例外?赤月组织于你,多少有十余年养育恩情,不如离开织凤楼,回到赤月如何?” “不要听他胡说!”沈乾夕打断萧麟趾,急切地向舒泠澄清,“不要相信他!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发誓!” 他急得眉头皱成一团,萧麟趾勾起嘴角,无言冷笑。舒泠却沉默了。 “沈乾夕,”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渊,“那些杀手,是真的吗?” “我……”沈乾夕神色僵了僵,可他不能再骗她了,“是,但是……” “所以,”然而他的话,却被舒泠毫无温度地截断,“你一直在骗我,利用我,是吗?” 她忽然有许多想质问的话,仿佛必须都问清楚,她心底的郁结,才能够有所缓解,“竹醉山庄,橘井坛,织凤楼,东华宫……你始终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之人,我也一样,你也只当我,是一把很好用,很快的刀吧?” 虽然句句控诉,她的语气却极淡极缓,毫无波澜。然而她冷漠的神色和话音,令沈乾夕心底腾地窜起一股恐惧。 “不是,不是这样!”沈乾夕焦急地辩解,她已经彻底误解他了,“我承认,最开始,你我在临平县相遇时,我确实想过利用你,可只有那时!我没有骗你其他事,后来再次见到你,我也没有再想过利用你做任何事……” 他不知如何才能令舒泠信服,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同意解开萧麟趾的穴道,绝不会让她听见那些话,“你相信我,我从未将你当做什么好用的刀,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走……我从未让你为我杀人,对不对?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曾拦你,我带着你到处走,也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舒泠再次犹豫了。 义父所言属实,夜闯织凤楼的杀手,是沈乾夕故意引来。但沈乾夕所言,也同样没有不对——一年以来,他从未让她去杀任何人,甚至,除了不久前在陈家,她从未为他拔过一次刀。 她想不明白,忽然只觉得疲倦。 究竟什么是真,又什么是假。茫茫俗世,碌碌红尘,这江湖如此浩淼,可她究竟——该相信谁? ———— 就在这时,茂密的枝叶间,忽然传来几声轻响。 下一刹,漫天针雨如芒,当头罩下,细小银尖反射着幽亮而诡异的碧色,从四面八方,直刺向舒泠! 针雨之密,如同浓云笼罩在舒泠头顶,竟连一丝阳光都无法透过! 这一突变,在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舒泠也不由得一骇,方才心中迟疑,竟让人趁虚而入,连近在身周的敌人都未察觉!然而她应变极快,瞬间已凝起全身真气,青寂刀铮然出鞘,刀光一燃,就要向上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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