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好。” 晏寂清道。 “这么一来许多事便都能解释了。贺韫本不喜欢许姨娘,更不是为了一时色/欲才将人接进府中,所以多年来许姨娘也并没有孩子;他本指望能靠许姨娘扒开她母亲的嘴,却始终没有成效。故而才强迫着许姨娘生下了媛儿,以媛儿来胁迫许姨娘。贺韫定会不停压榨母女二人喘息的空间,步步相逼,只是不知道许姨娘还能撑多久。” “殿下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到许姨娘在世的亲人,可见人不会是关在外面的庄子。我想,这个地方,要么是我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要么,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 “或许…” 两人正咬着耳朵,突然远处传来了贺行云的声音:“夫子,夫子?” 随着他脚步越来越近,陈清和也仓皇回过神来,自己已与晏寂清耽搁了太久。 “殿下,快放开。”她不由得将掌心抵上男子胸膛,想将其推开。 然而晏寂清眸中却闪过兴味之色。就在贺行云走向拐角的那一刻,他一把解了大氅将女子整个罩住;手指勾起陈清和的脸颊,稍作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按压住她的唇瓣,带着一丝外泄的妒火,侵略性地俯身亲了上去。 一指之隔,但看在第三人眼中便是密不可分。 陈清和蓦地瞪大了眸子,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顺势将身子整个缩在大氅中,紧紧扯住他胸前的衣料,有种被捉奸般的荒谬。 贺行云脚步一顿,转身间对上了那一双阴鸷的眼眸,似被打扰了的不悦,又似胜利者的挑衅。 显然自己不小心撞破了怀王的好事,他颇识时务的快速将探了一半的脑袋收回,朝另一边拐去,便没有留意到那大氅下露出的半截穗子。 “…” 许久,贺行云身影在视线内消失不见;晏寂清这才缓缓移开了手指,将她松开。大氅随之滑落,露出了那张涨红的小脸,似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陈清和没工夫瞎耽搁,气冲冲瞪他一眼,弯身一把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玉佩,临走前不忘狠狠在晏寂清脚面上踩了一下,在那双洁净的锦靴上印下了灰扑扑的脚印。 然而,惹得佳人恼怒,晏寂清的心情倒出奇的好了起来。 好像萦绕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朝散去,拨开云雾见天日。 陈清和疾步回返座上,指腹来回摩挲着那枚玉佩,低垂下的发丝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夫子?我方才见夫子迟迟不归,便到处寻夫子,没想到夫子居然已经回来了。” 贺行云大抵是找了一圈,没寻到,便又走了回来;却见陈清和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有些许困惑。 陈清和收敛了思绪,悄悄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一改方才的慌乱,镇定自若回:“一时错了方向,找茅厕废了些时间。许正好与你去寻我时错过了。” 贺行云点点头,将面前的茶果子推了推:“夫子尝尝看,这是京中独有的,唯这家茶楼做的最好呢。” “你有心了。” 陈清和掂起一块。 对面戏楼传出咿咿呀呀声,依稀能辩得唱的是梁祝。 贺行云跟着调轻哼了两句。 “你想去听?” “许久未去了。” 他面露犹豫。 “那就一同去吧,今日既是出来游玩,便特允了你。” 显然,陈清和此时的心情也很不错。
第18章 死结 巧的是,盛长明也在戏楼里,见二人身影忙招了招手。于是陈清和便跟着贺行云一同坐在了盛长明的旁边。 盛长明恭敬地对陈清和行了一礼,较之前要显得稳重许多,算是将贺行云的话听进了心里。 陈清和见他端坐着,挺直了腰板,不像听戏反倒像上课,于是道:“既是出来玩的,你们都不必因着我而拘礼。” 闻言,盛长明顿时一脸灿烂,正准备贫嘴,又抵不住下意识的朝贺行云方向瞧了一眼,见他神色如旧这才彻底松弛下来,掌心轻叩着桌子,道:“哎呀,我就知道陈夫子与那些老迂腐不一样!” 陈清和被逗得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我也就比你们大四岁左右,迂不迂腐的倒未必,却绝对谈不上老。” 按年龄,最多也就是姐姐罢了。 这是她第一次展露出玩笑的一面,贺行云一怔,话茬就被盛长明给接了去:“初见陈夫子时以为是个娇弱的美人,而听陈夫子与行云一番唇枪舌剑,又当夫子实则性情泼辣;后来见识了夫子的本事,想,夫子有着孤高的本钱。如今才知,夫子竟为人如此随和有趣。” 他对着容貌姣好的女子总有自来熟的本事。 陈清和也顺着他一来一回的聊着:“是吗?我倒是一开始便觉得,小侯爷是个心肠软的好心人。”好似十分欢快,如把贺行云给忘了一般。 “哈哈哈…”盛长明被夸得转了向,飘飘然起来。 贺行云心中泛堵,也没了听戏的心思;可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是自己夫子,他是以什么身份立场来不满他们二人谈天说地? 随着台上一个转场。 陈清和斟了杯茶,低头间以余光扫向闷闷不乐的贺行云。想要快速拉近感情,靠顺其自然没用,还得适当的给予一些刺激。 她清楚自己在利用少年的赤诚与懵懂,可也一惯相信不要挑战人性。 贺行云的作用无非是以独子身份为她行上一些便利,借着打打掩护;又倘若他能为了这初生的情感,在将来危险时分选择为她开一扇门,那是最好的结果;不妨作为一张保命的底牌。 但动荡不安下的情情爱爱可不是什么浪漫。为了活命,为了前程,对错会变得不再重要。就算贺韫通敌叛国又怎样?那终究是他的父亲。也唯有贺韫活着,丞相府不倒,他才能好好活着,富贵安乐。 所以,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无论是丞相府倒台还是她细作身份暴露,贺行云又会怎么做呢?只怕他也未必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既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死敌,心就必须一狠到底。一子失着,满盘皆输。她和晏寂清都输不起,不能输,所以就不能赌。 晏寂清的声音一遍遍萦绕于脑海,警告着她:“没必要的仁心,要收一收。” 轻抿一口,陈清和将茶盏放回,神色一切如常。 “好茶。” 随着日头西落,天色渐晚,盛长明还有别的花头玩乐,两人便与之告别,坐上了归府的马车。 冬庆一扬鞭子,马儿稳稳行驶起来。 两人一个运着满肚子的酸气,一个毫无所觉翻动着碳炉,还往上放了俩橘子,道:“不知京中会不会如此做,在我们那儿冬日里会专门烤橘子,以预防与舒缓寒咳。” 贺行云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只从她手中拿过碳夹,又来回翻了翻。 “…” 他知道自己这般是没道理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不舒服,又不能像许姨娘那桩事一般坦言相问,不然只怕…只怕是连师生也做不得。 两相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橘子皮已被烧得乌黑;女子十指纤纤,如玉般洁净白皙,悉心一片一片将橘皮剥开,递到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来,手中一沉,被那笑意勾了心神,不自觉间便消散了不痛快。 “味道还习惯吗?” “有些奇特,像…像黄桃罐头的口感。” 说着,他又在嘴巴里细细尝了尝。 月色顺着摇晃的车帘倾落,伴随着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咯噔咯噔的声响,贺行云忍不住酸涩了眼眶,却用笑来遮掩住了那一丝脆弱,与她感慨:“要是这一路能长点就好了。” “嗯?为何?”陈清和歪了歪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子。 贺行云将橘子握在手中,轻不得重不得,好像呵护着什么奇珍异宝,道:“因为夫子是第一个待我如此好的人。母亲虽然很在乎我,可母亲畏惧于父亲,倘若父亲发了话,她也是不敢来看望我的…” 一个说一不二的父亲,和一个在府中逐渐失势的母亲。纵然他为了母亲不忿,一再触怒父亲,可却无人能来保护他。 即便他知道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但心里还是会有些失落。 好像一只伪装成狼的狗崽,对恐惧拼命嘶吼以壮胆,实际上腿却在不停打颤。 “虽然这条路不能变长,但我们可以慢一些。” 陈清和敲了敲车厢,叫停了马车。 “跟我来。” 她率先走下,天已经大暗,唯有两边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上面压了一层积雪,还未消融。 他情不自禁的便追随去。 那一袭红衣在漫天白雪之下肆意旋转,印下一串欢快的脚印。寂寥的心被唤醒,不再茫然无措,他好像,第一次有了可望之事。 陈清和短暂的放下了沉重的心事,弯身抓起一捧雪,快速的团成球状,朝贺行云丢去。 贺行云也不甘示弱,凌乱的发丝上沾满了碎雪,滚落进脖子里冷得一个哆嗦。 “看我的!” “哎呀!” 两人你追我逃,一时抛却了身份、尊卑,倒似真成了姐弟。 冬庆看在眼里,也是十分欢喜,他打小就伺候在公子院子里,自然是知道公子的心思的。虽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却是最渴望关怀的。 然而相爷的脾气,人人都害怕成为第二个许姨娘,被打个半死不活;又或是卖身进府的还不如许姨娘,到时候了无声息的被拖去乱葬岗,也未可知。所以他们也不敢在相爷气头上去帮公子。 只能想着,到底公子是嫡出又是独苗,相爷终究不会真的让公子出事。 他轻叹一口气,又面露欣慰。 远处是夜市传出的丝竹管弦,而小巷里将欢笑没入深夜。 直到路越来越宽敞,相府牌匾越来越近,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步子。一个整理头发,一个抚着衣袍。 陈清和的笑意渐渐收敛,步履端庄,举止娴雅。 她微微颔首,道:“那我便回院子了,你既已伤好,可记得明天要去家塾读书了。” 无论走得多慢,终究还是要到头的;就像无论多少思绪翻涌,却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一条长廊划分出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贺行云站在光下,点点头,不舍得的望着她声音远去,直至于黑暗中消失,这才往自己院子走去。 他不知道,这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陈清和回了房中,忙着将那枚玉佩仔细收了起来。 她是为了故意引导贺行云不假,但若时时戴着,定会被人留心,届时要扣她一顶勾/引相府公子的帽子,不用等目的败露,相夫人就会先将她赶出去。 今日许姨娘院子里倒是消停了,北边院子传来阵阵琴音,似有化不开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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