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上下皆知今上年过而立唯有一子一女,公主是皇女,以后没旁的原因,必是在殿下登基。秦寺卿很不傻,但他已得过齐尚书的提点,对史太傅微微一揖,有些拘谨的模样说,“我不似师傅为大殿下讲授功课,我是外臣,没有陛下口谕,没有大殿下宣召,哪敢贸然求见。” 史太傅笑,“这有何妨。明日你若有空,我带你去面见大殿下。” 秦寺卿婉拒,“师傅也知道我眼下手里的差使,依旧无甚进展,便是去了,怕也没什么能回禀的。” 史太傅全不似荣烺想的刻板,他一听便明白,秦寺卿这是不想私下拜见大皇子。虽则史太傅认为无伤大雅,也能明白秦寺卿的小心,不经陛下允准,此事的确略有唐突。 他道,“若差使上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 见史太傅不再提让他拜见大殿下一事,秦寺卿心中既失落又坦荡,他道,“师傅放心,我跟您还能客气吗?” 史太傅也是一笑,二人闲话间渐渐远去。 荣烺正在万寿宫看自己的新衣裙,她看一眼就抱怨起来,“怎么又是凤凰纱?” “这纱不好看么?”郑太后看她娇声娇气的挑挑捡捡,也只是笑。 “好看是好看,也不用年年穿它啊。” “那就看看旁的裙子。” 荣烺正是活泼又臭美的年纪,内务司准备了十几套华服,她最后相中一套大红绣金线凤凰的衣裙,还赏了这位做衣裳的绣娘们一百两银子。 太阳有些热了,宫中的青砖石路上,史太傅道,“公主很关心宫外的差使。” 秦寺卿道,“师傅,官学原就是公主殿下的差使。” “公主有意在生辰宴前宣告官学的新规矩章程。”史太傅的声音里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旁的。 秦寺卿望着眼前阳光刺眼的宫道,眯了眯眼皮,说一句,“师傅时常伴公主左右,定比学生清楚。” “是不是再斟酌一二?”史太傅道。 秦寺卿讶意的望向自己的座师,史太傅说出自己的担忧,“宗学的事也在查,听说很有些不体面的地方。宗学与官学,说到底都是朝廷的官学,若要改章程,一起改的好。” 秦寺卿立刻也想到此事,公主接到官学差使在前,倘公主先给官学定新规矩,规矩定的好,自然是公主的功劳。那后头大殿下改宗学,比公主好,也不过是比妹妹强罢了。倘若不及公主…… 当然,不会不及公主。 不过,想到公主那句“反正地皮是咱家,重盖一所新房便是”,那样的口气。大殿下想超过公主,恐怕不容易。
第130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三零章 对于座师史太傅的意思,秦寺卿自然明白。 不过,他有自知知明。 史太傅是真正的朝中重臣,一等高官,他不过中流官员,且只是因官学案子与公主亲近,除了官学案件本身,秦寺卿不发表任何有关帝室言论。 何况,官员要制定新规矩,秦寺卿道,“官学的新章程,自是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旨意。”即使公主领官学的差使,也不可能由公主名义颁下新章程的。宗学也是同理。 这也是史太傅唯一觉着安慰的地方了,“是啊。” 他这番苦心,却是无人能直言。即使他一片丹心为大皇子,倘将他的担忧说与大皇子知晓,大皇子也会恼怒的。 兄妹二人感情极佳,可能,小兄妹二人都想不到此处。 史太傅也只是含糊一提,秦寺卿含糊一听。 内务司尽职尽责的为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做准备,荣烺则叫着姜颖等人将官学的新规章制度的初稿重新审核一遍,几人觉着没啥大问题了,荣烺在院里备好茶点,请兄长荣绵带着他的伴读小伙伴儿们过来,给兄长几人看看,提提意见。 荣烺让宫里懂文墨的宫人抄了好几人,一人一份,一起看。 荣绵拿着文稿说,“这会儿才出初稿,你不是要在生辰宴前宣布新章程,这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初稿定了,无非再修一下细节。”荣烺可是信心满满,催她哥,“快看快看。” 荣绵低头看,吃好几惊,首先便是,“官学还要收钱?”官学可是一直免费的,非但学费伙食住宿全免,每位在官学的学生,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补助。 “这不一样。学习好的,不收钱,补助银子还翻倍,涨到五两。学习一般的,也不收钱,就是取消补助。学习很差的才收钱。”荣烺严肃的说,“书院是学习的地方,重点是学习,当然得强调学习的重要性了。” “这收的有点多。”差生每年学费、伙食费、住宿费,加起来就得七百两。 荣烺点头,“是啊。嫌多可以不上。” 荣绵可算是看出他妹的用心了,差生不必来官学读书。 以前官学因为在博义馆所设,就称博义馆。官学读的年数也不一样,年纪小的,总得到十七、十八岁谋差使再结业。若年纪大到官学读书,也就两三年的事儿。 这次荣烺规定了考官学的时间,八岁来考试,过了十岁不准再入官学。 另外,官学学生一律在官学住宿,除一月两次的休沐日,不准外宿。外宿必需有馆长、博士开具的准假凭证,不然一律按夜不归宿、私自旷学处置。 关于饮食,官学生必需在官学用饭,一律禁止外带。 还有,官学生发统一衣袍,不准再穿自己家的衣袍。 另则便是官学生一月一次的考试,一季一次的大考,一年一次的年终考试。光这些考试,都让姜洋忍不住感慨,“这比考秀才、举人、进士的考试还多哪。” 姜颖道,“哥,这得时时考试,才能知道大家学习的好坏啊。” 还有就官学课程做了更细致的划分,大方向分为文课与武课,除了必需要学的国史,礼、乐、射、御、书、数外,文课更偏重基础儒家经典,武课则侧重身体锤练,兵法教导。另则还有琴棋书画一类陶治情操的选修课程。 每门课程都有专业的老师任课,每月、季、年,都有相应的考试。 荣绵几人头回看这些草拟的章程,光考试就看的脑袋发晕。 荣烺信心满满,“光看我为官学设定的课程,一年收七百两多么?要是招收外头子弟,别说七百,七千两都有人来读。” 言外之意,七百两是她给官学生的优惠。 另外,每年每年级都会重新分班。 还有便是对官学老师的各种奖励,要知道帝都房子是很贵的,像官学博义馆馆长,五品衔。下面的博士、校书,官职就更低了。 一人赏一套宅子比较难,但荣烺提出每人每月补贴住房银子十两。 若是单身愿意住官学宿舍的,免费提供住宿。 还有,官学老师也要与学生一同吃食堂的饭菜,不准馆长、老师们吃小灶。 另有老师留校值勤制度,每班每天都要有老师晚上值勤,查寝,官学读书睡觉都有规定时辰。当然,值勤也有值勤的补助。 郑徽看一眼官学对于差生昂贵的收费,就知道给官学老师们的补助都从哪儿出了。 荣绵几人没啥意见可提,就是觉着,太狠了。因为除了新的格外严苛的规章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对于学生触犯官学规章后的惩罚条例。 完全不重,有体罚,有学罚,有金罚。最严重也就是开除。 但,规定之细致,荣绵非常怀疑他妹是请了什么刑名先生后做出的制度。 荣绵指着上面定的一系列规定,“这可太厉害了。”问他妹,“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丁师傅帮我拟出来的。” 荣绵颌首,“果然是丁师傅。当年丁师傅曾连续三任担任官学馆长。” 荣烺也说,“丁师傅当馆长的时候,大家都为进官学挤破头,那会儿官学声名之盛,连国子监都多有不及。” 荣烺给她哥看过后,荣绵说,“我看着挺好,要是能按着这些课程踏踏实实学几年,塞也能塞半肚子学问。” 郑徽也说,“这就比国子监还严了。” 看她哥觉着没什么问题,荣烺才拿给祖母、父亲看,除此之外,她还特意拿了一份给嫡母郑皇后。 荣烺自小就看祖母处理朝务,她从来没有女子不能干政的意识,她也在管官学的事。所以,她理所当然就觉着,这事应该给嫡母知道,得叫嫡母看一看。 郑皇后有些意外,也收下了。 为此,徐妃知道后还生了一场气,说荣烺怎么不拿来也给她看看。荣烺在这些事上没太多心思,便也拿了一份给母妃,荣烺说,“您一直就是胭脂水粉,衣裙首饰的,也没听你关心过官学。” “您可快点看。初稿祖母跟父皇都看过了,我交给翰林让他们议议,没问题就颁布下去了。” “知道知道。以前也没人给我看这个,我这也是替你把把关。”徐妃与荣烺道,“别犯傻,我才是你亲娘哪。” “我知道啊。”荣烺随口说,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亲娘是谁? 她也明白母亲这是在暗指嫡母,不过,荣烺因自幼在寿安宫长大,她与郑皇后接触很多,嫡母一直待她不错,她又懂礼法,当然不能在嫡母面前失礼。 钟学士外放前收到荣烺发下的官学章程初稿,看过后,默默收拾外放行李,他依旧认为女子干政并非吉兆,不过,也承认这份初稿很有水准。 如果官学能照此进行,必能教导出一批出众的官宦子弟。 想了想,钟学士决定把自己开始读书的小儿子留在帝都,考一考官学,让儿子亲身体验一下官学新章程到底如何。 荣烺这份官学初稿在帝都官场引起比较大的议论,因为国子监的规矩也没有如此严明。还有就官学向差生收费一事,也有许多官员是不赞成的。 甚至,史太傅也是一半赞成一半不赞成。 令荣烺有些讶意的是,户部赵尚书竟然很赞成,并向上递了一份关于官学收费后,减免官学拨银的折子。 荣烺在祖母郑太后这里见到这个折子,当时就想把折子糊回赵尚书脸上。 用荣烺的话说,“户部尚书掌天下钱粮,是要明晓银烺用度去向,可不是专做吝啬鬼的!亏他还做过官学馆长,简直是馆长界的耻辱!” 私下将赵尚书骂了个狗血淋头。 齐尚书与荣烺关系近,在看过荣烺的官学新章程后,就照猫画虎,不说全抄,基本抄了九成九,也给礼部所辖的国子监拟了一道国子监新章程的折子递了上去。 荣烺笑眯眯的同齐尚书说,“要说机伶,天下无人能及我齐师傅啊。” 齐尚书同样笑眯眯,一拱手,假假谦逊,“过奖过奖,名师出高徒,都是托殿下鸿福。” 荣烺哈哈直乐,她一点儿不嫌弃齐师傅抄她的章程,她还挺高兴,觉着有用的东西就是要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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