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好奇的问,“是哪个?” “是楚王家的孩子,只是折戟于秀才试。”颜相文雅的回答。 郢王略为不满,“宗室岂可与你们这些惯常科举的人比。” 颜相道,“为何不能?既是科举,自当一视同仁。” 齐尚书也道,“说来,宗室较寒门子弟更有优势。宗室读书不花钱,寒门子弟光束脩就是一笔不少支出。” 郢王或与齐尚书不睦,闻言就是一句,“说来,齐尚书你也算不得寒门子弟。” “不及郢王爷您,我们都得十年寒窗,真才实学,哪儿像您,投个好胎什么都有了。”这话刻薄的险令郢王当场翻脸。 荣绵先不乐听这话,不过,他性格温和,只是皱了皱眉。荣烺瞪圆眼睛看热闹,心说,我齐师傅这话,真似刀子一般。 丁相打个圆场,“难得两位殿下驾临宗学,你们二位就别打嘴仗了,咱们陪殿下出去看看,也了解了解宗学。” 荣绵道,“丁师傅说的是。” 荣烺问郢王,“郢叔祖,咱们吃的与外面学生是一样的么?” 郢王道,“学里规定是这样,每午膳每人三荤两素,早膳两样面点两样小菜一样清粥,晚膳是两荤两素,下午一顿点心。” “这伙食比六部不差。”荣烺是在礼部用过膳的人。 郢王解释,“这也是太、祖皇帝的私心,太、祖皇帝当年说,子孙以后不一定人人都有爵位,倘有家计艰难的,来宗学读书,也使子孙能衣食周全,待及成人,也便能谋个差使生计。” 荣烺点头,“这宗学只收男子读书,那宗室女孩子呢?” 郢王随口说,“女子不必读书,识几个字,知道贤德便可。” 荣烺瞥他一眼,心道,齐师傅那话,真是半点儿不差,郢叔祖也就是胎投的好,看说的这话,半点见识都无。 荣烺与兄长一道往外走,到宗学食堂,隐隐见宗学子弟在用餐,就见门口管事重重咳了一声,便迎了出来。 荣绵摆摆手,“不必多礼。” “你嗓子不舒服么?”荣烺问管事。 管事一愣,荣烺道,“问你话呢。” 管事忙答,“小人嗓子没事儿。” “那你咳嗽什么?”荣烺抬脚进了食堂,见里面学子皆已放下筷子要起身,荣绵忙说一声,“都不必动,继续用膳吧。我们随便看看。” 荣烺不满瞥那管事一眼,与郢王道,“今儿就换了这人。” 管事当即傻眼,郢王也颇是意外,问,“不知这人哪儿得罪了公主。” 荣烺道,“宗学里就读的都是宗室子弟,咱家的亲戚,一个老祖宗的子孙。我与皇兄过来看看,我们还没说话,他倒弄个动静,只怕显不出他来!” 管事当即想嚎一嗓子认错求饶,已经两个侍卫上前,将人堵嘴拖了出去。荣绵想,这倒不什么大事,只是他也讨厌这管事自作聪明瞎咳嗽,遂默许荣烺所为。 荣烺说,“大家接着吃吧。官学出了事,我和皇兄担心宗学,担心大家伙儿也受委屈,就过来瞧瞧。你们只管继续用膳,别冷了,我们瞧瞧后厨去。” 郢王平日最为讲究,闻言立马进谏,与荣绵道,“大殿下,君子远庖厨,我们替殿下看看还罢,哪儿能让殿下去那等地处。” 荣烺道,“君子远庖厨,难道君子不用膳?郢叔祖放心吧,祭天时的牺牲所我都去过。” 郢王道,“公主是女子,去去无妨,大殿下是皇子,不能去那种地方。” 荣烺在心下记郢王一笔,看她哥,“那皇兄你别去了,我替你去瞧瞧。” 荣绵一笑,“哪儿那么多讲究。” 厨下倒也整洁,见荣绵等人进来,以厨子为主的厨房十数人跪倒在地,参见皇子公主亲王诸位大人。 荣绵荣烺转了一圈,虽气味儿略不雅,也还成。待走前,荣烺指了指其中三五个厨娘,与郢王道,“从没见服侍主子用膳的人手上涂凤仙汁的,这几人不妥,逐出厨房,换干净老实的来。” 郢王感叹,“这些细事,还是女子更懂。” 荣烺瞥郢王,“那是自然。似郢叔祖这样的盖世男子,注定是要建功立业,彪炳史册的。” 郢王竟完全没听出荣烺的讽刺,笑道,“我已经老了,有幸生于太平盛世,得见陛下垂御天下,已是千幸万幸。” 这话当真无味的紧。 出宗学食堂时,大家基本都用完膳,中午阳光洒进食堂,落在食桌上。荣烺忽然停住脚步,向阳光下的食桌看去。 荣绵说,“皇妹在看什么?” 荣烺道,“哥,皇兄,你看这是什么木料打的桌子?我瞧着像红木。” 郢王笑,“公主真是好眼力。宗学原是前朝王府改建,这些红木都是原王府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材。”女孩子家,平时就是衣裳首饰、家俱摆设上留心。 荣绵摇头,“跟宫里的红木家俱不大一样。” 荣烺说,“是不是上过蜂蜡?” 郢王掌内务司,帝都宗学也归内务司管,郢王非常清楚,道,“去年刚上过,今年没上,只是有廊柱脱色,请工匠重修整了。” 荣烺踱步过去,曲指敲敲那张食桌,咄咄有声,“总觉着有些奇怪。也说不上哪儿怪。”皱眉想了想,“我觉着这红木有些丑。” 史太傅出身豪富,打眼一瞧,心里便有数了,“这不似红木,红木颜色更沉静,哪儿有这样的贼光。”指甲刮一下,“这一看就是用的漆,上等红木不用漆,都是用蜡。这像是贴皮的。”顺带给荣绵荣烺解释,“因红木贵重,市面上便有贴皮假冒的。不过,这类假家俱也不难辨,先是看重量,红木是硬实木。寻常木料都不及它沉。若以硬杂木充红木,便用热水,先刮去表面清漆木油,继续擦,擦上片刻,若贴皮造假,这时就能闻到猪膘胶的腥臭气了。” 郢王掌官学,道,“这不可能,谁能换了宗学的桌子?” 史太傅也不是随口胡说,他道,“这都不是硬杂木的。”单手轻轻一抬,便将桌脚抬起。 荣烺看向郢王,郢王怒视一畔的宗学馆长,“这是怎么回事?” 馆长一脸惨白,就这模样,若说没事,那是谁都不能信的。 荣绵也是怒了,“食堂的桌子都能换!” 荣烺道,“皇兄莫恼,咱们头一回见宗学的亲戚,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咱们,今日便停半日课,咱们跟大家说说话,想来委屈不只一处。” 荣绵深恼宗学之事,原还想郢叔祖管的不错,如今看来,竟只是面儿上光,里头烂透的! 荣绵也不急着回宫,一点头,“皇妹说的是。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竟有这样的虎胆,克扣宗室子弟!”
第124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二四章 帝都宗学子弟不多,也就百来人的样子。 一个教室当然放不开,荣烺建议就在宗学的大院儿里,地上铺席子,大家拿着自己的坐垫,聚在一起说说话。 荣绵荣烺的位子摆在前面,荣烺不吃郢王的先去边儿上屋里休息,她站椅子里指挥,“离近点离近点。不用摆的这么横平竖直,坐近些,这边儿也摆上人。” 齐尚书带着姜颖几人帮荣烺按宗学生个头高低给他们分年级安排位置,荣绵身边人见了,姜洋郑徽等人也一起帮忙,不过片刻钟,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大家围成扇形,团团坐一处。 荣绵还是第一次体验坐地上,荣烺很自然的盘腿一坐,她身后坐的是林司仪、姜颖等人,郢王居荣绵身畔,之后是颜相。荣粮身边则是齐尚书、丁相。 小楚将军带着禁卫军维持秩序,负责安全事宜。 至于那位随驾一同前来内务府理事官,则带着宗学的一应先生离开院子。 荣烺给她哥个眼色,这样的场合,当然得让她哥先说话。荣绵看着底下的宗学生,有十五六岁与荣绵年纪相仿的,也有七八岁刚入学的。此时,或是复杂,或是好奇,或是祈盼的望向荣绵荣烺兄妹。 他们虽是宗室,却鲜有见过皇子公主的。 荣绵道,“今天就是想来看看大家,初时没留心,瞧着膳食不错。不过,也发现诸多不妥之处。你们平时可有受什么委屈,只管与我说。” 大家彼此看看,又望向荣绵,再低头寻思一回,一时没人开口。 荣绵道,“都不用怕,只管说出来,告诉我,我替大家伙儿做主!” 底下交头接耳窃窃之声,依旧无人主动开口。 荣烺拍拍膝上裙摆,“先说头一件事,今儿大家觉着,膳食如何?”见无人说话,荣烺问,“郢叔祖的孙子是在这儿读书吧?” 荣经便改坐姿为跪姿,答道,“殿下,臣就是。” 荣绵看他相貌与曾经进宫的荣二姑娘颇似,点点头,问,“你觉着今日膳食如何?” 荣经道,“挺好的。” “昨儿吃的什么?” 荣经腰背笔直,答道,“臣早上在家里用餐,中午在书馆用的,炙鸡、鸭鹅排蒸、油炸鹌鹑、糟黄芽、笋酢,下午有两样点心,一样乳糕,一样糖糕,每人还有一碗糖渍樱桃。傍晚放学,臣就回家了。” “你们谁还知道昨日早餐晚餐吃什么?”荣烺问。 便有一位后排坐的学生举起手来,荣烺看那人面容清瘦,一指那人,“你说。” 那人道,“早上是馄饨、羊肉包、粳米粥。晚上是烧鱼、烧猪肉、炒青菜、炒菌子,还有一碗莼菜汤。” 荣烺问,“一月前伙食如何?” 这人没有丝毫犹豫,“早上一般是蒸饼、炊饼、米粥、咸菜这几样。中午是肉沫炒菜与咸菜青菜汤,晚上比中午少一个菜。” 有一个起头的,立刻便有人附和,“以前可不敢想现在的好日子。以前蒸硬的像石头,米粥里时常吃出过虫子,菜也是什么便宜吃什么。” “我还从蒸饼里吃出过石子。” “有一回还有铁钉。” 郢王听的面红耳斥,问他们,“那你们不说!”“跟先生说也没用啊。先生只知道训斥我们不能吃苦。” “先生们都是吃小灶,他又不吃我们的吃食。” “肯定是跟厨下一起分赃。” 小学生们叽叽喳喳说起来,荣烺道,“这事儿我皇兄知道了,你们放心,这事立刻便能整治。我与你们说,宗学每日饭菜都是有规定的,早上两样面点,两样汤食。中午三荤两素,且荤必得是大荤。晚上两荤两素。朝廷每月拨银子,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吃饱吃好。以前我们不知道,现在既知道,大家的苦日子就结束了。” 小学生们一阵欢呼! 荣烺朝兄长眨眨眼,荣绵点头,接过妹妹的话问大家,“平时大家还有没有旁的事?发的笔墨可还得用?” “墨发涩,笔会刮纸,纸也是很粗的纸,好在书写无虞。家里富庶的,都不用学里发的东西。也是这个月,突然给我们发了很好的笔墨纸砚,我原舍不得用,可先生说了,必需到学里来用,不然下月就不发我了。”有个年少的青衣宗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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