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姑娘走前,荣烺让林妈妈取来二斤血燕给李姑娘,“你家里必然不缺这个,这是不给安国公的,是给你的。安国公病着,你母亲有了年岁,你就得更要保重好身体,帮父母分忧。”说的李姑娘眼圈湿润,郑重行一礼,“殿下的关怀,我都记心里。” 宫人送李姑娘出去。 荣烺心下轻叹,安公府的难处还在以后哪。安国公府啥都好,据说安国公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俊才,三十二岁就官至兵部侍郎,外任过总督巡抚,四十岁便官至兵部尚书。 就一样,成亲多年膝下空空。 安国公这要的身份地位,还是个痴情人,他与发妻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膝下无子也不肯纳小,常说,“若我命中有子,自然会有。若命中无子,便是再纳小,也是无用的,反害我夫妻情分。” 说来也玄,一过四十,安国公夫人忽然有娠,李姑娘就是安国公夫妇的老来女。 要说当初不盼儿子,那也不可能。 据传闻,安国公夫人见生下来是女儿,当时就哭了。安国公极豁达,宽慰妻子,“当初咱们无子无女,一样过的恩爱。如今有了女儿,是天赐珍宝于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岂能哭泣呢。” 安国公夫人这才欢喜起来。 如此过了十年,安国公五十,安国公夫人也四十八了,忽然又有身孕。 四十八的妇人生子也不算稀奇,书上还说有八十老太生子的哪。 可那是书上,现实这样的事毕竟不多。 安国公夫人小心保养,十月后为夫家诞下一子。 可想而知国公府上下是如何的欢欣喜悦!夫妻俩暮年得子,儿女双全,何况又有这样的家世。偏安国公身子骨不大成了,连朝中差使都辞了,在家安心养病。 当初唐祭酒被外放江南做巡盐御史,齐师傅就私下说过,“倘安国公康健,唐祭酒不至于此。” 感慨过安公府的事,荣烺就收到帝都府尹递的请安牌子。 这是宫里的规矩,大臣但凡求陛下,要先递牌子,由内侍官统一安排。 帝都府尹不是个大官,但因位在帝都,也有上朝资格。他平时往昭德宫递牌子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万寿宫了。 要是往万寿宫递牌子求见太后娘娘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万寿宫内侍官见到帝都府尹的牌子,再一回:嗬,来给公主殿下请安的! 内侍官不敢耽搁,先回禀太后娘娘知道。 郑太后知道是为什么,她早听荣烺提过。这案子不大,郑太后不管,直接让内侍官问荣烺的吩咐。 内侍官跑到荣烺读书的文昌阁,请教公主殿下之意,然后安排帝都府尹中午过来。 为见荣烺一面,帝都府尹折腾一上午,待被内侍引路,穿过一扇月洞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到处装饰精美至极的屋子,便有宫人奉上香茶,令帝都府尹安坐。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另有宫人过来,传了帝都府尹到偏室说话。 帝都府尹跟着宫人,穿过两间屋子,到一处方正偏室。公主殿下就坐在上首主位,帝都府尹躬身行礼请安,公主殿下非常温和,“坐下说吧。” 府尹如实说了,案子的来龙去脉已查清,他准备择日开审,想请公主殿下的示下。 公主殿下说,“那查的挺快。你什么时候开审?” 府尹道,“如今天寒,既查清楚也不必拖了,臣想明日上午审判。” “行,明天我过去。” 府尹一惊。 公主已道,“你去吧。” 府尹便由宫人引着,自偏室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也没抬头看看公主殿下生得何等形容,只记得地上金砖亮的反光,还有公主室内果品的清香。 一直出了万寿宫,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晒的人有些热剌剌的。 府尹方回了些神: 他刚刚,是真的拜见了公主。 不是陛下,不是太后,不是大殿下,而是,公主。
第225章 灯灭之二十八S 殿下
正文第二二零章 按下心底不安,帝都府尹这样的老油条,自然不可能只求见荣烺一人。公主非要关注这案子,他也不晓得公主是啥意思,却也得告诉陛下一声。 毕竟,哪怕都知道太后娘娘掌政,到底陛下才是坐龙椅之人。 太后娘娘也不可能真的千岁万岁…… 哎。 做主的人太多,差使便难当。 帝都府尹正往昭德殿去,就遇到一身明黄暗花锦袍披狐裘披风的皇长子携随从而来。帝都府尹连忙躬身侧立,荣绵前些日子刚巡视过帝都府的赊粥事宜,认得帝都府尹,脚步一滞,“陈府尹,你这时进宫来了。” “是,臣刚从公主殿下那边儿出来,想去给陛下请安。” 荣绵猜出是何事,“酒铺娘子的案子结了?” “还没有。”帝都府尹心下一松,公主殿下将这事过了明路,他就好应答多了。“各证据线索都查清了,臣想明日开审。公主殿下关注此案,臣进宫跟公主殿下说一声。公主殿下说,明天过去看臣审案。” 荣绵看陈府尹可能有些不适应他妹旁观审案,道,“公主年少,心地善良,好奇心也重。你好好断案。去吧。” “是。” 陈府尹待皇长子一行走后,方继续往昭德殿去。 姜洋多瞥陈府尹一眼,这老油条! 陈府尹在昭德殿将自己拜见公主殿下的事又说了一遭,荣晟帝表示知道了,便打发他出去了。 回到衙门已过未初,陈府尹腹内空空,下车时腿脚发虚,扶着长随的手才算站稳了。待用过饭食,已是未正。 放下长筷,陈府尹心下长叹:这帝都府尹真不是人做的! 可怜他也是正经公府子弟,就因那不懂事的侄子把长公主得罪完了,阖府前程都跟着艰难! 叹息一回,陈府尹令人将案子卷宗拿来,重新看一遍,以备明日升堂时审断之用。 哎,放下卷宗,陈府尹亲自带着长随去收拾前堂后衙,以备公主殿下明日驾临之用。 哎,这短短半日,可如何收拾得好哟。 陈府尹又是一愁。 公主殿下倒不知她旁听案子的事险把陈府尹愁老十岁。 为着旁听案子,荣烺把课程调后,特意空出时间来。 用过早膳,她就带着颜姑娘几人出宫了。荣玥有点紧张,在车上还说,“我是第一次进衙门,不知道审案是不是像话本子写的那样。” 荣烺说,“哪儿是第一次进衙门啊,阿玥姐你忘了,咱们之前去过礼部。” “是哦。”荣玥笑,“这感觉还不一样,审案断案的,总觉着有些肃杀。” “没事儿,去过一次就知道了。” 荣烺一行到帝都府的时候,衙门口已清扫的一尘不染,两位衣着干净模样周正的府衙官兵挎刀肃立,目不斜视。另有机伶小子早在大街上侯着,一见浩浩荡荡的车驾过来,立刻撒腿就往县衙跑,赶紧知会自家大人,公主殿下的车驾到了! 远处许多闲汉聚集,都是听说今日要断酒铺娘子的案子,来看热闹的。 官府已撵了好几次,奈何这些多是街上好事闲逛的,腊月无事,就爱看个热闹,岂是能驱走的。 不过,如果官员在二堂审案,百姓们是看不到的。得开大堂,才允百姓围观。 荣烺车驾一到,那些闲汉都被禁卫军赶的面墙而立,陈府尹带着手下属官在门前相迎,“臣帝都府尹陈诚携大小属官迎公主殿下玉驾,公主殿下金安。” 荣烺踩着车凳,扶着林司仪的手下车,一面道,“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后边乘车的罗湘与史姑娘也过来,荣烺便说,“咱们这就进去吧。” 然后,禁卫开路,众人簇拥着荣烺进去。 留下外面早早侯着看热闹的百姓,嗡一下子,愈发热闹起来。 “天哪——天哪——” “那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来啦!” “哦,天哪——我见到公主殿下了!” “公主殿下是来看审案的么?” “这谁知道!唉呀,公主殿下来了——” 荣烺隐隐听到后面的议论,她并不放心上,百姓会好奇她,就如同她在中里也会好奇百姓人家是一样的。 陈府尹在前做个向导,“臣都准备好了,还得请殿下先到后堂略作休息,臣令他们置好椅案,供殿下与几位姑娘安坐。” 颜姑娘眸光一闪,插了句话,“陈府尹不必备我们的,我们原是服侍殿下一起来的。堂上备殿下坐的椅子便可。” 陈府尹有些着急,一时忘了尊卑,看向公主,您几位的出身,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们都是千金小姐,在我这儿站半日,累着了委屈了可不都是我的罪过么? 荣烺的视线从颜姑娘身上掠至陈府尹,已经明白颜姑娘的意思,她对陈府尹道,“府衙正堂是审案断案之地,就按阿颜说的办。” 陈府尹不再坚持,虽依旧觉得怠慢了几位千金小姐,心里又有些隐隐敬重,到底是大族出身,知道规矩礼法。公主殿下也很明理。 陈府尹侧身,继续引路,“殿下这边请。” 正堂有些干净陈旧,屏风、公案、公座、偏椅、依序而列,公案披大红云锦锦缎桌围,上面有一座玄色笔山,笔山上搁着两支笔,一支为红,一支为黑。笔山右侧是一方形制规整的砚台,硕台旁则是断案用漆红的签筒,签筒边是一个空着的桌上几架。 荣烺心下颌首:嗯,衙门正堂就应是这么个地方。 陈府尹请荣烺示下,“殿下第一次来府衙,帝都府管的是帝都辖下百姓的纠纷案件。殿下,百姓多是不通礼仪的。且他们在牢中呆了这几日,纵洗漱过怕也不大洁净。殿下,臣斗胆在屏风后也备了一张椅子。殿下若爱清净些,屏风后旁听也是一样。臣就在这偏椅审案,您有吩咐,着宫人女官知会臣一声,臣就明白。” 荣烺看他啰嗦这一通,道,“你还以为我是第一次出宫,第一次见百姓啊。多此一举。屏风后能看到什么?我就坐这正堂。” 陈府尹连忙,“殿下请上坐。” 荣烺挺习惯上座,她自小就经常跟祖母坐在万寿宫正殿的上首玉榻上,她过去坐下,朝偏椅一指,陈府尹谢恩后过去坐了,先传三班衙役,再令衙役将涉案之人带上堂来。 荣烺说,“正堂审案不都有百姓旁听么?怎么不见有百姓来?” 陈府尹连忙说,“殿下千金之体,百姓扰攘,若惊扰了殿下当如何是好?” 荣烺唇角一勾,“若惊扰了我,就当你这两任帝都府尹白干的。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么多侍卫衙役,能惊扰了我?” 陈府尹没法,只能让府兵放百姓进来。当然,进来前都做简单搜身,万不能身藏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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